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的時候,陸野就醒了過來,他感覺到胃部正發出微弱的悲鳴,那裡不時出現陣陣的抽搐感,正拼命地提醒他去尋找食物,填飽肚子。
陸野嘆了一聲,並沒有起床,此刻他在一座營帳里,這裡擠著三十多人,空氣中充斥著各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地面上則是散發著深入骨髓的寒冷。
這跟陸野在地獄堡的境遇完全就是兩回事。
在地獄堡的時候,他擁有一座兩層高的房屋,有一位管家和兩名傭人照顧起居。每當他疲憊地從實驗室返回住所時,他可以泡在溫度恰到好處的浴缸里,在疲勞稍減後能夠享用到營養豐富的美味食物,能夠品嘗到口感醇厚的美酒。
然後躺在能夠容得下三個人一塊睡覺的大床上,蓋著鬆軟乾淨的被子入睡。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徹底消失,徹底粉碎了。
他還記得那天自己順著人流離開了堡壘,跟著車隊進入了古戰場,他們所在的車隊受到了黑民的襲擊,但來自黃金議庭的兩名議員拯救了他們。
當時陸野的心情十分複雜,畢竟地獄堡的假想敵就是黃金議庭,陸野也做好了有一天要跟這個世界性組織對立的準備。
可沒想到這一天尚末到來,他卻讓黃金議庭所救。
接下來,他來到了戰神堡,這座堡壘距離地獄堡最近,陸野和其它難民一樣暫時留在了戰神堡。
戰神堡為他們搭建了一座營地,安排他們的生活起居,但因為條件和資源有限,哪怕是陸野這種在地獄堡里身居高位的人,現在也不得不跟平民、士兵擠在一塊。
當然,他很清楚,如果他願意展示自己的才華,願意加入戰神堡的話,應該可以換來更好的條件。
但陸野並沒有這麼做,他知道如果加入了戰神堡,就等於捨棄了他之前一直堅持的信念,他至今還無法忘記黑星堡的隕落,無法對自己的老師葬身在火焰中一事而釋懷。
他依舊憎恨著擎天堡,縱使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他也不想因此而放棄。
可繼續留在戰神堡里就什麼也做不了,陸野這幾天收到了消息,戰神堡在黃金議庭的授意下,準備將他們這些地獄堡的難民分批送往其它堡壘安置,以減輕戰神堡的負擔。
陸野不知道自己會去往哪裡,但那並不是他想要的未來,他知道地獄堡已經完了,不過,他還有別的去處。
無影組織!
在地獄堡的時候,他見到了曾經在黑星堡輔佐城主的『無影將軍』,也知道這位將軍其實是『無影組織』十二支的成員,同時也是該組織首領『午夜』所使用的一個機器分身。
無影的成員秘密潛伏於各地,在許多堡壘都有他們的人員,因為曾經在黑星堡『共事』的緣故,當時出現在地獄堡的『無影將軍』給了陸野幾個名單。
那是西陸幾座堡壘中,無影潛伏在那裡面的幾個聯絡員,找到他們,就可以聯繫到『無影將軍』,就可以找到落腳處。
如今說現在還有什麼組織能夠抗衡黃金議庭,從而報復擎天堡,那必然就是『無影』了!
陸野忍受著飢餓的折磨,耐心地等待天亮,今天他有一個脫離營地的機會,他要利用好這個機會。
儘管理難民,但因為來自地獄堡,因為地獄堡在中陸掀起的戰爭,所以戰神堡並末對他們這些難民放鬆警惕。
除了不准擅自離開營地之外,還沒收了所有人的武器,哪怕是銳利的金屬物品都不能帶在身上,這當然讓地獄堡的難民心生不滿,但再怎麼不滿,他們也只能選擇忍耐。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滿的情緒漸漸發酵,並且在本地居民因為仇視,因為種種原因而對難民營惡言相向時,這種不滿的情緒終於爆發,並且在不久前發生了一系列的衝突。
儘管衝突受到了壓制,引發衝突的本地居民也受到了懲罰,但難民營里的不滿情緒並末就此消失,只要一個契機,一個機會,就依舊會爆發出來。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陸野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利用這種潛在的情緒,來達到幫助自己脫離營地的目的。
終於,時間來到了早晨6點,營帳里的人陸續醒來。
陸野坐起床,默默地收拾自己的用品,然後跟其它難民一樣走出營帳,在全副武裝的戰神堡士兵監視下,在公共水槽附近進行洗漱。
