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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一手,把他的腿擋住,他的腳重重砸在我的手上,頓時手骨劇痛。他的腳停在半空,黑暗中有些吃驚地看我。
「哥們,行啊。」他慢慢移動支撐腳,在空中的腳並沒有放下來,姿勢特別酷,慢慢離開我的手。
「你是不是練過?」他說:「我這一腳在比賽里都用過,踢躺下不少人,你居然能擋下來。」
我把手藏在身後,拼命揉著,暗地裡嘶嘶倒吸冷氣。
他緩緩放下腳:「不好意思了,花人錢財替人消災。」說著欺身向前,一腳掃我的雙腿。我不知道怎麼躲,下意識跳起來,誰知道他這是假招,突然飛出一腳正踹在我的胸口,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強烈窒息,摔出去老遠。
黑夜中的雨淅淅瀝瀝下著,全身都濕透了。胸口疼得厲害,喘氣都費勁,撐著潮濕的地面勉強站起來。小伙子走了過來,飛起一腳又踢在我的後背上,我再次摔在地上。他蹲在我的旁邊看看,朝地上吐了口痰,站起來開始對我猛踢。
他下手還算有分寸,避開要害,踢我的肚子和屁股。可我畢竟是肉人,架不住他這麼的狂踢爛踹,「哇」一聲,中午吃的那些東西全都吐了出去。
我一步步在地上爬著,想爬出這條胡同,可他步步相逼,大頭皮鞋朝著我的軟肋猛踹。我疼得不行,爬也爬不動,這時想起鬼王教授給我的降靈術。
我自從回國之後就再沒用過。如今是不用不行了,嘴裡默念經咒。這段巴利語經文已經背的滾瓜爛熟,脫口就出,雨下的更大了,整個胡同颳起一陣陰風,吹得雨水落在我和那小伙子的臉上。
他停下動作,站在那裡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覺得有些奇怪。
我躺在地上,仰面看去,上面的月光照下來,在這個小伙子的肩膀上,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赤著兩隻腳,腳上都是泥巴,就站在小伙子肩膀上,保持著一種古怪的平衡。順著兩隻腳往上看,因為太黑了,什麼也打看不到,就好像憑空多出這麼兩隻腳。
雨水順著路燈的燈光落成雨絲,我幾乎睜不開眼。
這時候的情況很詭異,可我沒有停下經咒,拼命地默誦著。小伙子應該是感覺到了,還用手在肩膀上摸了摸,可什麼也沒有摸到,他繼續往前走,來到我面前。這時,我就聽到冥冥中有個聲音:「痛死我了~~痛死我了~~這個病真折磨人,痛死了……」
我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死者冤魂的執念,很可能就是那小子身上的。
我一邊念咒,一邊用心意和它交流:「我可以為你燒紙超度,解除病苦,但你要幫我。」
「超度,超度,解除病痛,幫你……」那個聲音說著。
小伙子走到我的近前,伸手剛要打,忽然愣住。在我們中間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個人,這人懸在半空。
這裡光線很弱,朦朧中,根本看不清這人長得什麼樣子,只能看到這個人的脖子套在一根類似布條的繩子上,頭低垂著,兩腳懸空,一動不動,身體顯得非常僵硬。
小伙子頓時怔住,渾身發抖,眼睛緊緊盯著,甚至忘了有所動作,就這麼傻站著。
這個吊死的人慢慢的,慢慢抬起頭,它身上還穿著病服衣服,突然伸出雙手。小伙子陡然間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他功夫這麼好,沒想到這麼怕鬼,嚇得掉頭就跑。那個吊死的鬼緩緩扭動自己的脖子,動作非常僵硬,猛地轉過頭看著我。
我坐在地上,細雨中渾身發抖,不知是緊張還是恐懼的。下一秒鐘,它奔向那小伙子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我趕緊爬起來,渾身冰冷,扶著牆慢慢往外走。走到那拉麵館的時候,小夥計正趕上出來倒髒水,看到我趕緊問沒事吧。
我擺擺手,繼續扶牆往前艱難地走著,小夥計還真是熱心,好說歹說把我勸回拉麵館裡。到了屋裡熱熱乎乎的,身上都濕透了,加上剛剛挨了揍,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骨頭不疼的。
