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秦川鎮。
殘垣遍野,瓦礫滿地,遭受過地震與喪屍雙重打擊的城鎮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樣貌。被譽為旅遊重鎮的5a級景區的熱鬧小鎮,現如今只剩下鬼影森森,一絲生氣也沒有留下。
一道灰色的身影悄悄地走近。
遍布髒污已經辨認不出原本顏色的外套鬆鬆地掛在她的身上,t恤和牛仔褲角同樣沾著泥巴,散發著令人不堪忍受的氣味。餓到出現凹陷的臉頰已不復清新明媚的模樣,嘴唇因缺水而翹起死皮,泛著近乎死氣的蒼白。
安昔膽顫心驚地行走在廢墟中,情不自禁抓緊了脖子上的吊墜。
&
她猛地回過頭。
身後的廢墟上,一隻烏鴉瞪著漆黑的眼珠看著她,仿佛聞到了她身上的死氣。
安昔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向了它。
&嘎——」
烏鴉驚叫著騰飛起,掉落了兩根細小的羽翼。
喪屍遍行的末世,連這些食腐生物都沒辦法混個溫飽,更別提在縫隙中艱難求生的人類。
比如安昔,好不容易逃進森林躲過一劫,卻沒想到更大的考驗還在等待著她。毫無野外求生經驗,聯繫不到一個可以投靠的人,連她自己都詫異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大概,因為還有事沒有做完吧。
安昔深吸一口氣,繼續顫顫巍巍地往前摸索。鼻間飄來一縷惡臭,她皺了皺眉頭,卻循著那股臭味——屍臭找了過去。仔細地確認沒有喪屍還在周圍游晃,她捂著鼻子走近那堆屍體。
粗數之下約有五人,只有一具還保留著相對完整的體形,但失去了頭頸部,難怪沒有變成喪屍。體型健壯,但右腿被壓在了相當大的建築碎片下,估計是他沒能逃過這劫的原因。
真是可憐。
安昔移開目光不忍再想,瞄見屍體下方壓著的一角迷彩包——補給?
她的精神一振,趕緊扒開屍體。
手觸及濕黏的血肉,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她從小被養父帶著參觀生物研究,長大後就讀醫學院,考研又轉回生命科研,早已經對這些東西習以為常。所以她才能時常撿到些常人不敢去翻查的東西,苟延殘喘。
屍體下方有個空洞,迷彩包還挺大的,似乎是專業的野外生存裝備。暗紅的血漬浸透了包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但只粗粗一翻裡面的東西,安昔就知道自己撿到寶貝了,連忙把包往地上的沙土堆里丟,搓洗一陣背上身。
殘陽掛在天邊,已經是傍晚,喪屍習慣在夜間活動,她必須儘快找到過夜的地方。
&小姐——」
突然在背後響起的人聲令安昔一驚,她轉頭一看,在她專心致志搓洗背包時竟然有一隊人車靠近!趁著地利俯視,路邊停著一輛越野和一輛房車,向她打招呼的迷彩服男人手裡還握著一支黑黝黝的槍,看上去裝備不錯。
但營養不良的偏黃膚色,灰塵泥污覆蓋的車身,顯然這也只是一支在末日逃亡的倖存者小隊。
車上又走下了一個短髮的女人,手上也拿著一挺槍,和之前的男人一同向她走了過來。
安昔拔腿就跑,完全不顧他們在自己的身後呼喊什麼。
這一個月她實在看多了殘酷的事實,不僅是喪屍吃人,還有「人吃人」——弱勢倖存者被奪走所有裝備和糧食,末世唯有強者才能生存。
她深知自己沒有辦法保護住剛到手的裝備,眼下只有快跑。
但沒跑多遠,她就發現自己奔入了另一重險境。
&死!」
陰暗的小巷角落躺著一地「屍體」,然而伴隨著光線越來越弱,「屍體」們接二連三地坐了起來,咯吱咯吱轉動著他們搖搖欲墜的腦袋,不約而同地望向踏錯領地的安昔。
短暫的愣神之後,安昔慌忙後退了兩步,不知道自己是該逃跑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姐,我們只是想問個路,你不用這麼跑的!」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邊竟然也追過來了?
&要過來……」安昔試著在不驚動喪屍的前提下警告身後的人。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並沒有停下,反而越來越快。
而感受到更多活人的氣息,活化的喪屍也越來越多,緩緩地朝著最近的安昔爬行過來。滴滴答答的粘液滾落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條爬蟲般的痕跡。
可惡!安昔握緊胸前的吊墜,放聲大喊,「不要過來!這裡有喪屍!」
然後轉身拔腿就跑,朝著和那群倖存者不同的方向。
身後有槍聲響起,還有喪屍的怒吼和慘叫聲,年輕女性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宛如地獄。
太陽最後一抹金光也已經褪去,只剩下如血般的殘紅。
那一群喪屍,足足有幾十個,全都復甦了!
