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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長。燃武閣 www.ranwuge.cc
纏纏綿綿,無休無止。
紀若渾身是汗躺在床上,她扳著手指數了數,「我已經禁慾快一年了。」她自己都沒覺著,自己竟然這麼久沒有過性生活了。顧諾賢一頭短髮都被汗水打濕了,他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著眼神迷離的紀若。
一根細長手指,把玩著紀若有些濕潤的黑色長髮,顧諾賢壞壞笑。「那要不,我現在全部給你補回來?」
紀若一臉寫著一個大大的囧字。
「算了吧,我怕你精盡人亡。」她暫時還不想過守寡的日子。
「嘖!」顧諾賢放下手臂,他軟綿綿趴在床單之上,都說事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他這不抽菸的人,竟也覺得飄在雲端,美滋滋的。
「我都不知道,我昏迷的那十個月,竟發生了那麼多事。」
紀若沒有說話。
「最讓我震驚的是,言溪竟然跟舅舅在一起了。媽的,我那美得像個神仙的舅舅,竟然會喜歡男人!」顧諾賢驚訝的直搖頭,那天他在跑步機上跑步,正巧接到顧言溪的視頻請求,顧諾賢也沒多想,就點了開。
當他看到視頻里出現了一身銀白色長衫的舅舅時,還有些詫異,心說舅舅怎麼會跟言溪待在一起。結果當他看到那兩個人公然在視頻里做出牽手,摸頭髮這些親密的動作時,驚得差點沒在跑步機上摔個狗吃屎。
說到這個,紀若也來了興致。「我知道這事的時候,也差點沒被嚇出心臟病。更讓我覺得難得的是,爹地媽咪竟然同意了他二人的事。」
「這你就不懂了,這之中還有其他隱情。」
紀若懶洋洋掀開眼皮,問道:「什麼隱情?」
「當年的族長是我媽咪,但是我的舅舅為了給我媽咪自由,為了成全我們一家幸福,他主動接替了族長一職。閔秀家族是女尊家族,男性繼承族長一職,有諸多限制。其中有兩條最讓人接受不了,一是在位期間不可結婚生子,二是不許踏出族中半步。舅舅管理家族二十一年,前二十年中,從沒有下過山一次。」
「我聽說,舅舅以前特別喜歡玩搖滾,是那個年代的搖滾青年。但是為了我媽咪,他主動放棄了這一切。」
紀若倒是覺得驚奇,她怎麼也看不出來,那個清清冷冷的美人,竟然會喜歡玩搖滾。
「舅舅年輕的時候,性格其實跟言溪很相似,都挺不正經。二十年的時候,舅舅從一個紈絝青年,變成了一個冷漠無情的人。這之中發生了些什麼事,我們都不清楚。」
「寂寞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舅舅一個人待在那山上,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沒有親人,其孤獨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媽咪之所以答應言溪跟舅舅的事,是因為媽咪心中有愧?」紀若多少有些理解蘇希的贖罪心理。
顧諾賢嘆了口氣,「也不全是如此,感情之事,自來沒有對與錯之分。言溪那麼貪玩的人,能為了舅舅下跪求情,不難看出他是真的喜歡舅舅。而舅舅,三番五次破例下山,每一次都是為了言溪。」
「這感情啊,它產生了就是產生了,硬要從中斬斷,是不對的。媽咪跟爹地一時難以接受是必然的,但他們若是真的要阻攔,那就是他們的錯了。幸好,我的父母不是冥頑固執的人,他們很開明。」
最後那話,紀若深感認同。
「是的,他們的確很開明。」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顧諾賢眯著眼睛想要睡,想到了什麼,他又睜開眼睛來。「我想不通,宋御那麼不開竅的人,怎麼會跟徐老大走到一起的!」聽到顧諾賢發牢騷,意識迷迷糊糊的紀若,直接伸出一條手臂,朝顧諾賢臉上砸了過去。
「睡覺!」
顧諾賢將臉上那隻藕臂放進被子裡蓋好,他看著天花板,還是想不通。
宋御那腦袋裡除了他的槍,幾乎沒有其他東西。
他那榆木疙瘩,到底是怎麼開竅的?
難道是徐老大霸王硬上弓,將他給強了,宋御迫不得已從了他?
顧諾賢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噁心到了。
直到迷糊睡去,顧諾賢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
顧諾賢跟紀若以及顧凌墨三人,一同回了顧家主宅。
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紀若跟顧凌墨率先下車進屋,顧諾賢獨自驅車去了地下停車場,他將車停好,下車時正好遇見出去辦事回來的西德尼。
顧諾賢從沒正兒八經跟西德尼聊過天,兩個人點頭打了個招呼,並排著朝家中走去。
氣氛有些沉默,西德尼在考慮要不要找點話題聊聊,顧諾賢則根本就沒拿西德尼當回事。眼見就要走進家門,西德尼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跟我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顧諾賢腳步放慢,他目視前方,反問一句:「你眼中的我,該是什麼樣的?」
西德尼聳聳肩,應道:「世人眼中的恐怖頭目,大概都是兇狠殘忍,殺人如麻,氣質冷酷的吧。」西德尼瞅了眼顧諾賢,才說:「除了氣質以外,你一點也不像是個恐怖分子。」
「那你覺得我像什麼?」顧諾賢被他這話逗得想笑。
淺金色琉璃瞳染上怪異,西德尼老實應道:「像是個正人君子。」
「哈哈!」顧諾賢頭一次在西德尼面前爽朗的開口笑出聲。「那你一定是沒有見過以前的我。」
「哦?」
西德尼詫異一挑眉,這時,紀若打開餐廳的窗戶,她朝顧諾賢喊了句:「快些進來,外面冷!」顧諾賢溫柔點點頭,應道:「就來!」
顧諾賢扭頭看了眼西德尼,西德尼看著男人因為紀若一句話瞬間變得柔情似水的雙眸,隱隱明白了什麼。
「以前的我,狠戾到被我的愛人腹誹成閻羅。」
閻羅麼?
西德尼低下頭,那還真是難以想像。
「但現在麼,我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了。」一隻常年在下水道生活的地溝老鼠,也開始走進陽光里,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站在餐廳里跟蘇希說話的紀若。
顧諾賢推開門,他脫掉鞋子,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掛在落地衣架上。「爹地,我來幫你做飯。」顧諾賢捲起袖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西德尼視線中。
西德尼偏頭看了眼在廚房裡陪顧探做飯的男人,眼裡多出複雜來。
這個男人,並不簡單。
看來顧家的人,上至八十的藍誠,下至二十的顧言溪,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前者一眼識破顧言溪跟閔秀莊的關係,後者連自己的舅舅都敢愛…
「想什麼呢!」顧諾妍靠著玄關門,雙手抱胸望著他。顧諾妍黑色秀髮長長了不少,已經過了肩膀。但她似乎不怎麼喜歡現在的髮型,便將頭髮扎了起來。
紮起頭髮的顧諾妍,顯得更加年輕。
西德尼摸了把自己的臉,他問顧諾妍:「我看著是不是很老?」
顧諾妍被他這話嚇到了。
「你出去一趟,該不會是撞到鬼了吧?」顧諾妍走近西德尼,她將手背貼到西德尼額頭,男人體溫正常。「沒發燒,看來是真的撞鬼了!」
西德尼好看的瞳仁里浮出無奈。
顧諾妍突然一巴掌拍在西德尼腦門上,並且喊了句:「妖魔鬼怪快快現身!再不滾,老娘就對你們不客氣了!」顧諾妍氣勢洶洶,好似西德尼身上真被鬼附了身。
「妍妍,你果然是孩子。」西德尼一臉無奈。
這樣的顧諾妍,才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
但,她越是活潑,西德尼就越有一種自己老牛吃嫩草的感覺…
這感覺,靠之!
