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說的來著?所以原本計劃的內容砍掉。)
雖然知道像老頭這種身份,既然下來考察,即便採用的並不是四不兩直的方式,但肯定要看到最真實的第一手情況;但葉濤等人還是沒有想到,老頭會東拐西拐的,把考察的第一站放在慶雲縣,而且還是慶雲縣的大丁廟鄉。
天見可憐,不管是後世還是現在,慶雲縣都是德州最窮的地區,沒有之一。
而如果窮中選窮的話,當下正面臨著「撤鄉並鎮」抉擇的大丁廟鄉,絕對是慶雲縣最墊底的地方……能在九十年代初就被撤鄉並鎮,而作為接受方的東辛店鄉又死活不肯答應,這地方的貧困度可想而知。
………………
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顛簸了近兩小時,老頭隨意指了一處村莊,然後在距離村口幾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下了車微微舒活了一下四肢。
「這裡是哪裡?」
老頭瞅了瞅周圍非常不錯的風景,以及那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村口,隨意地問道。
作為一個經歷過新舊時代的老人,他很清楚,在如今的華夏北方,附近的風景越好,現代造景越少,那就說明這個地方越窮……而村口處吊著的那塊鏽跡斑斑的鐵塊,以及那一片片滿是蜂窩狀洞孔的土牆,無疑印證了他的猜想。
見到老頭撇開葉濤這些正主,徑直朝著自己這位「嚮導」發問,楊默有些無奈:「回趙老,這裡是甄家村。」
老頭略有些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笑了起來:「我聽說大華公司家大業大,你這個副總也是日理萬機……但是沒想到,小楊你還是很貼近群眾的嘛……怎麼,以前來這裡遊玩過?」
這話到底是不是讚許不知道,但裡面的懷疑卻是實打實的。
也難怪,楊默這個副總屬於典型的位卑權重崗位,而且還不是那種常規意義上的位卑權重,雖然只是正科級幹部,但哪怕是尋常的實權正處級幹部,也絕對沒有這貨的份量重,手裡面捏著的大大小小項目,也絕對沒有他多。
像這種人,用「日理萬機」來形容,或許有些誇大,但實際情況也不會相差到哪裡去;
因此一個需要整天坐鎮中樞的靈魂人物,卻能脫口叫出一個地處偏僻的窮村莊的名字,他實在免不了懷疑對方是不是在糊弄自己。
楊默掃了一眼旁邊眼裡憋著笑的葉濤和副班長,無奈地嘆了口氣:「趙老,您說笑了,我現在整天有數不盡的工作需要去處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就只想著躺在床上睡大覺,哪有這個心思大老遠地跑到這裡來遊玩?」
說著,這貨一副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其實說來也巧,如果趙老你去的是齊河、平原等經濟比較發達的縣份,甚至哪怕去的是臨邑,我都未必能叫出幾個村子的名字,但慶雲這裡嘛……實不相瞞,我來過的次數還真不算少,叫的出名字的村子沒有五十,四十五六個還是有的……所以很不湊巧,這個甄家村,我剛好知道。」
老頭笑了起來:「哦?我只聽說你們大華公司合作的那個夏留通銷社喜歡專門往窮村子裡面跑,卻是沒想到小楊你也是這樣……這算不算是上有所好下必從之?」
聽到老頭這番有些意味難明的話,楊默笑了笑:「其實跟這個沒關係,從根上說,我畢竟是西南鑽探一公司的人……慶雲這邊雖然各方面環境跟西南地區都有不小的區別,但畢竟在一些方面還是有些類似的地方,因此自然會更上心一些……跟夏留通銷社那邊的關係真的不大。」
「哦?」老頭頗有興趣地看著他。
楊默一邊引著老頭往村口走去,一邊解釋道:「由於古代黃河及其支脈的變遷動盪,導致慶雲縣境內崗、坡、窪三種地形相間分布,地勢低平,稍有起伏……雖然整體地理環境相較於山區好了不止一籌,但在處處都是平整大平原齊魯境內,卻已然是相對劣勢……用通俗點的話來說,就是需要人工整平和填改的地方太多,前期基建投入費效比太低,在有眾多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投資者和工業項目方不愛在這費功夫。」
「除此之外,這裡鄰近冀省,屬於三十公里地帶,出於一些眾所周知的因素,這裡就更加不是投資方第一選擇的對象了;」
「像這種地理位置以及人文環境都有制約的情況,跟西南部分地區有著些許的異曲之妙,即便兩者的實際情況不可同日而語,但畢竟也能有所借鑑不是?」
老頭一愣,這是把慶雲這邊當成實驗地了?
