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這小子居然把電話掛了。我勃然大怒,馬上又撥回去,冷冷說:「張宏你聽著,我只給你半個小時……你如果不來,咱們就絕交,以後有啥事你也甭來找我!」
我掛了電話,蹲在路邊等他。還別說,半個小時之後,張宏真就來了。
他沒想到晚上這麼冷,只穿了一件短袖,凍得直哆嗦,看見我,眼神里頗有怨色。
一張口就說:「我說強子,為了雷帥這個人渣你跟我絕交?!」
我臉色和緩:「張宏,昨晚我妹妹和幾個朋友去看過雷帥,他折騰得不輕,人動不了,躺在床上窩吃窩拉,他媽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我說咱差不多就得了,點到為止,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宏沒了脾氣,嘆口氣:「行啊,我大晚上能出來見你,就說明態度了。強子,要是他再有一次,你往狠里治他,到時候可別找我求情了。」
看他答應,我鬆了口氣,我們兩個鑽進小樹林。沒成想,張宏也忘了橛子插哪了。打著手電找來找去,一直折騰到天亮雞叫,陽光都照進來了,還是沒有木頭橛子的下落。
我說:「張宏,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埋伏呢。你知道那橛子在哪,愣是不說。」
張宏急了:「強子,我這人是一身毛病,可吐口吐沫就是個釘。我答應這次放過雷帥,就是答應了,我這人品根本不屑於搞那些小動作,你也太小瞧哥們了。」
我看他那樣,確實是不知道,趕緊道歉。
我們又找了一個小時,確實找不到,滿眼都是綠油油的樹叢雜草,看哪都似是而非。整個小樹林我們幾乎都找過了,確實沒有木頭橛子。
我累得一身臭汗,頂著大太陽有點眼暈。張宏氣喘吁吁說:「算了吧強子,這或許就是雷帥的命,他就該活這麼大,閻王爺只不過借你的手收他。」
我看看他,一臉鬱悶。
張宏拍著我的肩膀:「放心吧,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為止了,以後誰也不提。」
我看看這片小樹林,心裡給自己寬慰,我真是盡力了,確實找不到,那也不賴我。
回去之後我補了個覺,起來之後開始找工作,想儘快離開村子。我現在聽不得老雷家的事,成了雷區和陰影,心裡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突然傳來噩耗,說雷帥死了。
幾天下來我吃喝不寧,睡覺都不踏實,私下裡我又去小樹林找過一次,沒有找到木頭橛子,徹底死心了。
這天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我忽然打了個激靈,隨即打了一串噴嚏,身上莫名其妙泛起了冷意。
我隨口說:「老妹,把窗給哥關上,怎麼突然冷了?」
「冷?哥,你沒搞錯吧。」妹妹詫異。
現在是三伏天,白天的氣溫都飆升到三十五度了,就算傍晚太陽落山,氣溫也不低,屋裡就跟蒸籠差不多,連點風都沒有。不賴妹妹奇怪,怎麼會冷呢?
她問老媽,媽,你冷嗎?
