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陸亭川只憑著本能的呢喃。
「水?」納蘭雨不確定的重複了一句。不管是不是,先給他餵點水再說。
她兌了一杯不冷不熱的水,用勺子餵他喝了幾勺。他喝的很急,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喝進去的水又嗆了。
「別著急,慢慢來。」納蘭雨抬起他的頭,讓他咳的輕鬆點,別扯動到傷口。
拿紙巾給他嘴邊擦了擦,又給他下巴下墊了幾張紙,然後又重新餵他。
這次他沒有著急,一口氣喝了半杯水。水喝下去,他看上去舒服了很多。閉著眼睛,睫毛一直在顫動,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了。
納蘭雨發現自己胸口那顆心莫名其妙的失了心率,跳的異常的快。
從希望他醒來,到現在的害怕他醒來。
醒來後,又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他是不是也會有像她此刻的矛盾心理?
想到這裡,她忽然自嘲的笑了出了聲。
覺得自己想的太多,太可笑了。
就算他是捨身救了自己,但是他那種性格,絕對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想法。
她想,陸亭川這種人,喜歡上一個人,肯定比救一個人更難。
陸亭川喝了水,並沒有醒過來。過了一會,管家抽空過來看看。因為陸亭川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帶血的衣服,管家提議幫他把衣服換下來。
納蘭雨點頭答應了。她也覺得聞著血腥味的感覺很不好。
最後,在管家的幫助下,順利將陸亭川的衣服褲子都換下來。管家又拿了一套寬鬆的套裝睡衣過來幫陸亭川換上。
「管家,我幫他擦一下再換吧。」納蘭雨看他身上還有血跡和藥水,看著也不舒服。
「好。」
納蘭雨端了一盆水出來,用毛巾給他身上仔細擦了一遍。
管家剛幫她一起給陸亭川穿上褲子,就被人叫走了。剩下的衣服她一個人來穿,有點難度。畢竟他肩上還有傷。
納蘭雨試了兩次,都沒有辦法幫他將衣服穿起來。他太沉了,她根本弄不動。
陸亭川被她這樣弄來弄去,也醒了。睜開眼,看到她正在整理被子。那樣子,比起平時的冷漠,多了幾分賢惠。
納蘭雨無意間一側目,就看到他醒了,又驚又喜,「你醒了?」
此時此刻,所有的反應都是內心最真實,也是最本能的反應。至於她所糾結的那些,在真正面對的時候,根本不存在。
或者說,根本顧忌不到。
陸亭川心下微動,抬目看她。她眼底的驚喜和擔憂還沒有散開,揉在那雙漂亮的眼底,像氤氳著一層淡淡的薄紗,美麗又迷人。
可是……
誰又能想到,就眼前這個美麗又溫柔的女人,不久前曾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
陸亭川的眼神變得冷銳起來。
「你還好麼?感覺怎麼……」
最後一個『樣』字還沒說出口,驀然,手腕上一疼,她被一股強大的力氣拽了過去,她驚呼一聲,如果不是另一隻手更快一步的撐在床上,此刻她就是撞在他身上。
他肩上的傷勢還沒癒合,要是跌上去的話,不知道要有多疼。
手腕上的疼讓她收起多餘的情緒,擰著眉,不解的看著滿面怒意的陸亭川。
她又怎麼得罪他了?
「我的孩子呢?」明明還很虛弱,陸亭川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眼神鋒利冷酷,像似要將她盯穿了似得。
這一切,都在彰顯他此刻壓抑和隱忍的怒火。
納蘭雨狠得一震。
孩子……
她差點忘了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
可是……
孩子呢?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知道孩子的到來,沒能體會一下得知有孩子時候的心情,不確定有孩子之後的選擇……
什麼都沒來得及,就殘酷的告訴她孩子已經沒了。
她也想知道孩子呢?可是她該問誰?
「說!孩子呢?」陸亭川沒等到她回話,手上的力氣又重了重,每一個字,幾乎是唇齒間咬出來的,冷硬的像冰冷的石頭一樣。
他的樣子,就好像忘記了之前她告訴過他的答案一樣。說的,陸亭川現在意識不清醒,確實不記得了,他腦海里只記得孩子。
納蘭雨目光無神的看著他,唇瓣翕動幾番,許久,才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沒了。」
她將目光從他面上錯開,隨意落在一處,眼底沒有一絲光亮。儘管她很克制,但是開口的聲音還是顫抖的,輕飄飄的,像一縷青煙,一吹即散。
天知道,她說出這兩個字有多艱難。要知道,就在昨天之前,她還是慶幸這個孩子沒了。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卻痛的那麼明顯。
為什麼痛,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那兩個字,又明明就是一把匕首,狠狠的直插陸亭川胸膛里。因為太激憤,情緒波動太大,他眼前發黑,睫毛扇了扇,重重的倒進床里。
納蘭雨感覺全身都麻木了,整個人跌進地上,眼神木然的望著天花板。倦態,痛苦,悲傷……全部都朝她襲過來,最後,她也閉上了眼。
撐得好辛苦。
……
納蘭雨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軟軟的床上,眼前,都是她熟悉的一切。
側目,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也就是說,她睡了一天。
「納蘭小姐醒了?」房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護士打扮的年輕女人。
納蘭雨頷首,撐著床坐起來。
「餓了吧?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就下去給你拿點吃的,還熱騰騰的。」護士將吃的端過來,關心的叮囑,「你現在身體很虛弱,最好不要下床,更不能受涼,以免將來落下什麼病根。」
納蘭雨還是沒說話。護士將吃的遞過來,她就接過來吃了點。
「陸少之前也醒來了,不過由於傷勢太重,這會又睡了。」護士也不知道是故意告訴她,還是閒著無聊就當找話題聊天了。
「梁醫生叮囑多給他餵點水。」這句說出來,納蘭雨自己都怔愣了。
她居然還在擔心別人照顧不好他。可是這裡,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被視為外人。
不,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