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冒險者和傭兵來說,酒館是經歷過危險後抒發生存喜悅的地方,同時也是出發前忘記煩惱與憂愁的地方,是個等同於生命重要的地方。同時由於這兩類人往往擁有大量的秘密,而人在酒後也往往容易吐露秘密,在某些有心人士的刻意安排下酒館也就成了散發消息的地方。
克蘇埃城的四個酒館分別坐落在四個城門口的附近,大概是因為北門比較接近費達瑪的邊境,所以這裡的飛龍酒館也是最大的一間。
「飛龍酒館嗎?」緹娜看著酒館的牌子喃喃的念著。
「飛龍」曾經是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傭兵團,它的名氣也遠遠地超過了同時代的競爭對手。曾經有過一個傳言,有傭兵的地方就一定有飛龍,可見它當時的實力。不過六年前,在為帕雷斯王國與西沃克王國作戰中因為戰敗而冰消瓦解,也使得後來成為最年輕聖騎士的修·博桑基特因此一戰成名。人們總是習慣把注意力集中在勝利者的身上,此戰之後,修·博桑基特的聲望日漸甚隆,飛龍傭兵團則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已經有六年沒見了呀!」緹娜帶著感慨進入了酒館。
酒館內人聲嘈雜,人們一堆堆地圍在一起高談闊論,呼喊聲、笑罵聲一時鬧成一片。緹娜穿過重重人堆,徑自來到了櫃檯前。
酒館的老闆是個留著落腮鬍子身材高大的中年壯漢,歲月不客氣的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自己的標誌。雖然他的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笑容,不過卻掩蓋不住隱藏在笑容下的兩隻洞察世情的眼睛。
「歡迎光臨,需要些什麼?」
「老闆,來一杯紅酒。」緹娜拿出一枚銀幣放在櫃檯上。
老闆轉身拿起一瓶紅酒,正好露出空蕩蕩的左袖。
「這個人不簡單。」緹娜看著酒館老闆的左袖心裡想道。
老闆慢慢地倒滿了緹娜面前的杯子,向緹娜解釋到,「那是六年前在巴羅洛留下的紀念。」
「是和博桑基特的那一戰嗎?」
「是的,」老闆陷入了回憶之中,「那真是一場噩夢。」
「最近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嗎?」
「大概有用的只有拉加索山脈中出現了龍的身影吧。」
「那麼謝謝了。」
緹娜在酒館內轉了一圈,又詢問了幾個人,但是並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正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看到男子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緹娜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一段空曠的路上,男子首先開了口,「我們想請你幫個忙,暗夜魔女閣下。」
「我想先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對於對方摸清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緹娜並沒有感到意外。事實上,緹娜在大陸上也還是小有名氣的。
「這我需要請示上級。」男子有些為難。
「那好,我住在銀獅子旅館,還有幾個同伴,都是可以信賴的人。」緹娜扔下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緹娜回到銀獅子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餐的時間。房間之中並沒有人,緹娜只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四海酒樓,邦斯請客」八個大字。
「這個戴茜,」緹娜搖搖頭,「今天大概邦斯要出血到哭吧。」
四海酒樓是克蘇埃城內最大的一間酒樓,當然也是最貴的一間。酒樓坐落在市政廣場的對面,樓上雅座正好可以一睽廣場全貌。市政廣場是克蘇埃城的一道風景線,每年的節日歡慶和各種典禮都在這裡舉行,可以說這裡是克蘇埃城形象的代表。所以每年的慶典時四海酒樓的雅座都成了各世家貴族、地主商賈爭相包攬的地方,這也是四海酒樓價格高昂的原因。不過四海酒樓的手藝也確是克蘇埃城一絕。
