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把扇子一收,「哼哼」兩聲,「去就去,還怕你們不成。」
他跟在和尚後面,兩人順著廊下往寺廟的後身去,我趕緊跟了上去,阿贊威還是在最後。
和尚走在最前面,低頭彎腰,雙手端著玉牌,一路碎步小跑,我們得加緊腳步才能跟得上。我來到解鈴身邊,問道:「姓解的,剛才高野和尚臨死前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呢?」
解鈴沒好氣:「我怎麼知道,我看日本和尚比中國和尚還要故弄玄虛。」
我覺得他沒說實話,解鈴這機靈勁肯定破解了高野和尚的謎語,只是不說。高野和尚臨死前點評我、解鈴和阿贊威,說我們仨人,一人是死人,一人是妖人,一人是非人。怎麼對號入座呢?死人好理解,妖人和非人又各指什麼?
他的這句話在我心裡算是長草了,我一路琢磨著,對於周圍的景致變化不怎麼上心,不知何時,我們已經到了寺廟後院。深夜遠山如黛,沒有月光,眼前只有一座造型奇雅的古亭,風有點大,四周空曠無聲。
和尚帶著我們進了古亭,裡面無桌無凳,只有中心的一口井。井口是水泥糊的,上面壓著石頭,刻著一道道古怪的古篆符錄。
和尚道:「我寺的靈壇風水選擇失誤,導致陰氣大盛,給周邊百姓帶來諸多困擾。如今能封此壇者,唯僧人高野,可他已自裁,如等其他高手從日本過來,又不知消耗幾時,恐會傷害更多的人。佛祖講慈悲為懷,如今三位施主,機緣來到此處,你們都是身具大神通者,封壇之事還有勞三位。」
和尚把手裡的玉牌遞過來,阿贊威剛要接,解鈴手疾眼快一把奪過,哈哈笑:「好說好說。貴寺高野和尚,臨死囑託之事,我們當然要做,這才叫有情有義吧。靈壇在井下?」
和尚點點頭,他走到井口邊,雙手抱住上面的封石,那麼重的石頭他輕飄飄就給抱下來,露出下面的井口。
井口往外冒著寒氣,湊近三步之內,都感覺到冷意侵臉,汗毛豎起來。
我趴在井口往下看,下面黑森森的,倒是極深處,似乎有幾點火光跳動,不真切,像是幻覺。
就聽到解鈴問和尚,我們怎麼下去?
和尚倒是老老實實說:「跳下去即可。」
解鈴「哦」了一聲,我正看著井,突然感覺有人掀著我的腿。這個舉動太突然,我沒有防備,失去重心,大頭朝下掉進井裡。
從高處這一墜落,我馬上知道是解鈴乾的,恨得牙根痒痒。這個狗日的驢草的玩意,壞我多少次了,我還這麼信他,我真是吃一百個豆不知道豆腥味,等抓到他的,先來幾個大耳光,豁出去跟他撕破臉。
落下去的速度極快,我剛閃過一兩個念頭,整個人摔在地上。
我儘量不讓腦袋先著地,使勁轉著身子,摔下來的一瞬間,我尋思完了,不死也是個重殘,誰知道落地之後很是柔軟,身體還在地上彈跳了幾下。
我爬起來,不遠處有油燈火光,趕緊過去,端起桌上的油燈。看到落地的地方,鋪著厚厚的草甸子,可能就是防止別人意外掉落。這時,有人影騰空而下,落在甸子上,摔了一踉蹌,隨即馬上起來,扇動扇子,故作瀟灑,正是解鈴。
我恨得牙根痒痒,放下燈台,腳下一蹬飛奔過去,照著他就是一腳。
解鈴身形很快,往旁邊一躲,用扇子架住我的腿:「你這是怎麼說的?」
「我日你……」我破口大罵。
解鈴道:「有事說事,不要人身攻擊。」
「剛才是你搬著我的腿,把我扔下來的?」我氣得眼珠子都紅了。
解鈴委屈地說:「你哪隻眼看到是我,明明是那個泰國人。」
這時,又一個人影從上面跳下來,正是阿贊威,他落地極穩重,一看就是練家子。
解鈴道:「不信你問他。」
我氣得牙根痒痒,心想我讓你死個明白,我走到阿贊威面前,比劃著問,是不是你把我扔下來的。
誰知道阿贊威理都不理我,徑直來到桌前,取走一盞油燈,用手攏著火,慢慢向裡面走去。
解鈴在旁邊笑得肚子疼:「看到沒有,這泰國人明顯心虛了。」
我很確定就是解鈴乾的,偏偏沒有證據,這阿贊威也是個狗東西,你就比劃一下不行嗎,我好有理由揍解鈴。我氣的七竅生煙,越想越憋屈。
