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月·核心遺址】
這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屍。
由於體內堆積過多氣體,被戰鬥服包裹的腹部高高隆起,猶如孕肚般鼓成球狀。
覆滿血污的暗色布料下,盤根錯節的虬狀腸胃如小山丘般膨脹到半米高的水晶棺頂部,在晶瑩剔透的棺壁上留下道道粘稠的紫色污痕。
依然修長的雙腿在肌肉牽拉下呈m字形岔開,杵在水晶棺底部,遠遠望去,猶如即將臨盆的孕婦。
「啵——啵——」
瀰漫著腐臭腥氣的紫色漿液在水晶棺底部積起約兩厘米深的污沼,呈扇形散開的棕色長髮靜靜飄蕩在漿液之上,直到從浸泡得鬆軟發白的頭皮上,成片成片地脫落。
「啪——!」
一條肥大的蛆從眼窩中蠕動而出,在腐爛肉叢中划過一道亮麗的黏液線,最後「撲通」一聲落入紫色污沼中,濺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細細望去,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蛆蟲,在血肉滋養下,這些污穢生物各個長得碩大無比,和刺出皮膚的白骨融為一體,遠看就像給屍體套上一件乳白色「膠衣」。
白之月內的活物都遵循一條鐵律,死亡後,即便經歷成千上萬年的洗禮,屍體將始終保持原貌,永不腐爛。
然而這具少女屍體,即便有隔絕外界的水晶棺,僅過數年,便腐爛到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樣。
簡直像是白之月自動對她產生了排異反應一般。
「呲——呲——」
在污沼日日夜夜的侵蝕下,水晶棺終於不堪重負,經受重壓的棺槨四角逐漸崩潰,由內向外輻射出道道蛛網狀裂隙。
「嘶————」
找到突破口的腐臭污沼,如大壩泄洪般,裹挾著頭髮、蛆蟲以及內臟殘片從水晶棺四角噴涌而出,直澆灌在白之月的純淨大地上。
「砰呲——!!!」
剛與白之月地表接觸,紫色漿液瞬即氣化,向天空升騰,翻滾,與白之月富含光能的高溫粒子糾纏在一起,宛如火星撞地球般,「呲啦」一聲爆燃成沖天烈焰。
「嘩啦————」
極富危險氣息的紫色烈焰在白之月大氣的滋養下,如洪水猛獸般蔓向四周,盡情汲取白之月的精華,所經之處,聖潔的白色均被象徵怨念的深紫色替代。
不多時,以破損的水晶棺為中心,白之月近半的地表就已經火海一片。
「嗡————」
似乎是察覺到巨大威脅,白之月的日冕部分逐漸向內延伸,在奔騰的烈焰盡頭構建出四面高達百萬攝氏度的透明光牆,企圖阻擋住怨焰的蔓延。
然而僅僅片刻後,裹挾著憤吼之聲的紫色烈焰就突破白之月的高溫光屏,進化出凌駕於百萬度之上的雄厚威壓。
「嘩——嘩——」
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奔騰的紫色焰龍如風捲殘雲般席捲白之月,最後在水晶棺背面的赤道中心會合,給這顆歷經億萬歲月的神明之鄉刻下一道死亡十字。
在水晶棺上空熊熊燃燒的紫色烈焰中,無數細小的光粒子跳躍著離散、組合再崩解,勾勒出一幅幅光怪陸離的粗糙畫面。
「噠、噠、噠、噠、噠——」
擁有一頭棕紅長發的迤邐少女在黑板上颯爽地寫下【soryuasukalangley】。
【我叫惣流·明日香·蘭格雷,請多指教!】
身穿球形戰鬥服,在岩漿中等待死亡的棕發少女,眼含溫情地輕聲道。
【笨蛋,別逞強嘛~】
手搭洗漱盆,臉上難掩失望神色的少女,掛著水珠的濕潤嘴角止不住下彎。
【也不來抱我一下~】
......
「全都去死吧——!!!!!」
......
伴隨一聲響徹天際的悽厲尖叫,這些由烈焰構成、帶有日常瑣事的平常畫面登時統統化作飛灰。
和凶神惡煞的eva系列一對九地死命搏殺。
二號機的偉岸英姿。
白衣少年的袖手旁觀、無助哭泣。
意識最後一刻,被開膛破肚的自己。
【殺死你們——】
【殺死你們——】
【殺死你們——】
【我恨你們——】
【我恨所有人——】
【我恨我自己——】
伸向蔚藍天空、由烈焰所構的右臂逐漸實體化,海浪般的紫色烈焰從四面八方聚攏成人形,層層疊疊由內向外幻化出各種應有的身體部位。
「只剩下【恨】的我。」
重新復活的惣流·明日香·蘭格雷平靜道,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棕發少女盪坐在二號機的巨大頭骨邊緣,她左腿彎曲,膝蓋杵在胸口,腦袋微側,面無表情地盯著下方水晶棺中自己腐爛不堪的屍體。
「咔——」
惣流伸出右臂,包裹在烈焰中的修長五指猛地一張!