「緹娜小姐嗎?樓上雅座,請跟我來。」一個夥計走上前來給緹娜帶路。
不愧是四海酒樓,夥計也都是相當的機靈。
緹娜順手給了夥計一筆小費,在夥計離開後便推開門進入了雅間。雅間的布置十分的精美,雅間之間用帷幕隔了開來,不過因為是夏天為了通風布簾都被下掉了。雅間內邦斯正和兩個女孩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看到緹娜後邦斯招了招手卻沒有說話,大概是嘴巴已經忙不過來了吧。緹娜徑自走了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邦斯你可真不錯呀!我剛離開一會,你就帶了個女人回來。」緹娜一坐下來便開口揶揄邦斯,似乎已經成了習慣了。
「什麼呀!不過是上了一個老狐狸的當,幫他帶孩子罷了。」邦斯終於停下了和食物奮戰的嘴。
「咦!你竟然會為了解釋這件事停下吃飯?」緹娜好象發現了新大陸。
邦斯曾經說過,「人生第一要事,吃飯;第二要事,睡覺;第三要事,賺錢。」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在眾人的記憶里,邦斯身上還沒有發生過吃飯時被打斷的情況,當然,這次除外。
「當然了,事關我的名譽嘛!」
「你也有名譽嗎?」
「當然了,我可是騎士!」
「是見習騎士,還是晉升不了的那種!」
「哪有,我只是不想晉升罷了!」
……
兩人又陷入了屢見不鮮的無聊爭論中。
「那兩人一直都這樣嗎?」莉芙悄悄地問戴茜。
「好象是的。」戴茜覺得好象額頭上好象有冷汗出現。
吃完了一頓漫長的午飯(足足有一個多鐘頭)後,四人慢慢地喝著香茶。
「緹娜小姐,請收信。」一個夥計恭敬地送上了一個漆封的信封。
緹娜接過信封,取出裡面的信來,上面工整地寫著:「暗夜魔女閣下,請於下午二時整來東門街二十三號一談。」
「緹娜綽號是暗夜魔女嗎?」邦斯看完信後問道。
「好象是的。」
「哈哈哈……」邦斯旁若無人的放聲大笑,若得周圍的人一齊把目光集中到了這一桌來。三女連忙起身離開,裝作一副根本不認識邦斯的樣子,以免被人當成瘋子的同伴。邦斯笑夠了以後,也連忙追了出去。
出了酒樓後,好奇心還是戰勝了一切,戴茜忍不住小聲向邦斯詢問。
「那個嘛,你不覺得暗夜魔女聽起來很象按摩女嗎?」
「是嗎?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緹娜轉過頭來,還是那副迷人的笑臉。
「啊,不,不用了!」雖然是夏天,不過邦斯覺得天空好象飄起了雪花。
東門街二十三號是一個販賣糧食的商鋪。四人一進到商鋪內,就有人領著他們去了內堂,顯示出了對方組織上的周密。下了一道樓梯又穿過幾處迷宮般的道路,他們進入到了一個會議室般的房間。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坐在長桌的正位上,正靜靜的等著。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拉德·貝茨,是自由民主同盟會的會長。今天請各位來是希望各位能夠協助我們的活動。」男子的聲音相當的威嚴,有一種獨特的讓人信服的魅力。
「等等,」邦斯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那什麼自主會是幹什麼的?」
「自由民主同盟會。」貝茨的語氣並不能聽出任何不滿,「我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一個讓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具,實現人人平等的國家。」
「那就是要造反羅?」
「我想是的。」
「對不起,我不感興趣。」邦斯斷然拒絕。
「難道你看不到現在的貴族肆意踐踏人命,百姓生活無依嗎?我們只是要給所有人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一個能夠自由生活的世界。這難道不是你也希望的嗎?」貝茨情緒激動地說著。
「那是你的理想,不是我的。我的理想是賺錢,所以不想和政治扯上關係。」邦斯很平靜地說著,一點也不受貝茨的影響。