—*—
西德尼開著車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閒逛,他看了眼燈紅酒綠的c市繁華夜景,最後,將車停在一家名為:『剪』的美容美髮造型室門前。
叮鈴鈴——
門鈴聲響起。
店長跟店員同時抬起頭,望向玻璃大門。只見穿著灰色羊毛絨大衣的男人,撐著一把傘站在門口。男人金褐色長髮慵懶垂落在頭上,褐色濃厚眉目下,金色琉璃泛著漣漪之光,包容了世間所有絕美之色。
見到他驚世之貌,店員跟店長眼裡都充斥著驚艷。
西德尼收了傘,他抖掉傘上的雪花,這才走進裡面。抿成直線的淺粉色單薄雙唇微微張開,說道:「我要做髮型。」他聲音迷人,跟他矜貴優雅的氣質十分相配。
都說,長得好看的人,是天神的愛寵。
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必定是天神的心頭愛。捨不得碰壞,捨不得說一句重話。
見店員們都沒吱聲,西德尼略有詫異,「你們打烊了?」微微闔上金色美眸,西德尼睨著坐在沙發上出神的店員。被他用明明很迷人,卻格外讓人生寒的目光盯著看,店長背後一陣生寒。
店長忙站起身,笑臉開口:「歡迎客人!」
西德尼點點頭,他走到皮椅前坐下。
店員立馬拉開橙色絲綢帘子,露出裡面的鏡子。鏡子裡,映射出西德尼那張過分帥氣的臉頰,五官似刀裁,多一刀是多餘,眉目精緻如畫作,少一筆是遺憾,他身上每一處都生得恰到好處,韻味十足。
西德尼凝視著自己的一張臉,微微蹙眉。
髮型師站在他身後,見他看著他那張讓人嫉妒生恨的臉直皺眉,禁不住在心裡憤恨的想:自己若生得如此好面貌,必當笑顏以對,不然,對不起這完美之貌。
「客人,請問你想要做一個什麼樣的髮型?」
身為造型師,他必須詢問清楚客人的意願。
西德尼垂下雙眸,眼瞼斂去金色雙瞳里的所有風情矜貴。「給我做個顯年輕的髮型。」
「啊?」
髮型師臉上出現了裂痕。
「客人,你模樣好皮膚好氣質也好,這樣看著已經夠年輕了。您…還想要多年輕?」造型師內心吐血三升。他自認自己也是一個保養達人,可站在這個客人身旁,頓時相形見絀。
簡直一個是天上明月,一個是凡間螢火。
西德尼伸出一根細長手指,放在嘴前搖了搖。「別問了,你儘管將我弄得更年輕些就行。」
造型師適時閉嘴。
他為難盯著西德尼看了好久,最後說道:「稍等片刻。」
他放下手中工具,跑去跟店長溝通,這個客人到底要做何種髮型,才會顯得年輕些。西德尼坐在鏡子前,這時手機電話鈴聲響起,見備註是妍妍,西德尼忙接起電話。
「妍妍。」
電話剛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一陣喧譁的音樂,隱約還有聲聲吆喝。「妍妍,你又去酒吧了?」西德尼褐眉微擰,顧諾妍一個女孩子去酒吧,他終是不放心。
明知酒吧里沒有人能奈何得了顧諾妍,但或許是因為愛了,所以總是處處關心著對方,總覺得滿世界都是壞人,人人都想撬他的牆角。
顧諾妍走到廁所,她對著鏡子補妝,沖手機裡面說:「言溪,十二點過來接我。」
西德尼忍不住揉眉心,看這樣子,顧諾妍已經開始醉了。「知道了,你別玩太嗨。」
「囉嗦!」顧諾妍掛了電話。
她盯著手機,目光一片清明。
她在酒吧玩,從不會將自己喝到爛醉。她是想打電話叫西德尼來的,但她又不想讓那個人覺得自己非他不可,這才故意叫錯他的名字。
所謂傲嬌,就是如此。
顧諾妍將手機放進手拿包里,她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勾唇。
不知不覺,她竟已認識西德尼有一年了。
不知何時開始,夏佐的身影徹底從她心裡被抹去,而那個叫西德尼的男人,卻在她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種子生根發芽,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西德尼收了電話,造型師這才走過來。
「客人,您看這個髮型可以嗎?」
西德尼隨意掃了眼所謂的能顯年輕的髮型,這個髮型對頭髮有一個要求,就是要夠長。頭髮中分髮型要做離子燙,微捲曲,額前乾淨利落,兩旁略長。
這個髮型,的確適合天生金髮的男子。
西德尼眯眯眼,有些疑惑,做了這個髮型,看上去真就會年輕些?
「行吧!」
「那好。」
…
三個小時後,被造型師當模具玩了接近三個小時的西德尼,終於走出了美髮屋。他拿起門口的傘撐上,仰頭看天空,雪花越來越大,天空像是被撕扯開一道口子,洋洋灑灑的雪花落到地上,久久不肯融化。
西德尼看了眼手錶,已經十一點過二十分了。
現在開車去酒吧,時間剛剛好。
他收了傘,坐進跑車,跑車化作流線,消失在這片城市中。
—*—
x—9,是這家酒吧的名字。
酒吧坐落在c市北城商業最繁華的梁河不夜城。
夜幕深邃,喧囂的音樂與絢爛迷離的燈光為舞。顧諾妍站在舞池扭動嬌艷動人的嬌軀,腳步有些虛。本來不該喝醉的她,今晚竟也醉了。
總有鹹豬手在她身上亂摸,開始她忍,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便一腳踹過去,正中色狼襠部。
被踹中命根子,色狼們也不敢亂叫,畢竟是他們有錯在先。
音樂暫停,顧諾妍覺得無聊,便走下舞池。
她又去吧檯點了杯酒,端著酒走到卡座,顧諾妍癱坐在沙發搖籃椅上,眯著眼睛喝酒。西德尼從門口走進來,舞池裡人太多,他一時也找不到顧諾妍的身影。
伸手拔開身前一群衣著暴露,扭得像魔鬼的女人,西德尼心無旁騖,直走向卡座方向。
當他找到顧諾妍的時候,顧諾妍幾乎已經徹底醉了過去。
她單手撐著腦袋,正斜躺在搖椅上,過短的緊身裙下,底褲幾乎走光。西德尼眯眯眼,他無奈嘆了口氣,這才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顧諾妍身上。
「妍妍,醒醒。」
西德尼溫聲提醒顧諾妍。
這輩子,他冷厲了半輩子,所有柔情溫暖全部交代在了這個女孩身上。沒有叫醒顧諾妍,西德尼乾脆挨著她身邊坐下,他抬起顧諾妍的頭顱,將她的上半身摟在懷裡。
顧諾妍有些警惕,她微微睜開眸子,朦朧的視線里出現西德尼的臉。
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顧諾妍這才放下心來。她放任自己躺在西德尼懷裡放縱,心奇異的很安穩。西德尼低頭看著女孩畫著濃妝,美得驚心動魄的傾城容顏,在心裡不停的問自己,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是看上了她的狠戾無情,還是她笑起來傾國傾城的風情,又或是她偶爾傲嬌時可愛的不行?西德尼的手指在顧諾妍臉頰上來回撫摸,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愛她,他只知道,愛上了,那就要好好對她!