這個年輕人想的夠遠的啊。
雖然說他不知道楊默在這邊要實驗些什麼,這種拿著大華公司的錢和資源去給西南鑽探一公司以後的工作探路的做法也略有些不地道,但大華公司畢竟是央企,央企本身就被賦予了創新探索的職責,因此他倒也不能就此指責楊默什麼。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頭回頭看了看那輛正在緩緩倒入樹蔭處的中巴車,饒有興趣的看了看楊默和陪同在左右的葉濤:「冀省可是有名的武術之鄉,這裡鄰近冀省,想必也有習武的傳統……不過這一路走來,竟然沒看到遇到什麼亂糟糟的事情,這可實在有些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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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了老頭的言下之意,葉濤立馬叫屈了起來:「趙老,您可得信我們,我們真的沒有透露您要來的消息……再說了,德州如今就是個縣級市,中間的行程也就兩個小時,我們就算通知了,那也不起作用啊。」
老頭有些頭疼這個抓住機會就哭著要奶吃的傢伙,笑呵呵地應了一聲,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楊默。
他昨天說的很清楚,楊默今天務必要知無不言,相對於葉濤等人,他其實更想聽聽這個小傢伙的說法。
楊默也沒什麼好瞞著的:「趙老,其實吧……這世界只有一種病,叫做窮病。」
「咱華夏當下絕大部分的老百姓畢竟都是樸實善良的,只要能治好這窮病,或者說你讓他們感到你正在努力地幫著他們治這窮病,那么九成以上的問題也就順著解決掉了……而當下各地都頭疼的治安環境問題和剪徑問題,其實說到底基本上都是窮病鬧的。」
聽出了楊默的言下之意,老頭眼中露出驚奇,然後掃了掃甄家村那破破爛爛的村口,以及那坑坑窪窪的土路,意思非常明顯……你在逗我?
楊默見狀,卻是笑了笑:「趙老,實不相瞞,這是我們刻意要求的……其實早在一個月前,這邊就已經有資金可以把這路修出來了,甚至部分村民還可以翻新一下房屋,指不定村里還能蓋上十幾間小洋樓;」
「但是,這都被我們壓下來了……最起碼在三年之內,甄家村絕對不允許破壞這種視覺上的【生態感】……哪怕在三年之後,這邊可以逐漸完善種種生活措施,也可以去蓋新房,但也絕對不能在視覺上表現的太過現代化。」
老頭頓時有些發懵,這是什麼意思?
楊默聳了聳肩:「沒辦法,包括甄家村在內的27個村子全部被列入了大華公司的【貴重中藥材產權金融試點村】,如果不進行必要的形象包裝,會直接影響那些藥材的定價和資本市場估值。」
老頭傻眼了,
貴重中藥材產權金融?
那是什麼鬼?
楊默也沒有當即解釋,直接伸了伸手,示意老頭隨著自己進村。
………………
進了村子後,老頭這才發現情況很有可能跟自己以為的不太一樣。
雖然甄家村這邊的房子的確都是破破爛爛的土牆房,仿佛一場大雨就能讓它倒塌似的,這邊的村民穿的也一點也不洋氣,但這座除了幾根電線杆子和一個廣播喇叭之外就再也在外面找不到什麼現代化設施的村子裡,那些村民的臉色卻比自己以為的要紅潤的多。
而且與常見的基層農村不同,這裡很乾淨,非常乾淨,除了偶爾能見到路過的黃牛留下一兩坨根本見不到第二天太陽的新鮮牛糞之外,諸如塑膠袋、肥料渣、農藥渣、糞便、廚餘垃圾等等,竟然一樣都沒有……要不是他也是農村里出生,而且這些年也去過不少農村基層檢查工作,他差點就會跟那些從沒到過農村的城裡人一樣,以為農村就該是這樣一副書本上的田園美景了。
除了這些明顯的異常之外,令老頭差異的是,在這個乍看之下破破爛爛的窮村子裡,竟然停著好幾輛進口的轎車,從停放的位置和車牌號來看,這應該是外地的車輛,只不過車子裡空無一人,附近也沒見什麼人影,不知道去幹嘛去了。
這年頭的各村都保留對於外人的提防,見到楊默這一行專門換上了普通衣著的外人進村,村裡面立馬就悄無聲息地湧出了十幾個精壯漢子,雖然並沒有逼近過來,就那麼遠遠地盯著,但從對方手裡拿著的鋤頭和腰後別著的鐮刀來看,如果楊默一行人露出什麼不軌的傾向,立馬就會翻臉。
老頭調侃地看了一眼楊默,意思很明顯:你不是來過這村子麼,怎麼人家都不認識你?
