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結束之後,松柏二宗的人留在楚王宮內歇息,而楚南與老陳兵分兩路。
老陳,申佑,魏爽三人,則帶著大源書院的莊玉山等人在中教三州九郡之地四處遊玩,作為嚮導,這三個人綽綽有餘。
馬車緩緩駛過乾淨整潔的長路,一路走馬觀花。
莊玉山和老陳在同一個馬車內,而申佑與秦廣,周奉在同一個馬車內,魏爽則與三大王朝的君主在同一個馬車內。
車內,氣氛柔和,對於桌子上的點心水果,老陳和莊玉山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胃口。
其實這一次的宴席,所品嘗的美酒,以及一些食材,其實都是從中洲遠道而來,此次松宗上下,全力協助楚南的大典,小到食材,接待客人,大到與南洲大佬進行交涉,明里暗裡,透露出松宗與中教同氣連枝的姿態。
無形之中,也給楚南樹立了不小的威望。
人們對於往後的局勢,也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判斷。
莊玉山面帶微笑,一臉柔和的對老陳說道:「我曾楚南提起過你,也只是寥寥數語,知曉你是一個頗有能力的人,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過西洲大陸上,關於你的傳言實在是少之又少,這一點,你著實令人敬畏。」
誰都知道楚南是一個絕世之才,卻沒有多少人知曉楚南的師尊到底是何許人也。
不說大源書院的人不知曉老陳的具體根腳,其實就連龍昌鎮的人都不知道老陳這號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陳溫和應道:「年輕人更容易讓人記住,年輕人也有無限可能,我已經上了年紀,但凡是需要出風頭的事情,能避開,就儘量避開。」
「如今也挺好,我就是楚南的師尊,卻沒有多少人在意我的存在。」
莊玉山豎起大拇指說道:「當師父能當到如此境界,你算是第一個人。」
「不少人自報家門的時候,都會說出自己的師尊是何方神聖,到了你這裡,只需要說出你的徒弟是誰就可以了,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你也不在意你的徒弟過於鋒芒畢露。」
老陳一臉笑呵呵的應道:「弟子不必不如師。」
「有些事看開了就好,其實不少上了年紀的人,反而虛榮心會很重,但其實這樣不好,當然每一個人所處的具體形勢不同,這也只是我的個人之見。」
莊玉山一時好奇問道:「所以,你並沒有對你的徒弟留一手?」
老陳頓了頓,隨後哈哈笑道:「難不成大源書院這樣的傳奇學府,也會幹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師父對徒弟留一手,徒弟再對自己的徒弟留一手,一代一代都留一手,到了最後,無論多麼偉大的榮耀,都會斷絕傳承。
對於世俗百姓而言,留一手,只是害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對於修行界的人而言,留一手,也是害怕徒弟造反,畢竟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其實就連許多父子之間,都暗戳戳的留了一手。
一代更比一代強,其實是窮人家對於孩子的期盼,而對於大戶人家而言,當老子的人,反而不希望自己兒子的成就超越了自己,一旦超越了老子,那麼老子就會自然而然的丟掉許多實權。
權力太容易讓人上頭,許多皇帝內心深處,也一直對自己的太子留了一手。
父與子,君與臣,師與徒之間的關係,有時候是很微妙的。
也許在某個時刻,會團結一致,但也會在很多時候,彼此互相猜忌,甚至都心裡跟明鏡一樣,卻又都默契的沒有將那層窗戶紙給捅破。
聽到老陳這話,莊玉山略有一些無奈的說道:「其實我對我的門生,並沒有留一手,但是我不敢保證,其餘的人,有沒有對自己的門生留一手。」
「這很難說。」
「一個偉大的傳承,慢慢的不再偉大,這肯定與留一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你看啊,許多宗門快要沒落的時候,經常會有一個不受待見的徒弟,意外去了後山,結果發現了這個宗門古早之前的功法傳承,然後這個宗門就又再一次的崛起,當然了,也有人發現了古早之前的傳承,但結果卻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師父手裡,亦或是師妹手裡,類似於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但歸根結底,都是人性。」
老陳聽後,一臉正色的說道:「反正我沒有對楚南留一手,楚南都修煉出了元炁,我這個當師父的人,卻還沒有修煉出元炁。」
「以後楚南的成就將會遠遠超越我,其實現在就已經超越我了,只不過很多人都以為,我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但其實我沒有那麼厲害。」
莊玉山道:「不,你依舊是厲害的,只是在一些無人在意的地方非常厲害。」
老陳一臉狐疑道:「何為一些無人在意的地方?」
莊玉山一臉傷感的說道:「你是真心實意的,而許多人只是嘴裡真心實意,而在具體的行動上,一直都在偷奸耍滑,教徒弟如同做學問,只有全神貫注,制心一處,才有機會感受到真正的學問義理。」
「而許多人,只不過是在讀死書而已。」
「卻也沒有辦法,畢竟大多數人,所在意的只是表面文章,篤定的相信,把粉擦在臉上,一定要讓人看見,卻忽略了對飲食的探索,對五臟六腑的調節。」
老陳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他是一個一直都在實心用事的人。
「書院太大,有時候難免會有這樣的那樣的問題,但總還是會有一些絕世之才冒出頭的。」老陳這般寬慰道。
老陳也不明白,莊玉山為何要與自己這個外人言談這些,也許只是閒聊,也許是真的憂心大源書院內的一些隱患,亦或是只是為了獲取老陳的信任。
莊玉山苦澀一笑道:「當初秦廣看中了楚南,周奉看上了吳克,他們都是老鄉,那個時候,吳克的起點要更高一些,其實當時就有想過,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將他們兩個年輕人招攬至大源書院的麾下,只是後來所發生的事情,超乎了我們的預料。」
「其實真正的人才,往往都不需要所謂的貴人領路,他們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殺出一條血路來,但是這樣的人太少,而大多數與人才二字沾邊的年輕人,還是需要貴人的。」
老陳聞言,如實說道:「其實楚南一路上也有不少貴人扶持。」
莊玉山也感慨萬千的說道:「楚南的確是有貴人扶持,可是楚南也扶持了一把他的貴人,這更像是等價交換,而非一方培養另外一方。」
「松宗大小姐在中教之地修煉出了元炁,就憑藉這一點,以後楚南在許多事情上都可以穩坐釣魚台。」
「以前我還可以以楚南前輩的身份自處,現如今,得以楚南平輩的身份自處,也許不久之後,再度面見楚王殿下的時候,真的需要行大禮了。」
「我只是有些羨慕楚南,年輕真好,少年得志真好。」
「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少年得志,可大多數人都沒有少年得志,甚至一生都沒有得志過。」
「我個人希望楚南越來越好,但大源書院是否與我有著同樣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但我會儘量斡旋雙方之間的交情,必要的時候,如果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會留一手。」
老陳聞言,很乾脆的應道:「都是同胞,自然會留一手。」
莊玉山面露惆悵之色道:「與你談論這些,也深切的意識到,我真的有許多不足之處,賢者如明鏡,可照耀自身諸多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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