「西德尼,那狐狸…好醜…」顧諾妍大概是做夢了,夢到了那隻對她大不敬的雪狐。
西德尼微微笑,「你不喜歡雪狐?」
「不喜歡…」
「那我把它殺了,好不好?」西德尼笑著,心裡卻是真的起了這個念頭。殺一頭雪狐,於他而言,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顧諾妍在他胸前蹭了蹭腦袋,含糊說了句:「不殺…」
「好,不殺。」
既然她不喜歡他殺生,那他就不殺。
「那你,喜歡什麼?」西德尼從沒聽過顧諾妍對自己說喜歡二字,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在顧諾妍心裡到底是什麼位置。到底,他有沒有在顧諾妍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這些,他通通不知道。
顧諾妍沒有說話,就在西德尼以為她睡死過去的時候,她這才說:
「爹地…媽咪,言溪…哥…嫂子…」然後,就沒聲了。
西德尼皺皺眉,原來她的心裡,還真沒有他的位置。
「還有…變態…」
本已死了的心,突然跳動起來。
西德尼頭一次覺得,變態二字,如此動聽。「妍妍,變態是誰?」
「西德尼…是個變態!」
西德尼笑的更樂了。
「行!我是變態!」
他將顧諾妍整個人打橫抱在懷裡,大步朝酒吧外走去。將顧諾妍放在副駕駛,西德尼親自開車,護送他的女王歸家。回了家,西德尼見顧家人已經睡了,只好自己跑去廚房,給顧諾妍熬了碗薑湯。
他不會做飯,但這薑湯,卻是會做的。
端著深紅偏黑色的薑湯走回客廳,這時,顧諾妍似乎清醒了些。她雙手環膝坐在沙發上,偏頭望著西德尼。女孩的眼,目光有些迷茫,看來並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西德尼坐到沙發上,然後扶著顧諾妍的肩膀,哄騙她喝下那碗薑湯。
「嗝!」
湯太辣,顧諾妍似乎是被辣清醒了。
她定定望著西德尼,盯著西德尼那二逼髮型看了好久,顧諾妍突然哈哈大笑出聲。「哎喲!變態,你這是去哪個森林掏鳥窩,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了麼?頭髮怎麼摔成了這傻逼樣?」
顧諾妍笑的肚子痛。
某個特意去做髮型,為了顯年輕的二逼:「…」
簡直一臉懵逼!
「這髮型難道不好看?」西德尼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頭髮,很天真的問。顧諾妍盯著他看了幾秒,她突然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將西德尼壓在身下。
被壓倒在下方的西德尼表示更加迷茫。
「你怎麼這麼可愛呢?」顧諾妍捏著西德尼的臉頰,一臉的喜愛。剛才西德尼戳自己的頭髮,還噘著嘴,那樣子,看了就讓人想撲到他。
西德尼正在腹中醞釀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然而顧諾妍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卻讓他更加錯愕了。
顧諾妍近乎粗魯地一把將西德尼拽了起來,西德尼舉起雙手護住頭顱,還以為顧諾妍是要揍他。哪知——
顧諾妍卻是麻溜地,十分順利的將西德尼身上的毛衣拽了下來。
身體一涼,西德尼低下頭,就見顧諾妍正一顆顆的在解他的襯衫扣子…
「你做什麼?」西德尼沒太搞清楚顧諾妍這是在做什麼。顧諾妍之前為了捉弄他,也曾經剝過他的衣服,有一次將他褲子扒了,箭在弦上,她卻拍拍屁股,丟給他一片姨媽巾,然後瀟灑的走了。
有了那一次的陰影,西德尼幾乎不敢主動勾搭顧諾妍了。
此女子作風彪悍,一般人勾搭不起。
所以這一次,眼見顧諾妍扯開自己的衣服跟褲頭,西德尼心裡下意識的認為,顧諾妍是在鬧著玩。於是,他便由著她。大不了到時候被挑逗起一身慾火,他再去沖個冷水澡。
衣服被剝光,直到褲子也被褪去到腳踝處,西德尼還認為顧諾妍是在玩。
「西,你說你,怎麼長的這麼美味了?」顧諾妍目光迷離望著他,她的一雙手在男人身上胡來,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也被她自己剝了個乾淨。
西德尼挑挑眉梢,美味…
「我又不是食物!」
顧諾妍低頭看著男人精緻如畫的眉眼,她這人,最抵擋不住美色的誘惑。這一點,跟蘇女士一個德行。「嘖!這麼美味的東西,放在我面前一年多,我竟然沒有吃了你…」顧諾妍直搖頭,一臉的惋惜。
西德尼保持緘默,只能祈禱顧諾妍趕快昏睡過去,放過他。
西德尼也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喜歡的人在他身上為非作歹,他能忍到現在,已是極限。若不是此時地方不對,西德尼絕對不介意翻身占有了她。
只是…
身上這賴皮蛇,似乎還沒有想要睡一覺的覺悟。
「妍妍,不早了,該睡了。」西德尼儘量保持呼吸鎮定,但天知道,他血液都快沸騰了。顧諾妍是個妖精,西德尼是只餓狼,這兩人碰到一起,遲早會出事!
顧諾妍不僅不鬆開他,反倒伸出自己修長雙腿,將男人整個的捍衛在身下。
「不許動!」
顧諾妍冷聲高呵。
西德尼一愣,還真被她給嚇了一跳。
這人一旦被嚇到,某些地方,也會下意識做出反應。比如…
顧諾妍感應到男人突然的變化,她桀桀冷笑,腰部一個挺身,在西德尼愕然的視線中,她竟然…
將他整個的吞沒!
「啊!」
一股痛意傳遍全身。
顧諾妍昂起頭顱,臉色都白了。
這個體位,這好不溫柔的攻勢,別說是顧諾妍,就是西德尼也被嚇了一跳。足足懵逼了有一分鐘,西德尼這才回過神來。他突然一把扯過大衣,將顧諾妍包裹住,然後摟著她上樓。
聽到尖叫聲的顧探披著衣服走下樓,他見西德尼的房門突然被砰地一聲關上,還有些還吃驚。「西德尼,剛才是妍妍在叫嗎?」
屋內,氣氛尷尬又旖旎。
西德尼擦了把冒汗的額頭,他沖門外回了句:「是!妍妍今晚喝醉了,剛才腦袋撞樓梯欄杆上了。」
顧探眯眯眼,將信將疑。「是麼?」
屋內沒有動靜,顧探只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便囑咐道:「早些睡吧。」
「…好…」
等顧探上樓去了,西德尼再看懷中的顧諾妍,卻是有些心虛。顧諾妍這下是徹底的醒了,她睜著一雙桃花眉目,靜靜凝視著西德尼。那目光,如嗔非怒,亮晶晶的點墨雙目,又似裝著一汪海水,深邃迷人。
西德尼吞了口唾沫,他動了動,顧諾妍跟著冷了臉。
「你找死!」
身體異樣的疼痛,終於敲醒了顧諾妍,現實很清晰的告訴了她,她方才主動送上去交代了清白。想她一個女孩子,第一次竟然這麼…
轟轟烈烈。
這以後回憶起來,還真是特別!