「嗡——」
正侵蝕白之月的紫色怨焰就像得到某種指令般,從焰叢中分出五道通天焰柱,宛如一隻巨大無比的手掌般,漸漸攀上白之月,將規模堪比月球的星體牢牢攥在掌心。
「——」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憐憫,惣流雲淡風輕地收攏五指,手握成拳。
「嘭呲——!!!」
虎踞在白之月表面的焰海陡然暴漲到原來的數十倍,頃刻間將存在億萬年之久的神明之鄉吞噬殆盡。
火海之中,再也沒有了純淨聖潔的白色星球,只留下一個煙霧繚繞,熊熊燃燒的深紫球體。
「以此作為基點——」
別在頭頂兩側的a10神經聯結器發出奪目紫芒,坐在鏤空頭骨上的惣流轉瞬間就支配了白之月的殘餘星核。
「嘶——嘶——」
蘊含迄今為止全部使徒的信息素化作深紫色粒子光流從地殼中滲出,沿火海一路奔騰至惣流頭頂,構建出各色奇形怪狀的陰影。
「使徒。」
惣流懶得把目光投向身後虎視眈眈的陰影,她屈起雙膝,紫紅色戰靴「咯噔」一聲踏在二號機的慘白顱骨上。
周遭的焚天烈焰登時削弱到惣流腰線以下,就連使徒們的陰影也被迫齁下身體,仿佛高於惣流便是一種難以寬恕的罪過。
星紫色瞳孔掃過一眾使徒的核心,無需惣流多言,【海象】使徒晃動一對垂盪至地面的厚重象牙,率先走入星火燎原的紫色焰叢,與怨念之焰融為一體。
剩餘使徒很快魚貫而入,鑽入惣流周身的烈焰中,以實際行動表示對新主人的效忠。
隨著陰影規模的不斷縮水,惣流轉過身,把目光投向黑暗深處的一個巨大身影。
「怪——」
「————」
話音未落,一道白色雷光從天而降,將惣流連人帶二號機頭骨轟殺得乾乾淨淨,連一點骨渣都沒剩下。
「嘩——」
三根鐵鉤似的鳥爪微微張開,與身材極不相稱的宏偉翅膀刮出一股巨翼龍捲,將方圓百米熊熊燃燒的紫色烈焰吹得一乾二淨,只留下寸草不生的焦黑地表。
「代號【怪鳥】。」
裹挾著灼熱焰風的細語聲迴蕩在天空中,鳥喙下,鮮紅核心中的獨眼驟然縮小。、
遠方燃燒的紫焰突然分出一叢,瞬即出現在【怪鳥】頭頂,逐漸凝聚出一具曼妙酮體。
「和其它使徒不一樣——」
惣流漫不經心地撣去肩上雷光。
「你、是特殊的。」
「————」
沒有任何遲疑,【怪鳥】揚起翅膀,寒芒閃閃的鳥爪朝惣流兜頭劈下,乾脆利落地將惣流從頭頂為起點,一分為二。
「沒必要再為他賣命了——」
裂成兩半的惣流在重歸烈焰前,還不忘蠕動嘴唇囈語道。
「向我,你的新主人,宣誓效——」
「咿————」
鳥喙空洞閃出兩道星芒,【怪鳥】咆哮著轟出一發眼部射線,灼熱的粒子光流掃過焰叢,頃刻間就被溫度更高的紫色烈焰吞沒。
「——」
左側焰叢中升起一道鬼魅人影,惣流沖對面焰叢中的自己點了下頭。
「他已經不會再來這裡了。」
另一側的惣流張開五指按住胸口朗聲道。
「使徒也好,白之月也罷,都只是他成神的工具。」
核心中的獨眼慌亂地眨了眨,似是不願相信惣流的話,揚起的雙翼眼看就要砸在兩個惣流頭上。
「簡直和你那位企圖救我的主人一樣——」
左右兩位惣流各伸出右手食指,隔空抵住【怪鳥】重若千鈞的巨翼。
「荒唐可笑。」
「咿————!」
眼見力量不成正比,【怪鳥】故技重施地積蓄能量,水平伸出的鳥喙垂直下放蓋在核心表面,構成一張鳥嘴面具,面具上的空洞內不斷湧現出跳躍的閃電粒子。
「嗡——!!!」
還未積蓄完能量,一隻堪比足球場規模的紫紅色戰靴裹挾著驚雷之勢「轟隆」一聲踏在【怪鳥】布滿羽毛的堅實後背上。
沒有a.t.立場,沒有覺醒光環,沒有天使羽翼,僅僅是簡單至極的暴虐力量,就把【怪鳥】一腳踏入地下,只留出半截羽翼末端。
「冥頑不靈。」
身高近萬米的惣流屹立在焚天的紫色烈焰中,她兩手叉腰,面無表情地俯下身,湊到不斷顫抖的羽翼邊,縷縷紫色長髮垂盪至地表,和怨焰交織在一起。
「再也沒有白之月了。」
立在水晶棺上的惣流一揮手,位於翅膀兩側,以及高達萬米的複製體瞬即消失。
「現在,只有我能賜予你們永生,因為——」
右眼的星紫色瞳孔從中間分出一道十字裂紋。
「我,就是白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