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感謝您搭乘本航空公司ua310班機,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即將降落於東京羽田國際機場,安全燈號已亮起,請各位旅客系好您的安全帶,東京現在的氣溫為華氏……」耳邊傳來機長的廣播。
「真是謝天謝地,十五個小時終於快撐過去!」沈雨菲睜開疲累的雙眼,咽下從胃部直冒上來一股欲嘔的感覺,一手輕撫胸口,試圖別讓自己真吐出來!她將椅背調回原位,順便伸展一下略顯酸痛的肢體。
即使是坐在空間較寬闊的商務艙,長時間處於密閉的壓力艙下總是令人無法以舒服二字來形容。
長途飛行對沈雨菲來說無疑是一種夢魘,撇開必須將自己縮在一小方空間不說,機上供應的食物總是讓沈雨菲原本虛弱的胃更雪上加霜。
繁重的工作讓沈雨菲實在無法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就拿此時來說,剛從三天緊湊的心臟科醫學會議中解脫,便得馬不停蹄的自芝加哥直飛東京繼續她的工作,連回北京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飛機平穩的降落在跑道上慢慢滑行,窗外的天空晴朗無雲,與她此刻的心境諷刺的形成可笑的對比!
「東京。」她的手不禁微微顫動,她用力的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決定般……
完成手續出關後,沈雨菲環望四周的人來人往,被刻意遺忘的記憶漸漸涌回……在來不及好好的說聲再見便倉皇的飛離之後,她沒料到還有回來的一天!
公事上的需要讓她無法推卻,她將代表工作的醫院來此接受短期的訓練。
另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是——三年前,她在東京求學期間的最好死黨——小文即將出閣。
在不斷的電話騷擾下,沈雨菲被薛堂文以友誼和眼淚相威脅來當她的伴娘,否則她就要跟她斷絕往來;面對此番舉動,她是不來都不行。
提著行李走到出境大廳,一抬頭便看到「沈雨菲」三個斗大、歪扭八的漢字,尚未來得及反應已被摟得死緊。
「小文」沈雨菲欣喜的呼喊而出,眼淚在看到好友的那一剎那已不聽使喚的流下,兩人又哭又笑地遭到旁人的側目。
薛堂文抓緊沈雨菲的手道:「菲菲,你還是來了,沒見到你之前,我根本不敢期望你的出現,我以為你真的忍心割捨我們的友誼呢!我都訂好機票準備到北京去抓你了。」興奮之情表露無遺。
沈雨菲眨眨眼,「薛堂文小姐出閣是何等大事,我就是有九條命也不敢說我不來啊!」
「菲菲,你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了。」薛堂文後退一步,發現什麼似的從頭到腳仔細的瞧著眼前的人,看著她如今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薛堂文難以將她和心中的那個影像重疊起來。
三年前的沈雨菲總是頂著俏麗短髮,散發出飛揚的自信;而現在的沈雨菲,卻看不見那曾經是她註冊商標的甜笑,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都會女子的成熟性感,眉宇間更增添一層憂鬱之色。
「總不能老在原地踏步吧!」沈雨菲回她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
「倒是我們薛堂文大小姐,雖然要嫁做人婦了,卻依然不減當年的火辣性感。」沈雨菲一邊打量她,還故意做出垂涎的色狼樣讓薛堂文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兩人嘰喳個不停,邊推著行李朝停車場走去,坐上薛堂文的車後,沈雨菲這才發現怎麼不見準新郎金俊洙?
「他啊!正在公司裡頭開會,為了婚禮和隨後的蜜月假期,不先加班怎麼行。」薛堂文解釋道。
「別管他啦,他說為了彌補不能來為你接機的遺憾,將以一頓豐盛的晚餐作為補償,待會他會到餐廳和我們會合。」薛堂文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轉彎的車道。
想起三年前她在東京求學時,薛堂文與她是校園內眾人追求的對象、目光的焦點,兩種截然不同的典型,不知迷惑了多少人的心。
如果說薛堂文是耀眼嬌艷的紅玫瑰,那麼沈雨菲就是山谷中獨自綻放的百合花,神秘清雅的氣質如精靈一般。
金俊洙是小文從小便由父母為其訂下的婚約,薛堂與金家是日本赫赫有名的兩大家族,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可遠溯至幕府時代;雖說日本王室名存實亡,但階級觀念仍然明顯存在,更遑論這兩家族並非只剩一個空殼子,而是深具雄厚財力的企業體。
記得小文當初反對得多麼激烈,直嚷著這種建立在利益輸送上的婚姻她絕對不接受,她就是死了也不會嫁給別人強塞給她的丈夫;誰知機緣巧合下,兩人不但相遇、相戀,如今更將步上紅毯的另一端。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我們先在東京休息一晚,好好聊它個整晚,我有一籮筐的話要告訴你,然後明早還有很多事要做,像是得幫你試禮服啦……當然,拜訪一些朋友是一定的……」
「還有我們……」薛堂文劈哩啪啦的繼續說著。
「等等、等等。」」沈雨菲急忙打斷她的一長串話。
小文似乎已經擬定一切計劃,但她的腦子一時實在無法接收如此多的訊息。
薛堂文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對不起!我實在是太興奮了,都忘記你剛才下飛機,需要休息一下;想想我們有三年不曾見面,如果我沒逼你,我們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叫身為好友的我如何能夠接受?」一想到此,她不禁淚濕雙眼。