西德尼一隻手摟著顧諾妍的腰,另一隻手舉起,做了個我認錯的手勢。不過…「妍妍,是你霸王硬上弓,你是霸王,我是弓。」深知西德尼說的是事實,顧諾妍滿肚子委屈怒火,卻是沒出發。
她突然低下頭,一口咬在西德尼肩膀上。
「哼!」
肉好像掉了一塊。由劇痛轉為麻木。
一口將西德尼肩膀上咬出一排深刻的牙印,顧諾妍這才解了氣。西德尼看向顧諾妍,目裡帶著徵求之意。「妍妍,繼續還是…?」
顧諾妍白了他一眼,現在,繼續會痛苦,不繼續會難耐。
咬牙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繼續!」
顧諾妍腦袋一揚,英雄就義一般,準備奔赴戰場。西德尼目光一柔,「既然要繼續,那就我來。」他一翻身,兩人之間的位置對調。
當那股痛處逐漸變成異樣的快感,顧諾妍這才放下心來享受。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
第二天早上醒來,西德尼神清氣爽。顧諾妍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
「昨晚腦袋撞護欄了?還疼嗎?」顧探遞給顧諾妍牛奶,他看了眼顧諾妍腦袋,似乎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顧諾妍一刀劃開手中的煎蛋,她冷目瞪著西德尼,咬牙切齒應道:「當、然、疼!」
蘇希見顧諾妍撒氣似的,覺得好笑。「那要不,我們把護欄拆了,重新裝一個?」
正在切蛋的西德尼動作一頓,他突然覺得胯下一涼。
顧諾妍卻笑了,笑的一臉神秘。「可以啊!拆了好,拆了就…不中用了!」顧諾妍意有所指。蘇希跟顧探抿唇淺笑,只當她是在開玩笑,而聽明白過來的西德尼,卻渾身惡寒。
…
早餐如同鴻門宴,西德尼吃完,忙洗了手,親自去廚房削了兩個青梨,給顧諾妍炸了一杯果汁。
「女王,喝果汁。」
在沙發上坐立不安的顧諾妍白了他一眼,像是恩賜一樣,傲嬌的取過果汁,幾口就灌完了。見她還有心情喝果汁,情況應該還不算太糟,西德尼這才鬆了口氣。
「腰酸,給我揉揉。」
顧諾妍抱著抱枕,趴在沙發上。
聞言,西德尼不敢不從,他馬上屁顛屁顛地坐在沙發上,給媳婦兒按腰。
「哎喲!」
西德尼剛一按顧諾妍的腰,顧諾妍立馬哼叫出聲。顧諾妍受了槍傷也不會吭一聲,她故意叫大聲,明擺著是在發泄私慾。明白她的心思,西德尼也不點破,他放輕動作,用合適的力道給顧諾妍按摩。
知道顧諾妍被他按得舒服的睡了過去,西德尼這才美滋滋的看著她的睡顏,一顆十分滿足。
她終於,是他的了…
睡了兩個多小時,顧諾妍悠悠醒來。她還是很不爽,女王不爽,西德尼就要糟糕。顧諾妍將腿搭在茶几上,她指了指身旁的空地,對西德尼說:「都說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倆雖還不是夫妻,但也是情侶,對吧?」
西德尼眨眨眼,小聲應道:「你說的是。」
顧諾妍揉揉自己的腰,她狡黠的雙目一亮,便道:「既然如此,那我現在腰痛,你覺得該怎麼做?」西德尼看了顧諾妍,搞不懂這鬼馬精靈的丫頭,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他搖搖頭,乖巧說:「您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顧諾妍對他這答案,很是滿意。
「我看,現在你應該去做俯臥撐,做到我覺得滿意為止。」
西德尼一噎,下意識問了句:「是我昨晚表現的沒令你滿意?」顧諾妍眉梢上挑,有些不悅。「屁話多!」就是因為他表現得太令她滿意了,她才會如此腰酸背痛!
西德尼見顧諾妍又要爆炸了,趕緊走到空地上,他彎下腰,伸直左右臂,乖乖做俯臥撐。蘇希跟顧探正在餐廳研究新菜式,無意間聽到西德尼那句昨晚是不是表現的不滿意,他二人總算是今天這倆人氣氛這麼怪的原因了。
原來…
顧探多看了眼在地板上做俯臥撐的西德尼,目光有些不悅。
每個當爹的,都拿女婿當情敵。
這話不假。
西德尼正做俯臥撐做的好好地,腰上突然多了一個重物。西德尼扭頭一看,卻見是顧探坐在他的腰上。
「…」西德尼想死。
「妍妍,這樣做俯臥撐,西德尼的腰會更痛一點。」顧探朝顧諾妍解釋說。顧諾妍壞壞一笑,忍不住朝顧探豎大拇指。「爹地英明。」
西德尼馱著顧探,沒做到五十個,便累趴在地上了。
這之後的一周內,西德尼的腰一直處於酸痛之中。至此以後,俯臥撐這個運動,西德尼是見到就躲。除了某個必要時刻必須要做俯臥撐之外,他這一輩子是再也沒有做過這項運動。
…
蘇希跟顧諾妍攜手一同去逛商場,路過一家情趣用品店,蘇希特意意味深長說了一句:「妍妍,你還小,跟西德尼親熱的時候,可一定要注意保護措施啊!」
剛還興致勃勃逛街的顧諾妍聽到這話,頓時一愣。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目光有些暗色。「媽咪,你下午陪我去趟醫院吧。」蘇希一愣,她收起臉上的笑容,緊張問道:「你怎麼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顧諾妍搖頭,她不願多說。
到了醫院,顧諾妍直接掛了婦產科。
蘇希見到婦產科三個字,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拉住顧諾妍,又一次問:「好端端的,你來婦產科做什麼?難道你身體不舒服了?」蘇希上下看了幾眼顧諾妍,顧諾妍身體一向很好,又愛乾淨,不像是會有婦科病的樣子。
顧諾妍領著蘇希坐到走廊邊上的椅子上,她拿著醫療卡,落寞應道:「媽咪,我的膀胱曾受過兩次傷。」蘇希身子一僵,她沉默了好久,才拍拍顧諾妍的腦袋,安慰她說:「別擔心,膀胱不是子宮,應該是不會影響生育的。」
顧諾妍勉強一笑。
她很少這樣強顏歡笑,這樣子,真讓蘇希心痛。
「132號!顧諾妍!」
顧諾妍站起身,她脫掉鞋子,走進b超市。
「躺床上,拉下拉鏈。」
顧諾妍依言躺下,她拉下褲子拉鏈,任由婦產科醫生給她做檢查。
「兩個小時後來拿結果。」
「好。」
顧諾妍跟蘇希哪也沒去,就坐在等待結果的窗口前,硬是等了兩個多小時。出結果的時候,顧諾妍突然喪失了去拿結果單的勇氣,蘇希嘆了口氣,這才站起身,幫顧諾妍去拿檢查報告。
蘇希多看了幾眼報告,見上面寫著,膀胱曾有受傷,但痊癒良好,子宮無損傷,不影響懷孕幾個字時,溫柔精緻的臉蛋上,終於露出喜色。
「妍妍!沒有問題!」
聞言,顧諾妍猛地抬起頭來。她一把奪過蘇希手中的檢查報告,細細看了起來。見上面的確寫著子宮完好幾個字,顧諾妍終於鬆了口氣。
「呵呵…我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懷孕!也就沒事,檢查著玩!」顧諾妍佯裝隨意將檢查報告扔垃圾桶里,臉上寫著傲嬌二字。蘇希搖搖頭,說實話,剛才看到顧諾妍低沉的模樣,她心裡真的很痛。
顧諾妍抬頭望了眼湛藍天空,這天雖然冷,她卻感到很溫暖。
能懷孕,真是萬幸。
不過…
顧諾妍搖搖頭,不會的,就一晚沒做措施,應該不會中招的。可是…本該在四天前的月事,遲遲不見造訪,該不會真的中招了吧!