接下來把牙刷面巾等物品歸回原位後,便集體來到用餐區,用餐區排著長龍,好不容易等到陸野,面無表情的派餐員往他的盤子裡丟了兩塊麵包,放下一杯牛奶,夾了一塊薄得幾乎透明的煙燻肉,就揮著手道:「下一位。」
陸野故意道:「能再給我一片肉嗎?」
「你說呢?」派餐員冷笑回應。
陸野一半假裝一半真心地低下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找了張椅子坐下。
很快他的身邊坐下了好幾個難民,其中一個嘆了口氣道:「沒有了堡壘的庇護,我們就像野狗一樣,人家心情好點就多丟你一塊麵包,心情不好就對你冷嘲熱諷,甚至棍棒相向。」
這個人拍了下陸野的肩膀:「沒關係的,兄弟,一切會好起來的。」
陸野看了他一眼,默默將那煙燻肉夾在麵包里,拿起來咬了口道:「我知道,我們沒有資格要求什麼,可我們也是人啊,他們不難拿野狗那樣對待我們。」
桌子對面一個頭髮很短的男人哼了聲道:「要不是克拉夫門淪陷,黑民衝進了堡壘,我們怎麼用過這種日子。說不定等我們東陸的戰爭打完了,打贏了,我們就開始攻打其它堡壘,像這什麼戰神堡,我們如果想打下他們還不是輕輕鬆鬆。」
「到時候,還不知道誰給誰臉色看呢。」
這時一個戰神堡士兵從旁邊經過:「你們在說什麼,趕緊吃東西,吃完回營帳!」
短髮男人立時不滿地道:「我們不能說話嗎?我們是難民,不是俘虜,再說俘虜也有相應的權利!」
「你們不能把我們當野狗一樣對待!」
他霍然起身。
那士兵立刻用槍指著短髮男人:「坐下,我命令你立刻坐下!」
「命令?」短髮男人吼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我受夠了,這些天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來啊,開槍啊,有本事就打死我!」
爭吵引來了其它士兵的注意,好幾個戰神堡的士兵跑了過來,用槍指著陸野這一桌叫道:「你們幹什麼,都坐下,要麼繼續用餐,要麼回營帳去!」
陸野咬咬牙,站起來道:「長官,我們要求獲得相應的尊重和權利。」
他的話一下子得到了共鳴,不少難民紛紛點頭,一些士兵陸續起身,一道道視線看向了戰神堡的士兵們。
感覺到情況不對,其中一個士兵拿起了通訊機,開始聯繫營地指揮室。
「指揮室,指揮室,這裡是第三餐區,這裡有難民鬧事。」
陸野見狀,指著那個士兵道:「你胡說,我們這是正常的訴求,怎麼就變成鬧事了。」
旁邊一個士兵不耐煩地按住陸野的肩膀吼道:「我命令你坐下,聽到沒有!」
說完,踢了陸野一腳,把他按倒在地。
「媽的,還當不當我們是人了!」那個短髮的地獄堡士兵終於忍不住吼了起來,轉身放倒了一名戰神堡士兵,並搶奪他手上的武器。
混亂,一下子爆發!
用餐區里其它難民,特別是原地獄堡的士兵大吼著沖了上來,撲向戰神堡的士兵。後者先是往營帳上方開槍,見無法制止後,朝難民的腿部開槍。
頓時,用餐區里亂成一團,有的人沖了出去,有的人則迎向趕來支援的戰神堡士兵。
趁這個機會,陸野在地面爬動著,從一隻只腳旁邊爬過,低調地離開了用餐區。
現在,難民營地的駐軍被驚動,大批駐軍趕到了三號餐區進行鎮壓,這讓營地的監管不可避免地出現漏洞。
陸野迅速來到了一片鐵絲網旁邊,用這幾天收集各自工具自製出來的一把剪刀,把鐵絲網剪掉了一片,然後爬了出去。
他一離開營地就撒腿狂奔,奔向了沙漠,但這時,後面卻有人大叫起來:「有難民逃跑了,有難民逃跑了。」
一輛磁能車從營地里追了出來,車上的廣播叫喊著:「前面的人快停下,否則我們要開槍了。」
陸野當然不會停下,廣播響起三遍後,磁能車上的槍手朝陸野附近的地面開火。
灼熱的沙粒像鐵刷般划過陸野的臉,讓他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他抱頭逃避著射擊,本能地往另一個方向逃跑。
突然眼前一花,有輛磁能車駛過,陸野剎不住腳,整個人就撞了上去,又重重地摔了下來。
這一摔,把他摔得頭暈眼花,他聽到磁能車的車門打開,聽到有人走來,接著眼前一暗,有人彎腰伸下了手臂道:「你沒事吧?」
陸野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在烈日下,這人銀白色的頭髮被沙漠上的風吹動著,宛若一團銀色的火焰,刺痛了陸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