尖叫聲被堵在喉嚨口,安昔拼命地往前,然而一回頭,還是有移動得比較快的喪屍追著她跑了過來。
每一群喪屍中總有幾個獨特的變異性,跑得快的、跳得高的……猶如不同的人,每一個喪屍也是不同的,但不變的是它們對人肉的渴望。
&唔——」
倉皇逃跑的安昔轉過頭,望向尖叫聲中斷的街邊。有些破損但看起來依舊結實可靠的飯店門砰得一聲關上,十足的欲蓋彌彰。
她來不及多想,立刻奔向那扇門,將門砸得嘭嘭響,「救命啊!求求你們開門!」
喪屍群在靠近。
實木的大門緊緊地關著,沒有一絲聲響。唯有邊上窗戶的窗簾動了動,露出一條窄縫,顯出幾張稚嫩的小臉——三四個孩子,還有抱著他們的婦人。一群躲在裡面的婦孺滿臉驚恐地看著安昔,面如菜色,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好像隨時會昏過去。
安昔咬緊牙關,退後一步。
喪屍群更接近了,已經不是她能躲進房子而不被它們發現的距離。
與此同時,實木門終於顫顫巍巍地打開了一條小縫。
有一股熱流在腦海里衝撞,安昔一把將門拉緊,轉身引著喪屍群跑開。
她不想死,更不想連累別人一起死!
活下去!
安昔拼命在狹小的巷街里亂竄,直到眼前的景色突然一片開闊,各種層次的綠色撲面而來。
比起寬闊的大路,樹枝茂密的小路才適合她逃生!
&但還沒等她一頭扎進林間,後腿被一絆,她重重地摔在了路上。
濕黏的感覺在小腿上蔓延,安昔驚恐地回頭,看見近在咫尺的喪屍正拉住她的小腿,朝她露出殘缺而猙獰的獠牙。她反應很快,瞬間用另一隻腳踢向了那隻喪屍的腦袋,一連幾腳將他踢離自己的身體。
但喪屍沒有痛覺,動作僅僅遲滯了幾秒,它又緩緩地朝她爬了過來。
跟在它身後,足足還有十幾隻喪屍。
安昔解下背包,用力地揮向妄圖靠近她的喪屍,快速朝後退卻。路的左邊是一條乾涸的河溝,路的右邊是她唯一有希望逃脫的樹林,但站著更多的喪屍!
她該怎麼辦?
從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過死亡和絕望的滋味,足以壓過一切感覺。
安昔握緊包帶,感覺到力量從心底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抵抗著想要放棄的四肢百骸,「我還不想死——」
她朝喪屍群大吼,困獸猶鬥。
&還不想死啊!」
就在那一剎那,紫黑色的天空突然發出一道異光。安昔來不及抬頭,只感覺仿佛彩虹一樣的光暈籠罩了視野,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將她震倒在地上。
什麼情況?
她艱難地睜開被光刺得酸澀的眼睛,看到一座龐然大物砸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喪屍群里。漆黑的巨大外形不斷膨脹發光,簡直就像是要……
爆炸!
反應過來的瞬間,安昔猛地撲向了路左邊的河溝,幾乎就在同時,耀眼的火光迸發出來,幾乎映亮了夜空。
氣浪席捲而來,安昔失去了意識。
直到夜空的盡頭泛起了白色,她才重新醒來。
&安昔捂著額頭坐起身,手裡還緊緊地拽著那個背包,「發生了什麼事來著?」
身上傷口的血跡已經乾涸,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她扶著河溝邊緣站起身,周圍風吹過,一絲屬於生物的動靜都沒有。假設安全吧。安昔將背包丟上路面,繼而攀住邊緣爬了上去。
如果不是被害者都是喪屍,眼前的景象可以用悽慘來形容。整個路面上都是漆黑的碳,還有不知名的金屬碎片,爆炸與火燒的痕跡幾乎摧毀了整個路面。下陷的凹坑大大小小,唯有中央巨型的坑洞裡似乎存在著一塊白色的繭狀物體。
隕石墜落?
安昔小心翼翼地朝中央的坑洞靠近,她不知道有什麼是在末世不可能發生的,身為科學家的好奇心催促著她去探知不解的一切。
白色的繭,金屬質地,看上去像是個一人用逃生艙。表面一層玻璃是透明的,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裡面躺著一個人,一名男性。灰綠色的頭髮有及肩長度,微微有些小卷,斜劉海,五官俊美,皮膚白皙水分充沛。穿著一身暗色的制服,看制式有些像軍裝,貼合著高大頎長的身體。
安昔忽然想起了和養父看的第一部電影——《超人》,相同的場景,只是肯特夫婦發現了一名小嬰兒,而她發現了一名美男。
也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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