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班盯著老道士,說道:「想起來了,你徒弟那時候在泰國拜神,也曾拜到我這裡,幫他完成願望之後,他竟然沒有來還願。當時一共是十一個降頭師聯合起來,一起弄他。然後是你橫插了一槓子,和我們十一人鬥法。」
不沉道長說:「陸陸續續我們鬥了一個月,我的家人也在那時候出了意外,後來我才出的家,去了鐵剎山。」
「你找我是報仇來的?」素班笑眯眯說:「你徒弟跪在神前許諾事成還願,後來沒還,錯在他不在我們。我這人雖然殺人很多,卻不是隨意殺人。」
不沉道長擺擺手:「我找你不是為了報仇,當年恩怨已平。我今日找到你,一是想再看看東南亞的黑法術,二是你自從入境以來,殺人放火,以巫術橫行鄉里,很多人因你而死。你於天道不和,於法理不通,我要拿你問罪。」
「好啊。」素班笑:「你們這片土地曾經搞了各種運動,導致高手凋敝,傳承已失。我到你們這裡,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沉道長面無表情:「恐怕你今天走不了。累累血債,堂堂華夏豈容你囂張。」
素班點點頭:「反正你們會法術的人,殺一個少一個,今天我就殺了你們師徒兩個,防止以後成了禍害。」
他手一揚,數枚佛珠彈出去,在空中展開翅膀,變成一大群黑蟲子,朝著老道士和徒弟飛過去。
不沉道長從褡褳里取出四五隻長香,交給徒弟,喊了聲:「燒!」
沉默寡言的徒弟用打火機點燃了長香,說來也怪,香頭冒出滾滾黑煙,整個院子裡頓時冒出一股味,很強烈,說不出什麼味道,倒是不難聞,有些清新。
那些飛來的黑蟲子,遇到香頭冒出的濃煙,竟然十分害怕,飛不過去,紛紛又飛過來。
素班伸手一招,那些黑蟲子又化成了佛珠,規規矩矩構成一串,在他的手腕上。他點點頭:「不錯。」伸手摸向腰間,猛地一揮,一條金色的大蛇凌空飛出,直奔老道。
不沉道長像是早有準備:「這是降頭師的本命蛇。長山,放貓!」
原來他的徒弟叫長山,憑空吹了聲哨,只見牆頭爬出一物,原來是一隻黃色斑斕的小貓,大概也就兩個巴掌長短,看上去像是袖珍型的小老虎。
這貓極其聽話,突然從牆頭跳出來,直撲飛過來的大蛇,沒有絲毫害怕。
這條蛇在陽光下湛湛生光,周圍一圈像是鑲嵌著金邊。它張開大嘴,露出兩隻尖銳長牙,蛇眼如同蒙塵的寶石一般。
這隻貓落在蛇身上,金蛇馬上捲曲起來,把貓緊緊束縛住,一貓一蛇從半空落在地上,互相纏繞在一起打滾。
我趴在窗戶後面看,目瞪口呆,院子裡剛下過雨,遍地泥濘,蛇和貓在地上打滾,撲騰的滿院子不安生。我們家還養了幾隻雞,這時候都跑了出來,想湊到蛇貓跟前,還沒等靠近,突然摔在地上。
我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回事,仔細去看,發現蛇嘴裡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煙,不仔細看,根本無從察覺。
那些雞明顯是熏到了這種煙兒,眼瞅著活不成了,兩隻腳來回蹬地。
劇毒!我腦海里冒出這兩個字。
素班的面色凝重,坐在地上,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個頭蓋骨。我看的眉腳挑了挑,這個是他的域耶,我曾經被他下過血降,就是用的這個頭蓋骨。
素班手撫在頭蓋骨上,念念有詞。
不沉道長看到頭骨,高喊了一聲:「前些日子的張愛國命案,果然是你做的!」素班根本沒搭理他,嘴裡不斷誦經,手撫摸頭骨的速度越來越快。
張愛國就是紙人張。紙人張是三舅殺的,現在不沉道長看到頭蓋骨,還以為是素班乾的。這也好,素班正好替三舅頂罪了,反正此人罪大惡極,這些罪名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
金蛇陡然膨脹了三倍,把貓絞在裡面。蛇嘴調轉過頭,想要咬著貓。可這隻貓異常靈動,身體縮成一團,正好在蛇嘴的攻擊範圍之外,可就算這樣,場面還挺兇險的。
不沉道長說:「長生,咱倆一起上。」
「是,師父。」這位叫長生的徒弟,留著光頭,自有幾分彪悍之處。