「剛才那人打你了吧。」小夥計問。
我點點頭。
「那人一進來,我就覺得不是普通人,你們為啥幹仗?」他問。
我不想和陌生人多說什麼,擺擺手沒有細說,喝了口水要告辭,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跟你打聽一下,這個胡同里以前死過人?」
小夥計一時語滯,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說道:「有什麼你就說吧,剛才要不是遇到靈異情況,把那小子嚇跑,我還不定怎麼回事呢。」
小夥計看看四周無人,低聲說:「你剛才看到啥了?」
「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吊死鬼,就那麼懸在半空,嚇死個人。」我說。
小夥計咽了下口水:「我跟你講,你別亂說啊。以前有個病號得了什麼絕症,那個壞細胞都鑽進骨頭裡,每天就得靠特效藥止痛,生不如死,疼得嗷嗷叫,能睡一覺都是奢望。後來有一天晚上,他就在這個胡同里自殺了,上吊死的。」
我傻愣愣聽著,心裡有點後悔,剛才不該藉助這個冤死鬼的力量,真要還願能麻煩死。張宏曾經告誡過我,不要輕易答應陰魂的要求,也不要輕易還願。
剛才確實是逼不得已。
我向他道了謝,起身要走,小夥計攔下我:「哥們,要不讓後廚給你做一碗拉麵再走吧。」
他太熱心了,可我哪有胃口吃飯,擺擺手不用。他也沒再堅持,我正要走的時候,忽然看到他們拉麵館的東面牆上有個神龕,便隨口說道:「你們老闆信佛?」
小夥計笑,沒有否認,說是啊。
我掃了一眼,神龕沒有開燈,看不清供奉的是什麼神,就看到周身漆黑,好像穿著黑衣,戴著黑帽,手裡還拿著什麼法器,看起來造型奇詭,頗有些陰森。
這是人家的信仰,我不便多問,這時收了目光,忽然看到在拉麵館地上的不起眼角落裡,放著一碗米飯。那米飯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表面都黑了,估計是長了黴菌,旁邊放著一雙紅色筷子。
那小夥計明顯看到我的眼神,他也看到了那碗飯,不過他沒有解釋什麼。
我想了想又坐回來:「給我來碗拉麵,要寬的,再來個茶蛋。」
「好咧。」小夥計到廚房邊朝裡面喊了一嗓子。
我把濕衣服脫下來,借了一條毛巾,那毛巾都餿了,我忍著惡臭,簡單把頭上身上的水擦了擦。然後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晚上不回去了,在城裡辦點事。
等了片刻,拉麵送上來了,還挺香。我唏哩呼嚕吃著,小夥計坐在一邊看著電視。
我說道:「這都快過飯點了,你們店裡也沒個客人。」
小夥計笑:「你不是嗎?」
「我是偶然才走到這裡,」我說:「你們平常連個人都沒有,靠什麼掙錢。」
小夥計臉上是客氣的笑:「我就是個跑堂的,給人家打工,老闆每個月不缺我錢就行了,怎麼掙錢是他的事。」
「是這樣,」我說:「我想請人在這條胡同里超度一下那個吊死鬼,不知道規矩,也找不到人。哥們,你經常混在這,認識那些殯葬一條龍什麼的,是不是能幫個忙?」
小夥計來了興趣,把電視聲音關小:「你怎麼想的?」
「剛才那吊死鬼算是間接救了我,把壞人嚇跑了,要不然我會更慘,所以我想報答他。」
小夥計說:「超度那個陰魂太難了,這人死時的執念太重,到現在沒有發作,沒有禍害四鄰,就因為我們這家拉麵館在。」
我來了興趣:「怎麼說?」
他也沒瞞著我,指著神龕說:「我們這裡供奉著一尊大神,就是陰間地獄裡的黑無常,也叫七爺,專治惡鬼。所以這一片才這麼安寧。」
我心裡大喜,這件事我剛才一直琢磨,讓我來超度這個陰魂,幾乎不可能,就我這兩下子壓根就不會嘛。三舅或許認識人,但我不想把自己爛事再去麻煩他,自己找也找不到,正好這家拉麵館有點玄機,或許可以求求他們。
我開始苦苦哀求小夥計,小夥計還是年輕,求得沒辦法,說道:「那行,我晚上去找老闆,明天你還是這個時候過來聽信吧。」
我一算,明天是二十九,超度完了解決之後,正好回家過年,還不錯。
老邢和那個揍我的小伙子,我已經不想追究了,老邢就是臭狗屎踩一腳髒了鞋,我懶得和他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