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楚頓感壓力巨大,她扯下一片衣角,蒙住口鼻,蹲在死者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毫無生機的臉。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須臾,又閉上眼眸,從腦中儲存的各式各樣的五官中,搜尋相似的那一張!
一屋子人,全部屏息凝神,生怕驚擾了鍾楚的思路。
直到許久後,鍾楚才陡地一個激靈,驚叫道:「怎麼會是他!」
「是誰?」眾人齊聲發問。
鍾楚道:「番邦使臣入京那日,我被厲將軍派人押赴大理寺,途中偶遇一個形貌邋遢的男人,像是醉酒,又似神志不清,口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唱著民謠,我生怕他衝撞官爺惹來麻煩,出聲提醒他小心走路,他回頭朝我笑,雖然滿臉髒亂看不太清楚相貌,但五官輪廓與死者極為相似。」
「阿楚,你確定死者是你所見之人麼?」龍星圖蹙眉,「以你的眼力,你認為他是何種身份?」
鍾楚雙手環胸,加重語氣道:「那人是我入大理寺牢房之前所見最後一人,印象極為深刻,當時我哥也在場,可喚我哥再確認一下。憑我行走江湖的經驗,那人應是個從外地流落京城的流浪漢,因為他出現時,周遭百姓除了嫌惡避之,無人認識。」
「好,晚些時候,我叫鍾離過來認屍。」
「對了,我可以確定死者是外地人,因為他吟唱民歌的口音,絕非京城人氏。」
「那你還記得民謠的內容麼?」
「我想想。」
鍾楚原地踱步,稍許,嗓音清了清,卻是道:「有些口渴啊。」
京州府尹忙喊道:「來人,奉茶!」
龍星圖頗感無語,這丫頭真是會藉機「作威作福」啊!
很快,每人一碗茶,鍾楚邊喝邊道:「民謠是唱出來的,雖然我不及鍾離的口技之能,但過耳不忘的本事,自認為不錯,你們且聽好嘍!」
「我等洗耳恭聽!」
「南山北,北石橋,橋下鴨子嘎嘎叫;鈴兒響,響叮噹,妹唱歌來哥賣藥……」
簡單幾句,鍾楚學著死者口音,反覆唱了兩遍,聽得一眾官員興奮不已,「太好了!依據口音,我們便可查出死者來自何地,打開案件的突破口!」
京州府尹官袖一揚,「來人,請師爺過來!」
下人忙去請人。
京州府尹轉身朝眾人解釋:「本官府衙的胡師爺,精通全國多地語言,請胡師爺聽一聽,便知分曉。」
龍星圖沉思不語。
胡師爺快速趕來,一一見禮之後,又請鍾楚唱了一遍,胡師爺細細聆聽,其後道:「稟各位大人,此乃奉陽話!」
龍星圖一凜,目若寒星,「你可確定?」
胡師爺言辭肯定:「是,小人確定!奉陽話雖然不太好懂,但是個別字詞的發音不同於其它地方,是以容易辨識。」
越來越多的線索,直指奉陽,葉海、使女、無名氏,這三人之間,究竟存在何種關係呢?
龍星圖陷入沉思。
少頃,她吩咐道:「府尹大人,請準備筆墨。鍾楚,你把民謠抄寫一份給我。」
鍾楚完成後遞交給龍星圖,她附耳鍾楚,悄聲道:「你回國賓館通知鍾離,讓他下午過來府衙確認死者,然後從今夜起,每逢子時,便扮作死者,效仿死者口音,在遇害之地吟唱這首民謠!」
「好。」
「另外,你今日起程去奉陽,打聽葉海、使女和無名氏,若兩個番邦人曾在奉陽居住,必會留下痕跡!為以防萬一,你帶上劉捕頭和宋大寶出行!」
「好,但我需要為三人繪製畫像。」
龍星圖點點頭,遂交待劉仵作,「準備清洗屍體。先燒蒼朮和皂角,祛除穢氣。」
「是!」劉仵作答應下來,急忙去作準備。
鍾楚看著死者,想起那日所見的笑容,不由心生悲憫,「府尹大人,可否允許我個人出資,為死者購置一套壽衣,買一口好棺材將其厚葬?我們總算有一面之緣,聊表寸心。」
京州府尹深鞠一躬,「鍾姑娘俠義善良,本官佩服!」
其餘官員亦施禮附和,對嬌蠻粗魯的鐘楚,皆刮目相看。
劉仵作是京城最有經驗的驗屍官,倒是不用龍星圖多費心,先在地上鋪竹蓆,再拿來藤連紙作為襯屍紙鋪在竹蓆上,然後將脫至底褲的死者抬放上去。
龍星圖取匕首,對死者開膛,得出檢驗結果:「死者確實只中了一刀,兇手刀法快准狠,從創口程度看,刀長至少七寸以上,寬約二寸。劉仵作,先給死者淨臉。」
劉仵作便先擦皂角洗滌死者臉部污垢油膩,而後用水沖洗乾淨,露出死者本來面目。
鍾楚隨即鋪開宣紙,執起毛筆,對照死者面容開始畫像。
她常年製作人皮面具,畫功甚是了得,畫像速度亦是超快,不消一刻鐘,便完成任務,攜畫走人。
龍星圖緊接吩咐:「劉仵作,你繼續清洗屍體。洗完後,用加熱的酒糟和醋擁敷屍首,再用衣服把屍體全部蓋嚴實,將煮熱的醋澆淋,後用草蓆緊蓋一個時辰。等到屍體完全變軟了,拿掉覆蓋之物,用水衝掉酒糟與醋。」
劉仵作一聽便明了,「龍師爺是懷疑死者身上有其它傷痕?」
「例行程序,將一切可能性排除。」
「是,小人馬上辦。」
劉仵作遂動手脫死者底褲,龍星圖不著痕跡地背過身,道:「幾位大人,我們趁此空閒討論一下案情吧。」
京州府尹道:「龍師爺,諸位大人,我們去外面亭子裡喝茶商討,如何?」
「請!」
幾人出門,在亭子裡落座。
大理寺卿掩不住好奇,詢問道:「龍師爺,你可是給鍾楚姑娘安排了什麼差事?若與破案有關,本官盼為知曉啊!」
龍星圖輕啜一口熱茶,「我確有籌謀,但暫時不便公開,以免達不到預期效果,影響案情進展。望諸位大人體諒。」
「龍師爺不信任本官?汝等雖屬不同衙門,但皆為國案效力,關乎兩國邦交的大事,任誰也不敢徇私哪!」大理寺卿不悅道。
趙侍郎亦是生氣,「就是啊,龍師爺,本官豈敢瀆職泄密?你這般藏著掖著,實在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