師徒兩個拽出冷兵器,上前直取素班。不沉道長拿的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短劍,不知是木頭還是金屬的,而長生更是霸道,直接拎著一個板斧。
到了素班的近前,長生大吼一聲:「我剁死你得了。」一斧子砍了下去。
素班猛地抬起頭,突然張開嘴,對著師徒倆往外噴了一口。從他的嘴裡冒出一大團血霧,像是下了一蓬血雨。
不沉道長反應極快,迅速閃到徒弟面前,用身體遮擋,那一篷血全都噴在他的身上。
不沉道長手裡的黑劍後發而先至,就在身上噴污的瞬間,他一劍刺在素班的胸口。
素班法力雖然高強,可看起來武力值並不高,一劍刺中,他站起來下意識往外推。不沉道長這麼高的本事,竟然腳下無根,晃晃悠悠倒在徒弟身上。
長生大叫一聲:「師父。」
不沉道長猛地一抽劍,一股細血從素班的胸口直射出去。素班臉色漲紅,捂著胸口,連地上的頭蓋骨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不沉道長盤膝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對長生說:「快……去,不能放過他,斬草除根!」
長生答應一聲提著劍追出去了。
不沉道長坐在那裡,雙手疊成蓮花印,快速低吟誦經,應該是在調息。
剛才他們爭鬥也不過就是幾個呼吸之間,我都看傻了。事情結束了,我一時也不敢出去,在屋裡躲了會兒,外面確實沒有聲音了,慢慢從門裡爬出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長生追著素班,不知跑哪去了。
我小心翼翼來到不沉道長身邊,聞到一股血腥氣很濃的臭味。我捂著鼻子沒敢靠近,這老道全身上下都是血污,形容極其可怖。
我低聲叫了兩聲:「道長,道長?」
不沉道長垂著頭一動不動。
我不敢湊過去,隨手撿了一根棒子,捅了捅他。就感覺他身體僵硬,捅都捅不動。
我心跳加速,老道莫不是死了吧?
這時候我看到院子裡那一蛇一貓,它們也不動。我拿著棒子扔過去,正打在蛇身上,蛇根本就不動,僵硬的一逼。
我心下惻然,兩條腿有點發軟,這才多大點工夫,我家後院就死了一人兩獸。
我正發呆的時候,妹妹在二樓推窗探頭出來:「哥,咋了下面。」
我趕緊道:「你和媽千萬千萬別下來,就在二樓呆著,下面太危險了。」
我憑直覺能感覺到不沉道長就是死在這一大團血污上,素班情急之中噴出一大口血,肯定是劇毒。這胖子全身上下都是毒物,誰碰誰死。
我繞過老道士,又小心翼翼繞過院子中央的一貓一蛇,走到牆邊提起一把鐵杴,出了院門。
後面是村路,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我現在是一點主意沒有,心慌的要命。天空日頭空曬曬的,我甚至有些頭暈目眩,趕忙用鐵杴拄著地。
這時路角處,有一人慢慢走過來,手裡拖著一具屍體。
來人正是長生,他所拖著的屍體是個大胖子,是素班。屍體在路上拖出一條線。
我喉頭咯咯響,素班死了。
長生很瘦弱,拖著這麼將近三百斤的大胖子,竟像是不費什麼力氣。他一步步走過來,抬眼看我,然後和我擦身而過,進了我家後院。
他看到老道士,扔下素班的屍體,直直跑過去,噗通跪在老道士身旁,喉頭咯咯響。我以為他要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呢,誰知道他好半天平靜地說:「師父,你好好去吧。」
我眨眨眼看著,長生似乎早料到了師父的死,並沒有太過悲慟和驚訝。
我看看素班的屍體,素班死得很嚇人,臉上布滿了用血畫成的符咒,其中有一條長線從他的額頭一直畫到下巴,觸目驚心至極。
我瞅著長生不注意,拿出手機對著素班的臉照了一張,我覺得這臉上的血符不一般。
長生緩緩站起,走過來問我:「你是這家主人?」
「對。」我答應一聲。
「這個降頭師為什麼會來找你家的麻煩?」長生問。
我看著長生,此人飽經風霜,像是老江湖,下巴的兩腮都有鬍子。我對這樣的老司機模樣的人,有種本能的警覺。如果這話是他師父不沉道長來問,我肯定一一講來,如果換做是他,我就要掂量掂量。
我想了想說:「我有個舅舅是道法中人,和素班有仇,素班這次來就是找他的麻煩。」
長生上下打量我,「你會道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