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陰燈 第五十七章 廩君的後代

    八爺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察覺到他的手正不自覺朝背後摸過去，他背後就是那扇石門，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在上面摸索什麼，可是自覺告訴我，八爺現在這個動作十分危險。

    我大喊，「趕緊阻止他，這丫的想玩陰招！」

    「來不及了！」隨著八爺一聲爆吼，他好像把手伸到了某個機關上面，拼命用下一按，隨著一陣「轟隆隆」的石板摩擦聲，之前那個墓道頂端居然垂下一塊巨大的石頭，「砰」一聲砸落下來，一陣地動山搖之後，整個石室在顫抖中陷入了一片漆黑，連空氣都變得沉悶了好多。

    洞口還有泥沙在迸濺，這麼大塊石頭掉下來，頓時撞壞了墓道表面的泥土層，隨著一片菸灰瀰漫，整個洞口都給封閉住了，灰塵漸漸沉澱下來，我們面前的出口卻變成了死路。

    抖動聲持續了三秒鐘，所有人都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一臉駭然地望向狀若瘋癲的八爺。

    斷龍石……

    我腦門子冷汗狂飆，渾身所有毛孔都炸開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老東西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八爺從沒想到親手阻止我們，只要找准機會放下斷龍石，這十幾噸重的石頭把出口一堵，就算再多一倍人也沒有辦法將那斷龍石給推開，如此一來，大家是真的被徹底困死在裡邊了。

    「馬勒戈壁的，我去你娘的蛋蛋！」葛壯給那斷龍石墜地的動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又立馬躥起來，手裡握著鏟子，牙齦都咬出血了，一步步朝著八爺走過去，「你個老王八，胖爺現在就送你歸西！」

    葛壯這人匪氣重，可以說他憨，也可以說他彪，發起火來架勢恐怖，大有一鏟子將八爺腦門都砸進顱腔里的架勢。

    我趕緊站出來攔住他，說胖子你別衝動，現在那斷龍石被放下來了，就算你弄死八爺也起不了作用。葛壯的胸膛在劇烈起伏著，咬牙憤而怒罵，說馬勒戈壁，胖爺我心裡憋屈，不發泄出來不痛快！

    我說你丫要發泄，自己脫了褲子上一邊撮毛蛋去，讓我陪八爺好好聊一聊！

    我將葛壯推到了一邊，大步走上去，蹲在八爺面前緩緩說道，「八爺，跟你打聽個事，成不？」

    上一秒八爺的臉色還扭曲得厲害，現在斷龍石一放下來，他心裡的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了，反而變得平靜一些，看著我說道，「小伙子，你膽兒真夠肥的，都死到臨頭了，還有閒心向我打聽呢？」

    我並不絕望，笑道，「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也。我心中還有幾個疑點沒弄明白，明明去死，總好過下了閻王殿，做個糊塗鬼要好吧？」

    八爺點頭說是，又沖我說道，「有煙沒？」我回頭把手伸向葛壯，說胖子你的「朝天門」呢，趕緊拿出來，給八爺孝敬上！

    葛壯臉都氣紫了，跺腳說小南瓜你大爺的，這老鱉孫害得咱倆很快就要下水餵王八了，你特丫的還想著給人煙抽，你傻啊？

    我說胖子，你且休言其他，把煙給我，快點！葛壯用要吃人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八爺，不過出於對我的服從，還是將上衣口袋裡的煙盒取出來丟給我。

    我拆開包裝，遞了一根給八爺，又摸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其實我看得出來，面臨死亡沒幾個人還能處之泰然，八爺之前表現得那麼大義凜然。不過是假裝的，這會兒管我要煙，也是想平復一下臨死前那顆顫抖不安的心臟。

    我滿足了他這個願望，因此抽著煙的八爺看向我的眼神平靜了好多，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煙霧籠罩下，那張因為承受了過多日曬雨淋而變得黝黑的臉，也漸漸平和了下來，說小伙，這人都要掛了，你還想起來要找我打聽什麼問題。

    我說八爺，您老可是巫咸一族之後？八爺抽菸的手指定格了一下，苦澀之中有把煙狠狠地嘬了一口，說現在是二十世紀了，哪還有什麼巫咸一族？

    我說是啊，當年張獻忠入川，把川人幾乎屠殺殆盡，現存下來的川渝兩地居民都是後來大遷徙的流動人口，上古巫家的血脈也早就消失掉了，不過凡事總有決定，張獻忠的屠刀磨得再快，也不可能將所有川人都屠光吧？

    八爺被煙嗆了一下，點頭說是啊，總有一兩個命好的能夠僥倖躲過一劫，然後隱姓埋名生存下來，融入到漢人的文化大一統當中去。

    我說八爺，您家祖上又是九黎中的哪一支呢？八爺說都幾千年的老故事了，提他作甚？這裡埋葬的，就是巴國最後一任廩君了，我也是廩君之後啊。

    「這不可能，廩君墓我們下過！」聽到這話，一直再給傷員餵水的陳芸忽然站起來反駁道。

    「哦，想不到你們連巴東都去過了啊。」八爺抬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眸深邃，藏著深深的狡黠。

    我一聽這話就回過味來，感情八爺這個打了一輩子魚的老船夫，心中掌握的秘密恐怕也不少，這些秘密，應該都是他家代代相傳的。

    就好像偉大的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中所批判過的那樣，凡中華子民，哪一個不注重自己家的血統呢？睿智如同阿q，不也說過「我家祖上也曾經闊過」這樣的話語嗎？我看得出來，八爺對自己祖上的血脈傳承還是挺重視的，說到這裡，他一臉自豪。

    我也想到了，結合一年之前，我們在廩君墓中發現的線索來看，最後一任廩君其實並未死在那個地下遺址當中，而是巧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將自己最信任，最忠心的部下阿古曼留在了棺槨之中，自己卻偷偷離開了部族。

    那麼，金蟬脫殼之後的廩君，究竟又去了哪裡呢？最終又走完了哪些歷史進程？這些都是陳芸考古之後，所未曾能夠解開的秘密。

    離開部族之後，廩君的確有可能尋找別族女子通婚，繁衍後代，那麼八爺身上流著廩君血脈的事實，也是完全有可能解釋得通的。

    我說八爺，祖宗可不能亂認，你說這裡埋葬的是你先人的遺骸，他是最後一任廩君，可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