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加長版勞斯萊斯幻影在法租界明公館門口停下,葉洛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對開車的曹凡說道:「幫我送一份拜帖進去。」
曹凡立即下車,拿著嶄新的拜帖往明公館跑去,按響了門鈴。
不到片刻,管家出門相迎,見到是二少爺送來的拜帖,連忙打開大鐵門,讓勞斯萊斯緩緩駛入明公館的花園。
不多時,身穿精緻西服,梳了個大背頭,戴著金絲邊框眼鏡,頗有書生氣的青年快步走了過來:「二少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吶,快請進!」
「明老闆好久未見,近日安好?」葉洛下了車,和他握手,笑著並肩一起走進明公館的別墅大廳。
明公館是新造的別墅樓房,造型低調奢華,偏歐式風格,不像那些暴發戶般在家裡堆滿了各種昂貴家具,而只是放了些墨香味濃郁的字畫,以及一排排看上去就價值連城的古董。
「好好好,多虧白市長提攜,我才能繼續在上海灘政界混著,感激不盡吶。」明樓帶著葉洛往二樓書房去,笑聲爽朗,上樓時恰好有一名身穿旗袍的漂亮女人緩步走下。
「呦,二少爺怎麼大駕光臨了?也不提前通知下我,真是的。」說話的是明家大姐明鏡,她扭動纖細的腰肢,臉上還帶著一絲困意,似乎是剛睡醒不久。
明樓接管明家生意前,一直是明鏡在負責,不過她終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輩,生意場上諸多不便,總是受人欺侮。
明樓年紀到了後,她就躲到幕後輔佐弟弟了。
「鏡姐,好久不見,我就是突然路過你們家,想著找明老闆聊聊天,這不連拜帖都是剛送的嘛。」
葉洛走過去和她行了西式貼面禮,明鏡早些年去美國留洋過,之後就一直帶著西方的生活習慣,不過誰也沒想到,這位上海灘商界鼎鼎有名的女老闆竟是名紅色資本家。
明鏡抿嘴笑了笑,用手指在他手心輕輕撓了撓:「好吧,那你們慢慢聊,我找人去準備點水果飲料。哦對了,明台那臭小子也回來了,前幾天好像是被戴立的人找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問小樓,小樓也沒法子,要不你幫忙問問?」
明鏡今年三十二歲了,正好是女人最熟透的年紀,混身上下散發著輕熟婦的氣息,也沒結婚。
她其實好多次暗示過葉洛,希望能和他春風一度,而且不會影響到他的家庭生活,不過葉洛都婉拒了。
原因很簡單。
明鏡的真實身份是地下組織成員,而且比較嫡系,接近他大概率是為了把他拉攏到那邊。
現在葉洛完全沒有加入地下組織的想法,所以就儘量和她保持距離。
「行,明台也在樓上?」葉洛點頭問道。
「在他哥書房裡看書呢,你們快去吧。」明鏡見他還是不接受自己的心意,也不氣惱,笑著推了他一把,自己則往樓下走去。
「走吧,我們一起上去看看。」明樓也對戴立突然去找自己的弟弟十分不滿,他本就是特務處的成員,但身兼數職,深知多面間諜的艱難,以及特務處的不好混,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也進入這個泥潭裡。
兩人進了書房,正聚精會神看書的明台見到他們走來,立即起來打了招呼:「哥?洛哥?你們怎麼來了!」
「明台,上次見你,你還是跟在我屁股後面要糖吃的跟屁蟲呢,這會兒都和我一樣高了。」葉洛感慨萬千。
他今年二十六歲,明台和白秀珠一樣大,今年二十二歲,是當初那批跟在他後面的跟屁蟲之一。
現在看長大了的明台,他差點驚呼一句「逍遙哥哥」了!
「洛哥你就別笑話我了!」明台拉著他坐下,很乖巧的給兩位哥哥倒了茶水。
他以前是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少爺,後來去香江進修後,整個人氣質變得完全不一樣了,看的書也以一些進步書刊為主,難怪後來會加入地下組織。
「你這是在看什麼呢?」明樓坐下,看見桌上是一本胡適等人主編的《新月》,臉色一下子變了,「你瘋了?這出版社才被校長列為反動組織,你還敢看他們的刊物?」
隨著一二八事變落定,校長又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了「剿匪」上,前不久的會議還敲定了「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之後他手下的御用文人以及組織就開始瘋狂攻擊左翼和一些進步雜誌報刊。
上個禮拜,《新月》出版社被砸了,很多人被戴立的特務抓進了龍華監獄,估計是要被打上地下組織的標籤了。
這個時候他還在家裡看這個,即便本身是地下組織成員,明樓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在場的可還有校長眼前的大紅人葉洛啊!
明台辯解道:「哥,那是國民政府抹黑污衊!這雜誌.」
「你給我閉嘴滾出去!」明樓臉色大變,看了眼笑吟吟的葉洛,怒斥弟弟道。
明台還要辯解:「哥」
「出去!」明樓差點把手裡的茶杯給丟出去。
「是」明台見他發這麼大火,只好灰溜溜出了書房。
「明老闆何必發這麼大火?」葉洛笑著喝了口茶,等房門關好,突然語出驚人,「反正都是自家人,看看又怎麼了呢?」
「嗯,明台這不肖子孫」明樓愣了下,很巧妙的想把話題圓開,但葉洛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不是說明台,我是說明老闆你呀。」葉洛看向他。
明樓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滯,他下意識想要拔槍,但立即忍住了。
對方是二少爺,身手不凡,能不能在這裡打死他不可知,但他一死,整個明家絕對陪葬!
但他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難道上面的接線人已經被抓了?
心裡咚咚咚直跳,明樓故作鎮定笑著回答:「我?二少爺何意?」
「這《新月》是地下組織的刊物,明老闆是地下組織的成員,可不就是一家人嗎?」葉洛繼續笑道。
明樓臉色越來越差,佯裝驚慌:「二少爺,這玩笑可不好笑啊!我是汪某人的親信,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是啊,但也不妨礙你同時是地下組織和特務處的雙面間諜對吧?」葉洛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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