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血之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午夜漫談
「噗嚕——噗嚕——」
沸騰的自熱袋中，飄出令人垂涎三尺的裊裊白煙，夾帶著米飯和人造牛肉的香氣頃刻間溢滿整座指揮室。
即便平日裡以穩重姿態示人的劍介，也不由得伸長脖子，目光灼灼地凝望著半空中起起伏伏的包裝袋。
「之前，我做給櫻吃過一次。」
綾人撕下報告封面，他折起紙張四角，指尖溢出白芒，a4紙在光暈中逐漸硬化，轉變成富有金屬光澤的淺淺餐盤。
「呋——」
似是想起了什麼趣事，綾人以一種被逗樂的口吻說道。
「在烹飪時長上，我和她起了一點小爭執。」
聽到「小爭執」這幾個字，劍介「倏」地抽回目光，他畏縮地收攏四肢，臉上的期待神情逐漸變得驚疑不定。
「最後她逼我把燒糊的牛肉飯一點不剩地吃了下去。」
劍介聞言驀地瞪大眼睛，他臉頰微微抽動，竭力想維持嚴肅面容，然而疲憊不堪的大腦早已不聽使喚。
居然還有人能逼迫神明做事？
「說實話，包裝袋...真的不好吃——」
綾人笑著輕舞手指，包裝袋在空中自行分解，露出內部焦香四溢的長方體菜飯。
「應該不算太糊吧。」
嘟囔一句後，綾人動了下食指，夾雜著雪菜和牛肉絲的飯塊自行落入錫紙盤。
「餐具...」
綾人環顧四周，他抄起司令台上的兩支金色鋼筆，大喇喇地扎向紙盤，筆尖剛和飯菜接觸，就變成了一雙再普通不過的木質筷子。
「趁熱吃吧——」
熱氣騰騰的紙盤徐徐降下，最後穩穩落在劍介膝頭，然而後者臉色灰敗，他動了動嘴唇，卻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是太累了嗎？」
棕黃雙眸閃爍出點點白光，快速探查一遍劍介的身體狀況後，綾人舉起裹在元帥制服中的右臂。
「嗡——」
抻開的五指釋放出一束青色十字星芒，劍介周身立刻裹上一層治癒用神之領域。
「嘟——嘟——」
位於指揮室四角的警示燈瞬間閃出猙獰紅芒，伴隨「咯吱咯吱」的齒輪傳動音，被【wille】標誌覆蓋的漆黑天花板應聲分向兩邊。
「ying————」
無與倫比的刺目強光轟入室內，登時將昏暗的指揮室照得如同白晝。
「撲通——撲通——」
強有力的跳動聲迴蕩在耳邊，逸散在大氣中的濃密光霧呈漏斗狀不斷灌入綾人掌心，未經淨化的狂暴能量湧進身體，然而綾人只是皺了下眉，就將所有能量照單全收。
【能量衰減百分之二，累計損耗百分之二十八點五。】
最初綾人吸收能量時總需要明日香代為過濾，但時至今日，面對能量已經衰減至七成的神核，綾人獨自一人便可完成汲取作業。
「呋——」
綾人按了按有些酸脹的胸口，他靠在王座內，輕輕舒了口氣。
「哈啊~哈啊~」
沙發內，累到虛脫的劍介也在同一時間大口喘息了起來。綾人見狀伸出兩根手指，做出一個【夾】的動作。
「——」
紙盒中的筷子自行舀起一簇白飯，穩穩送到劍介嘴邊。
「元帥殿下.....唔.....」
劍介剛要出聲阻止，綾人卻瞅准機會，把米飯穩穩送入劍介口中。
「唔...咕嘟....」
「全部吃完，身體才能好。這是櫻對病人說過最多的一句話，用在這裡再合適不過了。」
劍介忙不迭地從沙發中支起身體，他咽下口中的香糯米飯，正要躬身道謝時，綾人卻再度將一勺帶牛肉的口糧塞進他嘴裡。
在綾人和劍介的通力「協作」下，錫紙盒中的飯菜很快就少了一半。
「唔......」
不知被餵了多少次後，劍介狼狽地抬手擋下筷子。
「防...防衛官大人...我已經好多了...」
尚在半空中的手指登時一頓，綾人似笑非笑地問道。
「防衛官？」
漆黑眼眸驟然縮小，深知自己犯了稱呼忌諱的劍介端起飯盒，眼看他就要再度跪倒在地。
「真是令人懷念啊——」
綾人抬起頭，棕黃眼眸迎上炫麗的金色暖光，眼前慢慢浮現出自己和明日香在nerv供職時的點點滴滴。
「元帥殿下，是我一時失言，絕然沒有通敵的意思。」
劍介緊緊抓著沙發兩側，指甲都摳進了扶手內，他神情緊張地望向四周，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被蜂擁入內的士兵帶走處決。
然而綾人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說起來，我到現在都還是nerv的特等防衛官，怎麼沒有人來抓我？你不用擔心——」
綾人屈起手指，輕輕敲擊司令台的大理石桌面。
「既然你還保有nerv時期的記憶，我們今天就聊聊往事吧。」
聽到自己性命無虞後，劍介面露感激，他跟隨綾人視線，將目光定格在了天花板內層的金色球體上。
直徑堪比一個籃球場的耀眼神核緩緩自轉著，飄散在核心四周的金色粒子流互相吸附，形成一條環繞神核的美麗星環。
「如你所見，這是我的核心，aaa.wunder所需的一切能量，大到反應堆充能，小到戰鬥服充電，都來源於這顆神核。」
「萬一遭受攻擊的話.....」
劍介面露凝重，他不無擔憂地凝視著這顆主宰全艦人生死的小「行星」。
「我會死，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把指揮室設立在這裡的緣故。」