楊默委屈地辯解了一句:「大華公司不搞形式主義,我又不擅長交際,每次來都是縮在別人後面,誰會記得我這個小年輕啊!」
說著,主動朝著一位村民招了招手,然後笑眯眯地從兜裡面摸出一張極少能用到名片遞了過去:「二哥,我大華公司的職工,你們村長在麼,我找他有點事。」
村民接過名片一看,上面只寫了「大華公司.楊默」這兩行字,雖然他並不知道這種名片排版方式的含義是什麼,但這不妨礙他立馬放下了戒備……在名片還沒滿大街泛濫之前,這玩意還是很有排面的。
「原來是大華公司的領導啊……村長不在,陪趙專家和幾個鬼子到桑黃培植基地那邊考察去了……村主任倒是在田裡干農活,離這不遠,要不我把他給你叫過來?」
事實證明,大華公司的名頭在農村基層的確很好使,即便楊默並沒有亮出自己的工作證,僅僅只是遞了張名片過去,在沒有徹底證實對方身份之前,這個漢子還是趕緊將腰後的鐮刀別了個位置,仿佛生怕嚇到貴客似的。
看著這漢子急慌慌就要跑去叫村主任,楊默趕緊叫住了他:「二哥,不用了,正好我們也要去桑黃仿野生培植基地那邊去看看,您就受受累,麻煩帶一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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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奇怪大華公司人的竟然會不知道桑黃培植基地在哪兒,不過掃了一眼其餘眾人,發現各個都氣度不凡,這才驚覺這夥人可能不簡單,就連楊默這個小年輕也可能不是自己平時看到的那些普通下鄉人員,趕緊應了一聲,然後一臉拘束地伸手引路。
………………
就如同前文所說,如今的齊魯地頭上,別的不多,但是有年頭的楊樹卻絕對不少。
因此甄家村的那個所謂桑黃仿野生培植基地,其實說白了就是距離村子不遠的一片老楊樹林。
只不過與以往放任的狀態不同,如今的這片占地約莫五十畝的老楊樹林,已經被圍欄圍了起來,只留三個出入口,入口處還有村民把守著……從這些村民手裡捏著的真傢伙來看,村子裡對這一片老楊樹林簡直當成了心頭寶。
老頭皺眉掃了一眼這些村民身上掛著握著的八一槓,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等到漢子登記完成後,就這麼施施然地跟在楊默身後,走進了這一片密度其實並不算高的楊樹林。
沒走多遠,便看見了幾個人正蹲在一顆約莫有腰身粗的楊樹下在研究什麼。
楊默也不客氣,直接走了上去:「趙老師!」
「咦?楊總,您怎麼來了?」
一個年紀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的青年人詫異地看著忽然出現的楊默,然後略有些拘束地把雙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這才迎上了楊默主動伸過來地右手。
身為萊陽農學院的老師,他自然認得這位對於技術人員極為熱情的實權科長……不過他只是是一個助教而已,沒有資格單獨授課的他自然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桑黃培育課題組的基層技術人員中的一員,然後在各村的培植基地中反覆奔波。
楊默能認得那些教授、副教授,甚至是講師都不稀奇,但是連自己這種小小的助教都能記得住名字,這著實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用力地抓住這位姓趙助教的右手狠狠搖了搖,楊默本想掏出煙來遞一根過去,但想著這裡是桑黃仿野生培植基地,伸到一半的手頓時又抽了回來。
「趙老師,甄家村的這些桑黃應該採用的全都是嵌入法吧,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楊默很敷衍地跟向自己鞠躬行禮的那兩個三共株式會社派過來的島國專員打了聲招呼,旋即蹲在有著十幾處「補丁」的楊樹下,朝著趙老師問道。
趙老師趕緊也蹲下了身子來:「楊總,一切都還算順利,雖然前期的清園消毒、嫁接部位選擇、嵌入手法、補水等工作因為經驗不足存在著一些疏漏,但老楊樹畢竟是非常好的活體基質,雖然這種嵌入培植法的難度要明顯高於木屑基質的培植難度,但截止目前為止,桑黃菌絲的萌動率依然超過了80%。」