解鈴也不管我,他拿起桌上的另一盞燈,跟在阿贊威後面,走了進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就算沒道理,我也得揍你一頓出出氣。
我看清這裡的情景,此處是地下洞窟,面積不算大,呈現葫蘆形,地上有一片地下水的水潭,從洞壁上滴滴答答往裡落著水。這裡被人為的布置和收拾過的,並沒有動很大的工程,只是簡單修葺,放著一張大供桌,上面放滿了燃火的燭台。
我取下一盞燈,跟著他們過去,在洞窟最裡面,地上放著一口大黑缸,缸口邊緣掛滿了黃色的符籙,裡面盛著滿滿的水。
阿贊威抬起手裡的燈火,慢慢湊近水面。火光中,水面上鋪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蟲子。這些蟲子是活的,小若跳蚤,層層相挨,密密麻麻,不知道能有多少,看得頭皮發麻。
我呼吸有點困難,出了一頭白毛汗,這時候顧不得揍解鈴,輕聲說:「怎麼才能封掉靈壇?」
解鈴擺弄著手裡的玉牌,看看水缸,他的表情很嚴肅,說道:「這就是風水眼的法陣,機關應該水下。」
我趕緊退後一步,解鈴要是趁我不注意,把我的手送進水缸里,讓那些蟲子爬到身上,這可不是玩的,我的防著他。
阿贊威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們退後,他甩動佛珠,嘴裡念念有詞,從隨身挎包里拿出一個罐子,打開之後,倒出一手掌的蛆。這些蛆又長又大,還是活的,在他的手裡亂拱。
阿贊威張開嘴,一仰脖,把這些大蛆都吞到嘴裡。他一邊嚼一邊晃動腦袋,往水缸里噴蛆身上的汁液。
這些汁液滴進水缸,好似水進了熱油鍋,能看到水面那些蟲子極度躁動,像是很怕那汁液,紛紛躲開。這麼一動,像是整缸水都在轉動。
阿贊威把嘴裡的蛆吐進水缸,蛆蟲飄在水面,周圍沒有蟲子敢靠近,這樣就把水缸中心給空了出來。
阿贊威挽了挽袖子,伸出手給解鈴。
解鈴把玉牌交給他。阿贊威右手拿著玉牌,身體前傾,把右手漸漸探入水缸。手越來越深,直至他的身體整個匍匐在水面上。
解鈴把扇子夾在胳肢窩裡,感嘆:「好牛啊。」
我站在他的斜後方,心裡只想著怎麼能把他報復回來。說實話,現在他們封閉靈壇法陣,我始終覺得跟我關係不大。這次過來,一是阿贊威出的錢,二是有些好奇。阿贊威是為了尋找鬼頭降,目前為止還看不出來小紅帽和這個靈陣有什麼關係。而解鈴說的好,他是為了普度眾生,靈陣激發了鬼氣,已經干擾到了周圍百姓的生活。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怎麼能讓解鈴吃虧,讓我把剛才這口惡氣給出了。
這時,阿贊威停下來,似乎摸到了缸底。他的臉色猛地一驚,迅速抬起身體,整個手從缸里出來。只見一個長長的什麼東西,正咬住他的手指,從水裡一起帶上來。
解鈴「哇」的一聲,趕緊跳到一邊,我還傻乎乎看著,湊近了火苗。
那是一條土黃色的蛇,看上去像是一條鱔魚,一張嘴正緊緊咬在阿贊威的手指上。
阿贊威臉色發黑,他坐在地上,用手掐住這條蛇的七寸,使勁一扭,那條蛇張開嘴,扭動了幾下就不動了。阿贊威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用嘴要開瓶塞,往嘴裡灌了一口,然後把其他的藥灑在手指上。
他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肚,指向地面,時間不長,就從傷口裡激射出一股股黑色的水,流了一地。
他閉目誦經,手指一直指向地面,看那意思應該是在逼蛇毒。
解鈴在後面輕聲說:「這人夠傻的了,傻不愣登把手伸進缸里,挨咬活該。」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
阿贊威忽然睜開眼,用手指著我,我驚訝地指了指自己,解鈴在後面一推我:「叫你去,愣著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