沐浴在金色光暈中的綾人淡淡笑道。
「因為我想贖罪。」
「贖罪？！」
綾人緩緩點頭，他抬起手，終止了神核的自轉。
正對劍介的核心表面，赫然是兩個大小，直徑完全相同的漆黑空洞。
「這枚核心，曾經被朗基努斯長槍刺穿過，因為我不僅擁有lilin基因和使徒血肉，而且還是被白之月承認的神，所以這一槍沒有殺死我。」
綾人攤了攤手，他以一種頗為惋惜的口吻說道。
「既為神明，一舉一動自然代表這個世界的意志，但身體被刻下名為【絕望】的烙印，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未來。」
劍介靠在沙發上，他屏住呼吸，費心理解著綾人口中晦澀難懂的語句。
「當時，明日香為了救我，主動用長槍洞穿了自己胸口。」
棕黃眼眸眸光閃動，綾人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咽下了一口苦澀的淚水。
「她本可以不用那麼做......」
「我想，式波一定是抱著『不管怎樣，也要再見一面元帥殿下』的心態，才會那麼努力的吧。」
劍介扶了下眼鏡，他面容和煦地笑著。
「如果你把『元帥殿下』換成『那個笨蛋』，我沒準會更高興。」
綾人說著和劍介相視一笑，他隨即嚴肅了面容。
「但無形中，朗基努斯槍也在明日香身上留下了【絕望】的印跡，更何況，她當時已經身處瀕死邊緣——」
「一定有什麼方法，能消去【絕望】印跡的吧。」
面對劍介的詢問，綾人點了下頭，他深吸一口氣，吹散了縈繞周身的光粒子。
「只要用【希望】之槍卡西烏斯，便能重塑形體，當時擺在我面前的有兩條路，重塑我的形體，將世界恢復至衝擊前的模樣，但那樣做，明日香就會永遠死去。」
綾人從王座中站起身，理了理制服後，他背著雙手，將憂深目光投向舷窗外，被月色籠罩的漆黑大地。
「或者重塑明日香的形體，代價是世界永遠無法得到修復，因為我的軀體，再也經受不起朗基努斯槍的戳刺了。」
「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難以決斷吧。」
劍介夾起一簇半冷的米飯送入口中。
綾人搖了搖頭，他盡力壓抑內心奔涌而出的情感，然而語氣中還是難掩激動之情。
「對我來說異常簡單，什麼大義之道，全都見鬼去吧，只有眼前的她，和她為救我染上的一身傷口，才是真真切切的，那是我值得放棄整個世界去守護的東西——」
劍介愣住了，如此流露真情的綾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抱著這樣的心情，我用卡西烏斯槍刺穿了明日香胸口。」
似是想起了什麼，綾人苦笑道。
「但事與願違，這個世界仿佛同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重塑後的明日香，恢復了本來的【夢魘】姿態，而世界也到了毀滅的邊緣，劍介——」
聽到自己名字後，劍介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悲傷的笑臉。
「我做了個自私的選擇，你恨我嗎？說實話——」
「沒有碇，元帥殿下，以及式波的拼死戰鬥，我們早就已經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劍介面色十分平靜，就連綾人也無法探查到他的內心波動。
「現在式波還活著，和元帥殿下依舊有著超越生死的羈絆，我們這些人也都手腳健全，在那一天來臨前，要拼盡全力活下去啊，不是嗎？」
棕黃眼眸微微縮小，帥氣面龐露出一抹訝異神色，綾人重新轉過身，他揚起嘴角，如釋重負地笑道。
「這就是為什麼要讓你做我副手的原因，還要拜託你一件事，當我失控的時候，那一定會發生，希望你能按照今天所說，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去照顧那些拼盡全力戰鬥的適任者們。」
「我——」
還沒等劍介回應，頭頂神核突然迸發出一束妖艷的血紅色光柱，整顆核心毫無徵兆地劇烈閃爍了起來。
「這個方向......」
綾人望著光柱指向的方位，神色微變。
「明日香有危險——」
「咚——！」
不等劍介反應，綾人飛起一腳，重重蹬在王座上，他眉頭緊蹙，面露殺氣地雙手握住王座背部，杵在半空中的修長劍柄。
「呲——呲——呲啦——！！！」
在綾人的拉扯下，王座背部登時崩碎，露出藏匿在內部的螺旋形銀白劍身。
「嗡——」
棕黃眼眸射出一發紅色光束，奔騰的粒子光流化作螺旋波紋灌入劍刃，原本了無生氣的蒼白劍身瞬間如有生命般紅芒大盛，和空氣接觸發出若有若無的顫鳴音。
「噗呲——！」
手指搭上劍刃，猛地一划，星光璀璨的溫熱鮮血沾上劍刃，在神血的滋養下，勝利之劍自行破開王座，呈水平狀橫在綾人身前。
綾人望著多年未出鞘的神劍，輕聲念道。
「去幫她。」
「ying——」
螺旋劍刃發出一聲悅耳顫鳴，似是在安慰綾人。
「嗡——！」
劍尖迸射出一道猙獰紅芒，轟碎舷窗後，勝利之劍化作暗紅色流星竄入深空，轉瞬即逝。
良久，劍介輕聲嘆道。
「該重配玻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