顧諾妍被自己想法嚇了一跳,她跑到藥房,拿了兩根驗孕棒,一回到家,第一時間鑽進衛生間。當她見到驗孕棒顯示為陰性時,總算徹底放下心來。
「還好!還好!」
她將驗孕棒扔進垃圾桶,這才喜滋滋地跑出廁所。
晚上西德尼進廁所,見到垃圾桶里的驗孕棒時,第一時間有些懵。「這什麼東西?」他偏頭看了眼那玩意兒,隱約記得,這玩意兒似乎叫作驗孕棒。
他面色一變,捉摸不透顧諾妍為何買這東西。
他多看了眼驗孕棒,確認是陰性,為沒有懷孕狀態。
…
顧諾妍睡著了,西德尼看著她的側臉,忍不住暗想,顧諾妍到底是想要孩子,還是不想要孩子…如果她想要,他不介意跟她生一個,如果她不喜歡孩子,那他也不介意一輩子丁克。
第二天,恰巧顧諾賢跟紀若去四合院,據說是去找姬玄御做治療的。聽說顧諾賢跟紀若突然想要個女孩,正在努力的嘗試恢復子宮。於是,顧凌墨就被暫送到蘇女士他們家來玩一天。
顧諾妍一見到顧凌墨,就抱著他不肯撒手。
姑侄兩人在沙發上玩作一團,小傢伙盯著顧諾妍的胸看,顧諾妍則給小傢伙傳授泡妞秘籍。西德尼在一旁遠遠的看,心裡確定了一個信息,那就是——
顧諾妍喜歡孩子!
於是,西德尼上樓去,將房間抽屜櫃裡的所有保險套都給扎了個洞。他認為,在顧諾妍不知道的情況下讓她懷孕,是一種驚喜。而這一切,顧諾妍根本就毫不知情!
*
「這個藥,熬了每晚睡前喝一碗,一副藥可以喝三天,這是一個月的分量,喝完了再來找我。對了,來月事那幾天不要喝。」
紀若接過姬玄御準備好的中藥,她打開袋子看了眼,見裡面裝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藥草,紀若將信將疑,問了句:「這真有用?」姬玄御雙手插在口袋,他搖搖頭,「話我不敢說死,平常心對待就好,就算是不能懷孕,這藥喝了也能保護你的心臟。」
「總之,百利無一害。」
紀若點點頭,她偏頭看向站在四合院裡陪紀譜霖有說有笑的顧諾賢,眉宇依舊冷冷淡淡,心裡卻有了些私心。雖說已經有了顧唯尋跟顧凌墨,但不能親自體會到懷孕的艱辛,生子的痛苦,撫養孩子的樂趣,總是有些遺憾的。
她也想親自為顧諾賢生個一兒半女,人生方能無缺。
「雅若,站在一個醫者的角度,我並不建議你生育。」姬玄御不忍心講話說死,紀若的身體終究跟其他人不一樣,她子宮受過傷,又經歷過換心臟手術,她這樣的身子,懷孕生子將要付出比其他女子更多的艱辛才行。
籟嫦曦懷姬玄煜承的時候,姬玄御寸步不離籟嫦曦半步,那九個多月的時日,他看著籟嫦曦前些個月每日每夜的嘔吐,後幾個月挺著大肚行動不便,就連睡覺都不好翻身,別提有多心疼了。
他真心覺得,懷孕生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事。
每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都離不開母體的辛苦付出,母親總是無私愛著子女,又有多少子女,心甘情願為母親做過哪怕一件好事?
「能不能成功受孕還是個問題,爸,你想遠了。」
姬玄御目光複雜看著紀若的臉蛋,保持沉默。
中午留在四合院吃了飯,又扯了些家常,兩人這才開車去蘇女士家將顧凌墨接回來,一起回家。
第二天,顧諾賢起了床,親自將中藥放在藥罐里,用小火煎熬,這才去了公司。顧諾賢已醒,ga國際自然又回到了顧諾賢手上,一年多沒見顧諾賢,再見到他,公司員工都覺得總裁變了。
沒有那麼冷漠了,看著也瘦了。
「卡洛琳娜,叫總經理來我辦公室一趟。」
「是。」
顧諾賢切斷內線,小安安圍在他身邊噓寒問暖,顧諾賢面無表情睨著小安安,不肯吱聲。一個人說話無趣,小安安識相的滾到角落裝透明人。
十幾分鐘後,崇安匆忙來到辦公室。
「這麼久了,你終於回來了。」崇安一把抱住顧諾賢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顧諾賢意思意思拍了拍崇安的肩膀,崇安這才鬆開他。
「感覺怎麼樣?身體恢復的如何?」
「刀槍不入,再好不過。」顧諾賢頭也不抬。
「那就好。」
崇安徹底放下心來,他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用了五分鐘簡單的將近一年ga國際的發展情況說了一遍,顧諾賢安靜聽著,沒有多說什麼。由顧探親自接手負責的項目,顧諾賢從不懷疑他爹地的能力。
崇安說完,語氣一頓,他摘下沒有任何度數的眼鏡,將眼鏡擱在桌子上,崇安低頭看著顧諾賢,說道:「澳大利亞分公司正式步入正軌,現在發展的不錯,再過兩個月,我決定親自去趟澳大利亞。去那裡呆上一年,摸清了萊爾財團的底細,咱們再做收購準備。萊爾財團可是只大老虎,想要成功收購它,沒有一年的持久戰基本上不行的。」
顧諾賢終於抬起頭來。
「還有一個最迅速的辦法。」
崇安一愣,詫異問道:「什麼辦法?」
「萊爾財團實力雄厚,小打小鬧根本動不了它分毫。我們可以暗中對萊爾財團的總裁制造點驚喜,只要萊爾財團的總裁倒了,他企業內部一定會大亂。」
「到時候,股票大跌,人心渙散,想要弄垮它的企業不在少數,我們再不動聲色暗中操控,將它的高層管理員工挖到我們公司,為我們所用。到時候,萊爾財團一定會大傷元氣,這個時候我們該做什麼,不需要我明說吧?」顧諾賢目光淡淡望向崇安,嘴角適時勾起陰冷的笑意。
崇安盯著顧諾賢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終於確認,他們的總裁回來了。
這個做事骯髒,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才是他們總裁本該有的模樣。
「得了!小的明白了!」
惹了顧諾賢,算他傑夫眼拙。
「對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雅諾娛樂公司旗下藝人跳槽了不少,你再不出山,小心你這些年的心血會毀於一旦!」這一年,雅諾娛樂總裁昏睡不醒,特級助理宋御又不見蹤影,只有一個流月波忙前忙後,可有夠嗆。
早期爆出紀若殺人一事,後夜君然宣布息影退出演藝圈,旗下那些見風使舵的小藝人,察覺到風向不對,早就毀約跳槽到歐龍娛樂跟飛天娛樂去了,現在留在本家的,基本上都是些念舊的天王天后,以及少些個忠心的小藝人。
顧諾賢再不醒來,雅諾娛樂估計就要完蛋了。
「知道了!澳大利亞那邊你多留心,我去趟雅諾。」
「行!」
流月波跟崇安能力不俗,但他們本身局限性大,終究是不抵裴任榮跟徐漠安這等人物,顧諾賢沉睡不醒,ds組織依舊屹立不倒,也沒見出過大亂子,可雅諾娛樂就慘了。
六輛寶馬車,護著一輛黑色布加迪停在雅諾娛樂正門前。
二十幾個黑衣保鏢走下車,自動站成兩排。阿威打開跑車車門,護著顧諾賢下車。男人走下車,路過公司大門的路人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時,同時怔住。
男人身穿黑色襯衫,未系領帶,外套一件長及腳踝的深紅色大衣,這妖孽顏色,可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推了推黑框眼鏡,顧諾賢抬頭看了眼鑲嵌著中空玻璃的娛樂大樓,大樓頂上,雅諾娛樂幾個字在冬日陽光下,散發著冷寒。
緊珉的雙唇囁了兩下,顧諾賢這才邁開大步子,面無表情走進公司。
黑色鋥亮的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顧諾賢掃了眼低頭玩電腦逛某寶的前台小姐,目光倏然一冷。前台小姐微微一愣,空氣怎麼突然冷了好幾度?
