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山上風聲凜冽,墨若邪眯眼看著腳下的城池。子淼城這幾日開始限制修者出城,雖然大家都有怨言但子淼城卻都給了一些不小的補償。子淼城一貫財大氣粗,哪怕就是補償也是尋常人不怎麼見過的東西,如此一來出城的人便更少了。
周曦留了一封書信後便回清風派了,夙寒退了客棧的房子便去了香軒書院。孟初柳送那些孩子需要人手夙寒索性便去幫忙,正好如今孟初柳沒有靈力夙寒還能幫著照看一二。
「那些孩子都被我傳送到子淼城不遠的一個小鎮。」孟初柳這些天來,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微笑「距離陣法開啟還有兩日,仙師還不走嗎?」
夙寒搖搖頭。
「廿之公子到現在還不回來,希望他是出城去了。」孟初柳低嘆一聲而後看向夙寒「我欠廿之公子諸多人情…還勞煩仙師日後能替我向他道謝。」
夙寒聞言淡淡道「日後你親自與他說。」
孟初柳笑著搖搖頭而後轉身向書院走去「我把孩子們的東西收拾一下,仙師好好歇息一番。」夙寒轉過臉正待說什麼卻是眼皮一跳,起身看向子淼城外的方向夙寒無聲的捏碎了手中的傳訊符。
城主府
「請問城主在府上嗎?」孟初柳懷中抱著幾本書微笑著看著面前的白弗「白總管,別來無恙。」
「孟先生,別來無恙。」白弗拱手道「不知先生所來是為何事?」
「先前城主向我提起幾本古籍,近日正好尋到便送過來。」孟初柳讓白弗看了看手中的書「順便還有些私事想與城主商議。」
「那還真是不巧,城主今早剛剛出了城。」白弗搖搖頭道「今日怕是回不了府。」
「什麼時候他能回來?」
「這……不好說。」白弗為難道「這得看城主的意思。」
「既然如此…這樣吧白總管,我能在城主書房內留封書信嗎?」孟初柳微笑道「這些古籍存放方式,還有一些事與總管說來不大方便,我還是給城主修書一封,也就不勞煩總管了。」
「先生哪裡的話,城主說過,城主府的大門為先生隨時敞開。」白弗躬身道「先生對城主府也比較熟悉,在下就不跟著先生了…先生辦完事就在府內用膳吧?」
「不了,書院還有孩子,我得回去陪他們。」孟初柳轉身慢慢向府內走去,回頭看著白弗,孟初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城主也甚是喜愛孩子,先前還和淵淵搶過糖吃…只可惜淵淵已經被好心人家收養了。」
白弗聞言深深的皺起了眉,再看時孟初柳的身影卻已經走遠了。
城主府…孟初柳自從秦闕成了城主後就沒有再來過,就算是有要事也只是在前廳而從來不到府內,此刻再次踏進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孟初柳難免有些恍惚。
城主府內的花園裡依舊種著片片牡丹,孟初柳記得,因為秦風甚是喜愛牡丹,老城主便命令手下在花園裡栽種各式各樣的牡丹花。有一年夏天,秦闕瘋玩回來順勢折了幾朵牡丹花,結果被秦風知道後還與秦闕爭吵了一番。
孟初柳看著滿園的牡丹花微微皺眉,記憶中秦闕甚是不喜這些花花草草,尤其是牡丹。難道當了城主他的興趣愛好也跟著變了?略微不解的搖搖頭,孟初柳便走向不遠處的書房,抬頭看了一眼木門上雕刻的花紋,孟初柳伸手輕輕推開了面前的屋門。
書房裡面的布置還與孟初柳幾年前講學時一樣,牆角鏤空的香爐上還冉著淡淡清香,書房內的圓缸里依舊養著幾條錦鯉。孟初柳打量了一番後緩緩走到書案前,從一旁抽出一張宣紙孟初柳便伸手去拿筆墨。
書桌上放著一張被鎮紙壓著的宣紙,那上面是一首寫了一半的詩。孟初柳細心的發現這首詩是當年秦風最是喜歡的一首,當年有事沒事秦風便寫要上幾遍。看著紙上那熟悉的筆跡與熟練的筆鋒孟初柳眼圈微微發紅,若是秦風還在……
身體猛的一僵,孟初柳伸手拿起那張還未寫完的詩放在眼前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沒錯,這字跡正是秦風的,孟初柳教了秦風幾年學,早已對他的筆跡牢記於心,秦風喜歡楷書秦闕喜歡草書,秦闕的性子使他根本不能靜下心來臨摹完一張規整的楷書。而且……孟初柳抬起右手,在紙上模仿著這首詩書寫時的感覺,片刻後孟初柳蒼白著一張臉看著面前的紙…這是用左手寫出來的,秦闕一貫用的都是右手,只有秦風自小一直都是使用左手練字。
孟初柳呆呆的望著面前的字跡,到最後自己是如何走去城主府的都不自知。回到香軒書院後夙寒並不在,孟初柳在室內的桌子上看到夙寒放著的一個儲物袋,下方還壓著一封信。
夙寒因為有事先行離去了,儲物袋裡留給孟初柳了一些靈石與一些丹藥。孟初柳放下手中的書信,靜靜坐了片刻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那是之前夙寒給他的能恢復靈力的丹藥。
孟初柳之前想過,送走孩子們便想辦法出城,今後絕不再踏入子淼城一步。可現下他卻是看著手心瑩白如玉的藥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而此刻的秦風正身在子淼城外數百里的地方,身上的重紫華袍的風中凜凜作響。秦風面色陰沉的盯著不遠處,在那裡正停著一座巨大的車轎。
數十名姿容上乘的侍女垂首立於轎子兩前,層層素白的帷幔下隱約可以看到裡面有個妙曼的身影,四周風勢很大,但垂落與轎前的白紗卻是紋絲不動。