看著那些補丁處不注意便很容易忽略掉的「小銅斑」,楊默點了點頭:「萌動率只是一方面,仿野生桑黃最起碼要歷經三年的生長後才能收割……這個過程很漫長,需要研究和關注的技術環節也很多……這些東西我不懂,以後就只能麻煩趙老師你們了。」
聽到楊默並沒有像那些不懂行的領導一樣因為僅僅80%的菌絲萌動率而不滿,反倒是一副託付重任的語氣,某個助理老師長長舒了一口氣之餘,瞧向楊默的眼神里全是欣慰和感激……沒做過全新技術課題研究的人,是不會懂得他這種課題基層技術人員此時的想法的。
又向趙老師詳細詢問了幾個培植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之後,得到了一個相對還算滿意的答覆的楊默這才扭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傾聽著的老頭。然後笑了笑,站起身來走到乖乖站立在一旁的兩個島國專員面前:「本月島國那邊的野生桑黃收購價到什麼水平了?三菱銀行對於仿野生楊樹桑黃的市場估價有沒有調整?」
經過一陣嘀嘀咕咕後,隨行翻譯說到:「A級野生桑樹桑黃已經漲到了1300美元一斤,B級基本上在800~900美元之間波動;野生楊樹桑黃的話,A級大約是700美元一斤,B級價格大約在450美元左右。」
「至於仿野生楊樹桑黃,由於目前市面上並沒有出現人工培植的桑黃,貴公司也沒有大規模地培植出成品進行送檢和藥效評估,所以即便如今野生桑黃的價格一路飆升,但三菱銀行那邊的估價繼續持持謹慎態度……目前給出來的估價是A級仿野生楊樹桑黃150美元一斤,B級65美元一斤。」
聽到這個差異巨大的估價,楊默臉上沒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後,揮了揮手,示意對方繼續去記錄這片楊樹林的桑黃生長記錄和環境評估了。
「小楊,那兩位島國工作人員是幹嘛的?」
老頭看了一眼正在踩著梯子觀察楊樹較高部位嵌入口桑黃生長狀況的工作人員,好奇地問道。
楊默聳了聳肩:「島國SL林業公司的工作人員而已……這是三共株式會社下屬的一家子公司,專門從事珍貴林業和珍貴藥材營造及精深加工業務的公司……同時也是鑽探公司與三共株式會社合資成立的那家藥材進出口公司的董事企業之一。」
老頭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個三菱銀行又是怎麼回事,我剛才聽你們說到什麼估價調整……這桑黃不是要三年才能收穫麼,到時市場價是什麼水平,直接按照合約價或者市場價賣給他們就行了啊,還需要什麼價格評估?」
楊默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意思:「趙老,包含甄家村在內的27個村子,都是以桑黃為核心價值物的產權金融試點中心……在產權金融運作模式下,這些桑黃的真正價值並不是以採購合約價或者是實時售賣價決定的……像三菱銀行這種金融機構的預估價調整,才是產權金融交易業務重點中的重點,也是包括甄家村在內的那27個村落能提前拿到多少資產價值增益分紅的關鍵。」
產權金融交易業務?
提前拿到資產價值增益分紅?
老頭越聽越迷糊,終於還是忍不住張口說道:「小楊,你還是大致給我介紹一下你們搞的那個什麼產權金融模式吧。」
楊默也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好的,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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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本趁著自習課已經寫了一大半了,但既然上一章進去了,按原計劃寫的「命價」內容自然只能全部砍掉。本章是臨時趕出來的,甚至連標題都換了,有點少,還有點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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