她抬起頭,見到一身紅衣,妖孽成災的男人,頓時驚呼出聲。「啊!總…總裁!」前台小姐趕緊關閉網頁,一臉驚慌。顧諾賢淡淡看了眼前台小姐,只說:「十五分鐘內,主動提交辭呈上人事部。」
前台小姐咬咬牙,雙眼蒙上水霧。
顧諾賢不再看她,他右轉身,朝電梯通道走去。這時,員工電梯開啟,走出一群打扮嘻哈的年輕男女,模樣皆是不俗,他們見到顧諾賢,也是一陣回不過神。
顧諾賢眯眼看了他們幾眼,對這幾個人勉強還有點印象。
似乎,是經紀人歐蘭傑去年從歐龍挖過來的練習生。
青年們眨眨眼,這才回過神來。「顧總,中午好!」他們齊齊對顧諾賢彎身致意,顧總回來了,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的出頭之日也快了?
幾人的眼神,都露出輕鬆之色。
本來公司計劃讓他們下個月出道,出道前兩個月開始在各大綜藝節目無償義演,只求露個臉,勾引起觀眾的胃口,結果卻被主持人跟別家練習生給踩了!這一年處處被其他公司欺壓,他們都快憋成孫子了!
現在好了,顧總回來了,公司一定會重新走上正軌!
顧諾賢何等聰明,不用多想,也明白這群人心裡在打什麼算盤。關鍵時刻沒有拋棄公司離去,值得好好捧捧。
顧諾賢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進了電梯。
…
流月波早已在辦公室等著他,一見他來,立馬迎了上來。
「顧總,您到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下去接您。」
「不必。」
顧諾賢走到沙發上坐下,他掃了眼茶几上的熱茶,目光微暖。流月波還真是有心,知道他現在這身體狀況不適合喝咖啡。宋御去了俄羅斯,他這辦公樓區竟沒有一個人,實在是冷清的可怕。
「聽說公司藝人走了不少。」
聞言,流月波臉一黑,像是剛吃了一坨屎。「是走了不少,其中有幾個不惜付了高價違約費,也要跳槽。」
「哦?跳槽名單給我看看。」
流月波立馬打開文件夾,遞給他一張名單表。
「竇愛、蘇子航、釗朗、曹玉婷…」顧諾賢將那份名單撕掉,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以後,但凡是我雅諾娛樂投資的電影電視劇,一律不許出現他們這幾個人的身影。」
「一群白眼狼!」
顧諾賢揉揉眉心,有些疲憊。
娛樂圈混的人,果然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流月波點點頭,對顧諾賢此時憤怒的心情,他表示理解。
「去年歐蘭傑招進來的那批練習生,走了多少?」
「招進來三十一人,走得只剩下七個人了。」
「七個人?」顧諾賢仔細想了想剛才見到的那幾個孩子,好像就是七個人走在一起的,應該就是剩下的幾個練習生了。「留下來的那幾個孩子資歷如何?」
「不錯的,唱功舞蹈都不俗,也能吃苦,關鍵是夠沉得住氣。聽歐蘭傑反應,在電視台他們被欺負了也沒發過牢騷,就算是回了公司內部,也沒有說過一句不是。」
「是麼?」夠隱忍,能吃苦,沉得住氣,娛樂圈中,只有這種人才能發展得更長遠。「準備一下,讓他們在下個月出道。歌曲、國『ar』公關公司,這個組合出道的第一張專輯造型設計,全權交給他們負責。另外,宣傳一定要到位。」
「我要他們,一鳴驚人!」
流月波眼裡閃過意外,「聘請『ar』公關團隊可不容易,您這是打算力捧他們?」
「不是力捧,是盡全力捧!通知歐蘭傑,我要他將這支組合,打造成亞洲第一天團!」
意外變成震驚。
流月波敲敲桌面,猶豫問了句:「顧總,您是打算讓公司往音樂唱片界發展?」
「嗯。」
「之前我們公司主流一直在影視圈這塊,怎麼突然決定往音樂這塊發展了?」流月波搞不懂顧諾賢在想什麼,明明音樂這塊一直都是他們公司的缺項,雅諾娛樂之前走的是影視圈,突然打入音樂圈,未免太冒險。
顧諾賢看向窗外,腦子裡浮出來的是紀若唱歌時享受的模樣。
「月波,其實我創辦這家娛樂公司的初衷,就是想要為一個人,打造出一個音樂王國。」可是陰差陽錯,那個人偏偏闖進了影視圈。
影視圈裡太浮躁,不適合紀若去闖。
她終究還是喜愛的音樂的,他希望現在圓她一個音樂王國夢,但願不算太晚。
流月波明白了,顧諾賢口中的那一個人,必定就是紀若。「行吧!這些年影視圈肥水多,各家娛樂公司都拼了命的往裡面擠。我們這是抽身出來,往唱片界發展,或許是另一條出路。」
七個人的組合,最終被命名為:daybreak。
他們是劃破黑暗的那一縷光,破曉升起,足以驚天動地!
