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gy 第一章第三節
第一章·兄與妹
第三節·尋找
她坐在地上，赤足披髮，全身除了雙眼，連頭髮都是雪白的。她的四周是骯髒的水溝，水溝里流動著鮮紅粘稠的液體，白色的東西時不時飄過。碩大的老鼠帶著腐爛的臭味爬過她雪白的腳背，而她無動於衷，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抱著懷中的東西，仿佛幼兒執著的抱著心愛的玩具。直到凸眼的金魚在她腳邊掙扎著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時，她才仿佛醒了過來，赤腳踏在那隻脫水的金魚身上，把所有的東西從那個小小的軀殼中擠出來，弄髒了她雪白的腳掌。
她搖晃著往前走著，停在一具具零落的人體旁邊。那些人體都已分不出曾經的樣貌，手臂和小腿堆砌成她的城堡，最頂上有幾顆頭顱，用雙眼處的空洞望著她。她低下頭，撿起一個手臂，那明顯是女人的手臂，纖細柔弱，皮膚白皙，塗著大紅色的指甲油，就像斷口處的血一樣鮮艷，無名指上還帶著戒指。
她小心地挑出了一處比較乾淨得地方，小巧的貝齒一口咬下一整塊肉。隨著咀嚼，血液從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她的嘴唇像是塗了口紅一樣艷麗。她緩慢啃食著那條手臂，到最後整條手臂都下肚。她看向懷中的東西，那是個完整的頭骨，像她一樣雪白，光滑發亮，很顯然被人精心的對待。
她低下頭，虔誠地吻上頭骨整齊的牙齒，留下一個顯眼的唇印。
「哥哥。哥哥。」她不停地吻著頭骨，鮮紅的血液從兩眼中湧出，仿佛流淚一樣，一滴一滴滴在雪白的頭骨上，「哥哥。」
那隻老鼠歪頭看著她，隨後跳入水溝中，費力的把白色的東西叼出來放在她原先站的地方，又返回去叼另一個，忙碌了半天才把它們全叼上來。白色東西是頭蓋骨，整整20個，擺了滿地，用它們空洞的雙眼望著她。
角落裡突兀地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哪裡來的電，除了頭頂那盞一明一滅的枯黃燈泡，電腦屏幕的光亮是這裡唯一的光亮。屏幕上不停地跳動著消息：您有一封新的郵件。
她走過去點開，新郵件只有一句話：
找靈魂社，救哥哥。
她血紅的瞳孔驟然收縮，抱著頭骨的手不停地顫抖，發出瘋狂的尖叫。水溝里不斷地飄過骨頭，斷肢，小塊的肌肉和手指，向排水口流去，被沖的不見蹤影，仿佛被吸入了某個黑洞。
「哥哥。」突然安靜下來的她喃喃著，「靈魂社……」
「你為了找哥哥還真是不擇手段啊！不僅調查了所有他的朋友老師，還雇了偵探，沒有線索了就憑著傳聞來找我們……路易絲啊，我跟你說。」席南一口咬掉半個巧克力蛋糕，口齒不清一臉凝重，「兄控是病，得治。」
「也不能這麼說，就算是哥哥只要有愛就沒有問題了。」徐明恩拍著路易絲的肩對她豎大拇指，「加油少女！我們很開放的，勇敢地去追逐自由的愛情吧！」
「問題不在這裡吧，她那哥哥不知道現在在哪裡怎麼談戀愛？」夏無憂眯眼笑，「找到了再說也不遲啊。」
「問題也不在這裡啊！我委託你們找哥哥不是委託你們開八卦茶話會的！」路易絲拍桌子大叫，聲音太大，奶茶店裡其他的客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面上一紅，尷尬地坐下裝作風輕雲淡波瀾不驚地高冷喝奶茶。
白安溫柔地笑著，轉頭問楚玖：「小玖有什麼想說的？」
「我要一杯茉莉奶茶，加兩份椰果。」楚玖神色認真。
路易絲深深覺得自己還是去找那個聯繫不上的偵探比較靠譜。比起這幫人，也許那個拿了錢，活幹了一半就玩失蹤的中年大叔更可靠吧。
「你們真的能找到哥哥嗎？」路易絲扶額，「別是為了坑我奶茶錢。」
原本還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火朝天的幾人突然都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她，看得路易絲一陣脊背發涼：「干，幹嘛啊！問一下又怎麼樣……」
「當然能。」夏無憂突然笑了，那叫一個目如秋水顏若春花，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百鳥齊鳴百花爭艷鑼鼓齊鳴彩旗飄飄，看得路易絲一顆少女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你放心吧，我們會找到你哥哥的。」
路易絲小鹿亂撞，頭昏腦漲，糊裡糊塗地應了一聲。
矮油媽呀媽媽你為什麼要讓我是個顏控！為什麼！啊帥哥，為什麼你是帥哥？為什麼我是顏控！
席南打了個呵欠：「具體說說情況吧。」