沈雨菲面對好友的責難,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她又何嘗願意這樣做?日本雖非她的故鄉,但第一次來到這裡,她便深深愛上這個別具風情的國度。只是,除了逃離這個有他的地方,徹底的斬斷過去外,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再度回來,私人方面是擔任好友的伴娘;公事上的需要也逼得她非來不可。
除了進修受訓外,她工作的醫院與東京北里醫院的交換醫師訓練協定已經到期,而醫院希望能夠繼續這項合作,所以此次特別派具有留學日本背景且前途相當被看好的沈雨菲作為最後一位受訓醫師,兩個月後醫院會派出代表至日本與她會合,一同簽訂這項合約。
天曉得她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設才有勇氣前來,一度以為遠走此地,心中那份悸動便會慢慢淡去。三年了!曾經有過的傷痛也該逐漸痊癒,只是再次面對他的同時,她是否能維持住臉上的笑容?她沒有把握。
一旁的薛堂文見沈雨菲眉頭深鎖的模樣,了解她必定是陷入往事……以及……金俊綿——這個把雨菲帶到天堂,卻也狠心將她推下地獄的男子。
「他……必定會出席我和俊洙的婚禮,你有心理準備再次面對他嗎?」薛堂文擔心的問。
這個混蛋,要不是他是俊洙的堂兄,她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沈雨菲只是投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我都來了,不是嗎?對我來說,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薛堂文望著表面平靜無波的沈雨菲,深深的在心中嘆口氣,若是上天要存心作弄一對戀人來考驗彼此,那麼我們也只能選擇接受吧!
東京市金氏集團大樓
「散會!」金俊綿終於說出與會人士最盼望聽到的話。
坐在主席位上的他扯了下領帶望向俊洙——他的堂弟兼副總裁。
偌大的會議室中只剩他們兩個人,「她,已經到東京了嗎?」金俊綿平靜的語調沒有一絲起伏。
「誰啊?誰已經到東京了?」金俊洙頭也不抬地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臉無辜不知死活的故意問著。
他眯起眼睛瞪著一副看好戲的金俊洙,「如果你想在下次高級主管會議中被我狠狠修理的話,你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金俊綿不帶表情的撂下這幾句話。
金俊洙想起剛才那幾位部長在會議中狼狽的模樣,知道沈雨菲霏的到來彷佛投下一顆炸彈在俊綿的心裡。
算了!他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實的招了吧!
「小梓已經去接她了,今晚我們會一起吃晚餐,明天應該會忙著處理婚禮相關的瑣碎事務,你知道她這次回來是要擔任小梓的伴娘。」他一字不漏的報告著他所知道的一切,生怕有絲毫遺漏。
金俊洙一頓,看著他仍舊一派冷漠的模樣,「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雨菲代表她工作的醫院來東京接受短期受訓,更巧的是,她待的正是你的醫院,婚禮後她會在東京停留三個月。」
金俊綿仍是一臉莫測高深、令人不解的表情,金俊洙一改嘻笑的態度,正經的說:「如你所願的,她回來了。只是你到底做何打算?」
金俊洙望著仍不作聲的堂兄,心中不禁深嘆一口氣:當初他和沈雨菲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再沒有像她那樣適合他的女子了,只是當時金俊綿心盲的不懂珍惜!
金氏集團的總裁位置並不容易坐,俊綿從小被迫接受超越同齡小孩的訓練,在他享受快樂童年的同時,俊綿正接受所謂繼承人應有的訓練。
俊綿父母的婚姻建立在利益上,當年金氏集團欲進軍歐洲市場,所以選擇了與英國溫克利家族的女繼承人聯姻,這樁以企業利益為取向的婚姻,伴隨而來的不幸福是可預料的,俊綿的父母生下他後便分居兩地,各有自己的社交圈。
除了對唯一的獨子有相同的期望,堅持他必須是最優秀的繼承人外,他們從不過問對方的生活;當小男孩努力爭取認可的同時,等待他的不是掌聲,只是更高的目標。
自從接掌金氏集團後,行事向來講求實際效益的俊綿放棄了保守封閉的作風,受西式教育的他革命性的改變為金氏家族注入新的活力,也不負眾望的將整個集團擴大,不但讓它成為亞洲排名前十大的企業,在歐洲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他不留情的作風更是傳遍商界。
俊綿的家財萬貫,加上邪魅氣質的俊美外表,構成了他黃金單身漢的條件,使得名媛淑女莫不對他趨之若鶩,這種遊戲人間的浪子態度一直持續到他遇上了沈雨菲——一個來自北京的異國女子。
「你自己想想吧!我去赴晚餐的約會了,遲到的話,小文會殺了我的!」金俊洙拋下這些話後便轉身離去,留下金俊綿獨自一人注視著玻璃窗。
街上霓虹燈一明一暗的閃爍著,在他心中,沈雨菲的笑容緩緩地浮現,這張在他心上縈繞三年的容顏,相信很快就可以見到。
「娃娃,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到該屬於你的地方!你可知這些年我如何度過沒有你的日子?娃娃,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屬於我,只有我能摟著你,感覺你的溫暖,嗅著你的發香。我幾乎等不及再次與你相見,娃娃,這次你再也逃不開了!」
金俊綿心中想像著沈雨菲在他懷中的情形,嘴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那種獵物逃不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