第二天早上,顧諾賢重回雅諾娛樂的消息被娛樂周報以大篇幅刊登在頭條上,男人一身紅衣霸道詭譎,他站在雅諾娛樂公司正門口,仰頭望著公司大樓頂端的標牌,睥睨的氣勢讓人移不開眼。
——ga國際全球總裁顧諾賢重新出山,金融圈勢必又將颳起一股颶風!
——顧諾賢現身雅諾娛樂,他已歸來,紀若為何遲遲不肯露面?
在所有人不停地在心中腹誹紀若不肯露面的種種原因時,顧諾賢卻忙著跟紀若造人。清晨,是人慾望最濃烈的時候。顧諾賢爭分奪秒,賣力地將赤裸的自己展示在紀若面前。
他在她身上啃咬,深吻,捨不得停下。
誓要實現那天說的話,要將這遺缺的一年給全部補回來。
紀若除了動情呻吟,熱情回應外,只需要盡情享受就好。一日又一日,每天清晨,顧諾賢都是像一隻不知足的饕餮,要了還要不滿足,怎麼也要不夠。
周六的早晨,大戰一場後,紀若渾身是汗躺在床上,那誇張的汗珠,乍然看著,就像是淋了一場雨。
微眯剪瞳,紀若剛醒一個多小時,又覺得困極了。
「累了?」
顧諾賢見紀若又要睡著了,有些詫異。「若若,你最近身體怎麼這麼不經磨?」想她紀若也是能徒手將自己抱起來的女漢子,最近怎麼越來越沒用了?
顧諾賢嘴上這麼說,心中可沒有半點嫌棄她的意思。
紀若懶洋洋翻了個身,累得骨頭都乏力了,不想動彈一下。但身上汗滋滋的,躺在床上又有些不舒服。「唔…你抱我去洗個澡,好不好?」
「遵命!」
顧諾賢從來就不捨得對她說一個不字。
他掀開被子下床,披著浴袍,率先走進浴室去放水。等水放好了,顧諾賢折身回房時,紀若已經徹底睡著了。他低頭用溫柔繾綣的雙目凝視著紀若裸露在被子外的雙肩,又一次體會到幸福二字,是何種滋味。
彎身將紀若抱起來走進浴室,顧諾賢將紀若放在浴缸里,又在她脖子下面墊了個小枕頭,這才回房去換床單。顧諾賢打開床頭櫃最下面那一層,從裡面取出成套的被子。
將床單鋪好,顧諾賢將汗濕了的床單扔進衣簍里,回身去關床頭櫃的門,才發現柜子里竟然擱了一本書。他一眯眼,伸出長臂將那本書拿了出來。
「溫情?」
這書名,他倒是第一次聽說。
「作者…攬月?」顧諾賢眉頭微微蹙起,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他翻開書本第一頁,奇怪的是,這本書沒有書目,也沒有序言。第一頁上,只寫了一句話:獻給我一生中最特別的姑娘,這本書,只為你書寫。
「還挺文藝…」顧諾賢翻開下一頁,心裡卻在想,紀若什麼時候喜歡看這種書了?
——我叫南宮玉瞳,於2014年1月27日,出生在c國c市。我父母都是軍人,所以我自小羨慕那些持槍作戰的戰士,但後來我才知道,你看到的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
八歲那年,我父母雙亡,他們是被自己所信任崇拜的國家所屠殺。跟著死去的,還有三十二個無辜者的冤魂。
我一個人顛沛流離,逃難了近半年,最後有幸被養父收養。認識謝爾曼,是我之幸,亦是我的不幸。
我從不相信這世間有愛,也不相信這世上有好人,更不相信,有朝一日,我會愛上一個姑娘。
但這一切,都被她打破了。
她叫紀若。
紀念的紀,若即若離的若。但她本人的真實為人跟她的名字恰恰相反,她是一個親切、溫暖,讓人想要靠近的人。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那是2032一個夏天的夜晚,高溫持續了兩個多月,c市全城都被太陽光荼毒得寸草不生。倒不是真的寸草不生,只是我的心裡,荒蕪一片,了無生機。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邊,思緒放空,步伐僵硬。
那天,正巧是我雙親去世的第十三年。我專程回c市,也不過是想要祭奠一下他們,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倘若我忘了他們,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了。
看,世態就是這麼炎涼。
曾經的軍人,死後乾淨的連一個名字,一場回憶都不留。
轎車尾氣排放出一縷縷黑煙,那刺鼻的氣味鑽進我的鼻息里,讓我體內又一次生出不正常的躁動,真想殺人啊!我抬頭望著星辰零落的夜空,開始壞心的想,要不要隨便在街上找個人,將他殺死,然後將他卸成一塊塊,扔到政府大樓前去示威。
但很快,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我,不能被體內那亂七八糟的東西所影響。
我不能讓我的雙親失望。
縱然他們都說我是個怪物,但我這怪物的心裡,卻始終認為我仍是個人。
我在街邊遊蕩了很久,卻不知道該在何處落腳。無處安身的人,是飄搖不定的浮萍,水來飄搖,雨來任砸。我記憶中c市的模樣已經很模糊了,我看著陌生的夜景,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想要再逛一次c市夜景的衝動。
哪怕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拋棄了我,但我卻卑賤的,仍對它放心不下。
就是所謂的落葉歸根思鄉情,都是賤德行。
c市不是紐約市,車流擁擠,出租車多,但乘客更多。被冷落了近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一輛車肯停下來的載我,那時,我有一種想要將所有出租車砸的稀巴爛的衝動。
「嘀——」
突然,一輛出租車從對面駛過來,落在我的面前。車窗搖下,司機操著一口c市地方語音,問道:「坐車噶?」
我猶豫了,因為我聽不懂。
這時,後車廂窗戶搖下來,伸出來一直白的虛弱的纖纖玉手。「你要打車嗎?」是個姑娘的聲音,聲音清清冷冷,煩悶的天氣聽到她的聲音,體內躁動奇異的平息了。
我看著那隻手,微微點頭。
車門打開,女孩說:「上車吧。」
坐上了車,我才發現女孩衣裳有些凌亂,她顯然整理過了,但還是看得出來有被侵犯的痕跡。我抬頭望向女孩的臉,頓時間,天地失色。
明明不是驚世之顏,卻在我心裡留下了不滅的影子。
小臉瓷白很是乾淨,五官不算驚艷,卻很精緻。眉宇清秀如遠山黛,一對黑亮的杏眼如點了墨,似刀剪,極為好看。可,她似乎哭了,眼眶略紅。
她全程不語,我也不是多說的人,雖然我很想問,她為什麼要哭,又是誰將她弄成這幅狼狽模樣,她需不需要我去幫他殺了欺負她的人。
但我忍了,因為我怕冒犯了她。
「到了,三百塊。」
司機停下車,卻是對我說。
我掏出錢包,鼓鼓的錢包里,卻沒有一張人民幣。全是美元。「美元收嗎?」我心裡其實已經猜到,美元在c市是行不通的。果然,司機目光一下子就變了。
「不收美元,只收人民幣!沒人民幣也想打車!誰知道你是不是騙子,再說,我又不分不清美元的真假,要是被你騙了,我這一趟豈不是白跑了?」
心裡有了些不悅,因為那司機的語氣,讓我不爽。該死!殺了這無趣的司機吧!我努力克制住想要立刻殺人的欲望,這時卻聽見女孩說:「師傅,我替他付車費,你別為難他!」
我有些錯愕。
平生素昧相識,這女孩是不是太善良了些。
難怪會被欺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以後還怎麼活?我看著女孩虛白的俏臉,心裡壞壞的想,她或許活不到三十歲。因為她太單純了。
後來事實證明,她一點也不單純,只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將人心想的那般壞。
「把你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兌換了人民幣,就把錢還給你。」這可是我頭一次主動要人的號碼,哪知,女孩並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不用了,錢我替你付了,你下車吧。」女孩依舊低著頭,大概是不想我看出她的狼狽。我還想說點什麼,這時,司機卻不耐煩了。「付錢了就下車!還想賴在我車上過夜不成?」我一怒,心想這c市的司機怎麼都這德行!後來我才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這麼欠揍,也是有好的司機的。