過了片刻,伴隨著一聲嬌笑四周的風卻是忽然停了。秦風抬手隨意的抹掉面頰上一道血痕,而後理了理衣袍便舉步向轎子走去。
轎前的白紗自然的為他讓出一條路,秦風越往裡走眉頭皺的越緊,一張英氣俊俏的臉上滿是不耐與厭惡。
身後的白紗在秦風踏入轎中後漸漸合攏,轎子裡很大,第一眼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高的用碧玉雕刻而成的屏風。秦風掃了一眼便知其定是價值不菲,四周縈繞著一股膩人的暖香,秦風壓下心中的煩躁繞過屏風,屏風後面是一張軟榻,一名赤著雙足披著一件淡色衣袍的絕色女子正斜倚在軟榻上。
看到秦風后女子一雙美眸含笑的望了過去,形狀姣好的唇不畫自朱,臉蛋也是白皙光滑。只是單單坐在那裡便如同一副惑人的畫卷。
「菡萏仙子為何這麼快便來子淼城了?」秦風在一旁尋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道「這麼急是有什麼要事?」
菡萏仙子捂唇輕笑一聲才緩緩開口道「這麼多年不見,秦闕你倒是變了不少。」
秦風沒有說話。
「當初說好的我幫你解決掉秦風,你幫我管理子淼城順帶飼養法器,怎麼?你現在是不願了?」菡萏仙子依舊語中帶笑,但秦風卻是猛的偏過身子,隨著一聲巨響,門口立著的玉質屏風瞬間倒塌。
秦風站起身冷冷道「怎麼會?難不成仙子不知法器兩日後便會啟動?這可是按照您的吩咐辦的。」
菡萏仙子眯起美眸打量著秦風,片刻後才笑道「那還真是辛苦了,我該如何答謝你呢?」
「無所謂。」秦風似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拂袖便向外走去,末了才淡淡道「法器你之前放在了城主府,倒時候莫要興師動眾。」
「這我自然明白,我還沒有蠢到要所有人都知道…我要靠它壓制魔氣呢。」菡萏仙子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便倒在了軟榻里,秦風則是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
回到城主府夜已經深了,秦風照例去香軒書院附近走了一圈。書院此時一片寂靜,秦風在門外站了片刻察覺有一絲不對勁。往常就是再晚書院裡都因有孩子,故而多少都會有些動靜,但無論如何不會如現在一般一片死寂。
又待了片刻後秦風終是輕輕從牆頭躍進書院,熟門熟路的便來到了孟初柳常呆的書房。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裡面並沒有人。茶壺依舊是清洗乾淨被放在一旁,桌面上筆墨紙硯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屋內的角落裡堆著孩子們的玩具,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出了書房,秦風轉而又到了後院,那裡也是一片寂靜。沒有孩子的竊竊私語聲,沒有玩耍的打鬧聲,也沒有孟初柳聽似責備實是溫柔的撫慰聲,一切都沒有了。
整座香軒書院此刻一片死寂,秦風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步向城主府走去,心中暗暗猜想著莫不是書呆出了城?
城主府依舊是雕樑畫棟,富麗堂皇,秦風卻只是感覺到身心間無限的疲憊。簡單清洗一番秦風便直接去了書房,推開房門後秦風便不由得皺緊了眉,快步走到書桌前只見上面放著兩本陳舊的書,那是很久以前他偶然提起過的幾本書,當時秦闕似是也提過,孟初柳貌似還笑著說「難得你們能看上一樣東西,這幾本書就先放在我那裡。」
之後這件事便也就那樣過去了。
秦風沒有說的是,他當時想要這幾本書是因為裡面有幾首詩他很喜歡,但最後詩也背過了也就沒了再要的必要。
想到這裡,秦風轉頭去看桌上那隻寫了一半的詩文,早上因為匆忙也沒來得及收拾,現在再看時卻是不見了。
書房被翻來覆去的找了幾遍,確定那篇詩文確實不在書房後,秦風一張臉陰沉的似能滴出水來,推開房門正待往外走,白弗正好向這邊走來。
秦風冷冷的掃過去寒聲道「孟初柳是不是來過書房?」
白弗愣了愣,而後點點頭。
「他是來做什麼的?還有,他走的時候都帶了什麼東西?」秦風表情陰沉,一身如實質般的怒氣讓白弗不由得顫了顫。
「回城主,孟先生說是來給城主送書的。」白弗撇了一眼秦風手中的書又道「先生走時懷中似是拿了一張紙,不過屬下沒有看清……」
「廢物!」秦風怒道「現在馬上封鎖城門,把今日出城的名單全部陳列一份,尤其是帶孩子的。還有,全城搜尋孟初柳,找到後立刻關在香軒院。」
「是,是。」白弗連聲應到,隨後飛快的轉身離開了城主府。
秦風急喘了幾口氣,而後拿起手中的古籍默默翻看起來,粗糙的紙頁在指間微微滑過,記憶中那種淡淡的熟悉感仿佛在漸漸回籠。
手指停在某一頁上,秦風盯著面前的詩文不自禁的念了出來「高樓瓊宴輕吹笙…永夜初柳玉舟橫,勤風不度香何處……」燭火被一陣風輕輕吹滅,片刻後,只餘一聲嘆息迴蕩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