「那好,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貝茨轉過頭去看著緹娜,「緹娜小姐不會也是這種理想吧?」
「很可惜,」緹娜還是那種招牌笑容,「我也是!」
「那麼,請保守這個秘密!」貝茨有些無奈,任何人遭到如此地拒絕大概都會感到無奈吧。
「放心,為了不捲入政治,我們會的。」
邦斯四人離開後,一名參謀模樣的男人從廳後轉了出來。
「為什麼不想辦法把人留下來?」男子問道。
「恐怕我們未必有那個實力。」貝茨平靜地回答,「那個紅頭髮的男人,並不象表面上那麼簡單。」
「哦,有什麼憑據?」
「在我的精神攻擊下還能保持平靜的人,決不會是個平凡的人。」
「謝謝你。」吃完晚飯後,邦斯突然向緹娜說道。
「因為那件事嗎?不必了,我只是想繼續我的研究罷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了。」邦斯忽然壓低聲音,「緹娜,幫我一個忙,好嗎?」
「說吧。」
「我要出去辦點事,可以幫我拖住那兩個小孩嗎?」
「有什麼好處?」
「那個,算我欠你一次好了。」
「成交。」緹娜毫不猶豫的回應。
邦斯望著緹娜那笑吟吟的面容,忽然有一種上了當的感覺。
「飛龍呀,好久不見了!」邦斯默默的問候著。聽到緹娜提到飛龍的名字的時候,邦斯只覺得腦袋「轟」地一下炸了開來。那塵封以久的記憶又重新被起開了封印,過去的往事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容還是那樣的清晰。
「還是放不開嗎?」邦斯暗暗想著。有些人、有些事是人一輩子也無法忘掉的。
飛龍酒館還是那樣的喧鬧,似乎這以成為了它的特色。人們忘情地投入到這種喧鬧之中,盡情地感受著美酒的香醇。在這一刻,他們是幸福的,他們可以大聲的咒罵,也可以澆灌無盡的哀愁。明天會是怎樣?沒有人會知道。
「老闆,我要一瓶六年的巴羅洛葡萄酒。」邦斯徑自走到櫃檯前大聲地喊著。
老闆睜大了眼睛看著邦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喂,」邦斯在老闆的眼前伸手晃了晃,「老闆,你不會是沒有吧?」
「哦,對不起,需要去找一找,請跟我來。」老闆終於從吃驚中回復過來,忙用找酒來掩蓋剛才的失態。
邦斯跟著老闆來到了地下的酒窖里。酒窖里昏暗的燈光不停地跳躍著,恍惚地映照著兩人的面龐。
「已經有好久沒見了啊!」老闆的臉上顯得十分的激動。
「是呀,有六年了吧!」邦斯平靜地回應著。
「我聽說你已經死了,真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你。」
「大概是禍害遺千年吧!」
「你還是老樣子呀!」老闆略帶感慨的說著,「艾夫丁·格蘭特呢?」
「他死了。」邦斯的臉上出現了難以名狀的哀傷,「對了,這次來找你是有事相求。」
「說吧。」
「幫我找一個人——維愛莉特·格蘭特。」
「艾夫丁的妹妹?」
「是的,他們從小就失散了。大概她現在已經不叫這個名字了。」
「有什麼特徵嗎?」
「她是個左撇子。」
「惡魔的化身?」
大陸上有一個傳說,凡是那些總是使用左手的小孩都是惡魔的孩子,是會給人們帶來無盡的災難的。所以人們總是會把這些孩子扔到山裡,讓他們自生自滅。有些父母並不想這麼做,比如格蘭特的父母,可是村子裡的人們就會想盡辦法不記代價地給他們壓力,知道趕走那個孩子。
「是的,那就是他們兄妹失散的原因。」邦斯有些感慨地說道。對於那些傳說,邦斯從來就不肯相信。僅僅為了一個無法證實的傳說,就讓一對血脈相連的兄妹失散流離,這在邦斯看來才是惡魔的行為,也許惡魔都不會有這樣的行為。
「她還記得嗎?」
「應該吧!那時她也已有四歲了。有了消息的話,就請轉告冒險者工會,叫他們傳達給一個叫邦斯的冒險者。」
「你現在叫邦斯嗎?」
「是的。你呢,老朋友?」
「拜爾。」
「還是老名字呀!你還很念舊嘛!」難得的低沉之後,邦斯又開起了玩笑。
「現在的拜爾是飛龍酒館的老闆拜爾,不是那個飛龍傭兵團團長拜爾了。」拜爾拿起一瓶酒,似乎在強調自己現在的職業。
「那麼,祝你生意興隆!」
「祝你什麼好呢?武運昌隆?」
「不是武運昌隆,」邦斯露出陶醉的笑容,「是多多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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