媽是病人,都不冷,還熱的直冒汗。老媽關心地說:「強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妹妹咯咯笑:「哥,大熱天的感冒發燒,你可真行。」
老媽嚴肅地說:「小孩丫丫懂什麼,這叫熱傷風。」她摸我的腦門,皺著眉說:「腦門冰涼,沒感冒啊,怎麼會平白無故發冷呢?」
一說到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愈來愈冷。這個冷不是周圍氣溫低,而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從里往外那麼冷。
我站起來,勉強走到窗邊想關窗,外面來了一陣風吹在身上。妹妹和老媽都在說,好舒服。可我被風一吹,像是憑空掉進了冰水窟窿,從頭冷到腳,從皮膚冷到骨髓,全身抖個不停。
我飯也不吃了,回到自己屋,把門窗緊閉,躺在床上瑟瑟發抖,裹著厚毛巾被還是冷。
我從床上下來,來回蹦,又是高抬腿,又是俯臥撐,可這股冷勁始終無法驅散。我走到鏡子前看,臉色竟然有些隱隱發青。
我不敢出屋,只能待在自己房間裡。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我實在沒辦法,把柜子打開,從裡面拿出冬天的棉被,一軲轆鑽進被子裡,多少暖和了一點。
後來睡著了,我被人推醒,進來的是妹妹,她驚訝地說:「哥,你是不是真感冒了?」她用手量著我的腦門:「不熱啊,你怎麼了?」
我已經凍糊塗了,眼前都是幻象,覺得似夢非夢,自己好像光著身子在南極洲旅遊。
我有些煩躁,嘶啞著聲音:「你先出去,我睡一覺就好了。」
她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昏昏沉沉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外面陽光大亮,照進屋子,整個房間都透亮。透過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地表的空氣顫抖,可見溫度多高。可我還是冷,屋裡的溫度像是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我置身在白雪皚皚的雪山里。
現在來看,我昨晚沒凍死在被窩裡,真是個奇蹟。
我抱著被子不下床,這時來了電話,是張宏打來的。我接通後,問他咋了。張宏說:「強子,我跟你說個怪事。」
我耐著性子聽。
張宏說:「今天早上我正吃飯呢,老雷頭來了,賊眉鼠眼跟我套近乎,問我最近怎麼樣,需不需要村里幫忙什麼的。老頭兩隻眼滴溜溜圍著我轉,好像在觀察我。」
「他想幹什麼?」我疑惑。
張宏道:「不知道,反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揣好心眼子。他說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話,看我不搭理他,自己蔫頭搭腦就走了。不行,我得去他家打探打探消息,這裡有問題。」
我「嗯」了一聲,他聽出不對勁:「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差,咋了?」
「沒什麼,感冒。」我掛了電話,沒往心裡去。
這一天我沒怎麼下床,冷得受不了就喝熱水,別說,熱水一下肚還真就緩解了不少。我一杯接著一杯,喝完了憋不住就去廁所,我燒了五六次開水,灌的一肚子都是水。
老媽看我不對勁,一臉擔心,問我怎麼了,讓我再渴也不能暴飲暴食。
我是有苦說不出,只要熱水一停下,無盡的寒意就侵入體內,那滋味比活剮了也好受不到哪。
人一挨凍就犯困,過了午後,眼皮子重似千斤。我要睡覺,這時候張宏又來了電話,我煩躁異常,差點把電話扔了,又怕耽誤什麼事,咬著牙接通。
張宏在電話里直嚷嚷:「我靠,出大事了,強子,你猜咋的。」
我勃然大怒:「有屁快放!」
張宏說:「我才打聽清楚,老雷家請了個大仙兒,非常有道行,據說是隱姓埋名的高人。這大仙兒給雷帥解了法術,並且放出話來,使壞的人會遭到法術反噬。雷帥遭了什麼罪,這個施法者就會遭什麼罪,而且要遭十倍的罪!我說嘛,今天早上,老雷頭為什麼到我家。」
「為什麼?」我聽得心驚肉跳。
張宏說:「你想想雷帥遭了什麼罪,渾身發冷,裹著大棉襖。施法者被反噬,肯定也會渾身發冷啊。老雷頭一定是懷疑我了,來觀察我有沒有被反噬,來確定我是不是給他兒子使壞的那個人……」
我後脖子竄涼風,頭上浸出冷汗,牙齒咯咯打架。
張宏突然驚醒:「我靠,強子,你不就是那個施法者嗎,難道你現在被反噬了?」
我心跳加速,真他媽的倒霉,千算萬算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原以為雷帥就這麼死了,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最後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我這個後悔就甭提了,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也怪了,我和張宏一起去的,這小子就沒事,我就要死要活的。
張宏說:「強子,你沒事吧。」
我半天沒說話。
張宏說:「你小心一些,老雷頭正在村里排查,挨家挨戶拜訪,想看看誰被道法反噬。這老小子報復心極重,要讓他查出來,咱哥們吃不了兜著走。都說縣官不如現管,他現在可是村主任,掌握著村裡的經濟大脈,他要是歪歪嘴……不過你放心,咱哥倆同生同死,怕他個鳥……」
後來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手機已經關了。
我惶恐不安,如今是坐蠟了,向前向後都是絕路。且不說老雷頭報復,單說這法術反噬,我就沒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