路易絲回了神，理了理思路就開始講：「哥哥是三個星期前不見的。其實從一個月前他就很少回家，學校也不去了，我想見他一面很難。爸爸媽媽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很著急。三個星期前他徹底消失了，家裡他的東西也都不見了，我們認為他是離家出走了，但問了他周圍的人都說不知道，報警了也沒什麼進展。哥哥好像突然間人間蒸發了一樣，哪裡都找不到，我們甚至去查監控，但從來沒有見過他。找了偵探，我自己也在調查，可是依舊一點線索也沒有。」路易絲嘆了口氣，「爸爸媽媽從一開始的著急，到絕望，到現在的互相指責，都認為是對方的錯，逼走了哥哥。哥哥現在生死不明，爸爸媽媽也吵得不成樣子……我們家，已經快要崩潰了。」她越說越傷心，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因為這群人而產生的那一點點快樂和輕鬆全都被悲傷的猛獸撕扯成碎片啃食掉了，如此脆弱的東西跟偉大而永恆的感情比起來是如此微不足道。
白安遞過紙巾，拍著路易絲顫抖的肩頭柔聲安慰她。席南他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得保持沉默。楚玖喝著奶茶，盯著路易絲，死水般的雙眼空無一物。
過了一會路易絲才平復情緒，歉意地笑笑，繼續說了下去：「然後我去哥哥常去的網上聊天室，想看看有沒有線索。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一個匿名的人跟我說，去找靈魂社。之後就收到了靈魂社的地址，我發現就是我們學校的靈魂社，就來找你們了。」
「哦？聊天室的匿名人？」夏無憂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你就沒懷疑那個人是蒙你的？」
「只要能找到哥哥，我什麼都不怕。」
「真是，偉大的兄妹之情呢。」
大家在奶茶店門口分手，徐明恩和白安住在相鄰的兩棟樓里，從小一起長大，正是這個時代稀有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私定終身郎情妾意啊呸，總之感情很好，於是兩個人就肩並肩，你對我眨巴眨巴眼睛我對你笑一笑，雖然沒牽手但相信兩個人心中的雙手一定牽在了一起還糊了幾百瓶強力膠。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反正路易絲哭瞎後的狗眼又被閃瞎了，腦內彈幕滿天飛。
秀恩愛分得快你們這些該死的情侶狗
誒我的手中莫名多出了火把和汽油
媽媽這對自帶閃光彈的情侶狗真可怕
地球真可怕我要回光棍星
夏無憂家比較遠，所以要去地鐵站。路易絲就和席南楚玖一起走，隨口問了一句：「誒一個小區？以前沒見過啊。」
「不，我們不住那裡。」席南漫不經心地說。路易絲很奇怪，這附近雖然小區不少，但往他們這個方向上只有一個小區，其餘的就是一些小店鋪和學校了。還沒等她問出口席南就開口解答了，「我們回學校。」
「忘東西了麼？」
「不是。我們住學校。」到學校門口了，席南和楚玖停了下來。席南對著她站著，而楚玖側過身，面對著校門，兩個人仿佛什麼意義深遠地雕像。席南的神情看不出悲傷或者其他的什麼，有的只是無所謂，語氣也是淡淡的，「我們是孤兒。孤兒院沒了，就住在學校里。」
「……對不起。」路易絲不知道該怎麼說，也有些莫名地慌亂，雖然這兩個人一副平淡的樣子，感覺不到多少悲傷，「你們……」
「沒事。」席南和楚玖麻利地翻過學校的圍牆，顯然這事乾的多了。落下後回頭沖路易絲揮揮手，「明天見啊路易絲。」
路易絲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亂亂的，揮手道了再見便匆匆走了。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父母的爭吵聲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反覆地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又雜又亂地根本理不清思緒。不過還好，哥哥有希望找到了。
一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被一個聲音洗刷著。那是個多麼不甘心，多麼悲傷又多麼憤怒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咆哮著，呼喚著那個名詞：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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