我被司機趕下車,當我意識到我還沒有詢問到女孩電話號碼時,那出租車,已經消失在車流之中了。
這,就是我們的初次相識。是不是很有意思?是呢,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後來我回了m國,之後一個多月都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孩。第二次見她,不是在她所說的那場發布會上,而是在我papa的書房裡。papa的職責是負責抓壞人,當我看到那女孩的照片出現在papa書桌上時,有些驚訝。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女孩沒有問題,她之所以會被paap盯上,是因為另一個人的關係。第三次見她是在電視上,那會兒我才知道,她是一個歌手。只是很可惜,她的音樂事業並不出色。後來,她去了演藝圈,成了一名倒霉的演員。
我無意間看到一個網友發表在社交網站的視頻,視頻里,她在拍戲時,被同行故意欺負。被人連扇了三個巴掌,她竟然也不吭聲。不明白她為何寧願受辱也要在那個骯髒的圈子裡生存,我不能將她從那個大染缸里拖出來,但我想要默默地守護著她,支持她,讓她明白,她是一個很棒的演員。
我下載了微博,關注了她,並時常在微博上發表一些有關紀若的動態。再次見到她本人,是在《青春燃燒》的發布會上,她穿著利落的黑色西裝,一頭長髮高高紮起,安靜站在高台之上,我看著她,心跳突然加快。
別的人都在呼喚那個曾經在片場故意打她的女藝人的名字,我捨不得見她受冷落,便故意擺出一副乾淨的樣子,一個人舉起kt牌,高呼著她的名字。
「紀若!」
「紀若,我永遠支持你!」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似乎有些驚訝。當她望過來時,我故意笑的很乾淨,我相信,她絕對不能從我的清澈乾淨的笑容里,看出我骯髒的骨髓。
…
知道了papa在謀劃些什麼的時候,我無比心焦。
那個女孩是無辜的,她不是壞人,papa他有什麼資格決定她的生死!為了保護她,我進入雅諾娛樂,成功申請成為紀若的助理。三年過去,她成熟了,也有些小心機。
但她,依舊耿直善良。我很慶幸,經歷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她依舊保持著一顆乾淨的心。
…
我自以為完美的偽裝,沒想到還是沒能騙過那個叫顧諾賢的男人。他把我當做是會危害紀若的壞人,但殊不知,他才是那真正害了紀若的人。
…
因為差點傷到了她,我的身份終被顧諾賢發覺,我再也不能呆在她身邊了。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被我所傷。
…
蒼爵霄死了!那個曾經發號施令,命人殺害我雙親的大仇人死了!他竟然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啊!我決定要報復那群人面獸心的政客,於是,我綁架了蒼爵霄的外重孫女,那個叫安怡情的女孩。
…
一切準備就緒,眼見我就要成功幹掉所有人,可這時,本該在別墅山莊的紀若趕來了。看著她目光無畏無懼,一步步朝我走近,我原本無比堅定的決心,一點點崩潰。我可以眼也不眨的炸死所有人,但我做不到對她狠心。
「竹瞳,這樣的你,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我被她問的啞口無言。
濫殺無辜的我,跟畜生,跟那群手握屠刀的政客,的確沒有區別。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不配喜歡她。我這樣不乾淨的人,喜歡上她,是對她的玷污。但我,還是按下了啟動鍵,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活著時,又一次迷茫了。
她為什麼要救我?明明我差點就殺了她的家人!對於為何會救我,紀若是這麼解釋的,她說:「我只是想讓你在憶起這個國家的時候,也有一絲溫情存在。」
心痛,卻也暖。溫情麼?呵呵…於我而言,溫暖我心的,是人,而不是那個國家。
…
我不知道她被papa帶去了哪裡,我很擔心她,我甚至有預感,我若去找她,一定會回不來。但她有危險,我做不到放任她不管。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孩子。雖然她嘴上說著顧諾賢多不好,但我知道,她心裡一定是極愛他的。她那樣的人,越是在乎一個人,就越口是心非。我真嫉妒那個男人啊!
他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還可以肆意的傷她的心,但我,卻連說喜歡的勇氣跟資格都沒有。故事寫到這裡,不知還會不會有後續。我就要去找她了。此去,或許永無歸期。但我,無怨無悔。
…
顧諾賢花了一個多小時看完那十幾萬字的自述,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這本書,將竹瞳跟紀若相識以來的種種全都記了下來,一字一語,皆無差錯。
身為紀若的丈夫,顧諾賢此時卻坐在這裡看另一個對他老婆有想法的男人的自白,這滋味,真是複雜啊…
顧諾賢見後面幾頁是空白的,正準備合上書籍,這時,一張照片突然從最後一頁的夾縫裡掉了出來。他撿起照片,看了一眼,瞬間愣住。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攜手共舞的男女,不正是紀若跟竹瞳嗎?
他目光變了又變,最後,他選擇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他將那照片夾在書里,又將書回歸原處。書是歸了原位,但心,卻不再平靜。
紀若在恆溫浴缸里泡了一個多小時,皮膚看著很粉嫩。顧諾賢趕緊將她從水中抱起來,用清水沖乾淨她的身子,又給她擦乾身子,這才抱著她回房間。將紀若抱在懷裡,顧諾賢抱的很是用力。
看了竹瞳的自述,他又一次更加深切的體會到,他的若若有多好。她或許相對平庸,但她的好,更顯得難能可貴。「我會好好愛你的,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的,我會將其他人沒機會給你的愛,加倍給你。」
「我會讓你幸福的度過每一天,不讓其他任何人在你心裡盤踞一席之地。」
紀若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但能感覺到顧諾賢就在自己身邊。紀若很安心,有他在的地方,她一直很安心。紀若往顧諾賢懷裡縮了縮,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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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年的調正,徐漠安徹底敞開了心扉,身體也恢復正常,現在就算是看到別人吸毒,他也半點不懼。虧得他這次戒毒,宋御竟然成功戒掉了煙。
八月份的時候,徐漠安先一步回到國的所有事物,離開太久,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宋御一時心血來潮,跑去給新入組織的小朋友們做教練。他每天扛著槍,穿梭在叢林沙漠裡,日子過得舒暢得忘我。
徐漠安起初幻想著宋御會整天跟在他身旁,兩人終於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滿日子,現在看來,他是奢想了。今天是1月25號,再過十天,又到了c國一年一度的春宵佳節。已經五個月沒見宋御了,徐漠安整個人無聊的都快長蘑菇了。
深夜,徐漠安乘飛機從墨西哥回來。直升機停在一處寬大的私人草坪上,他下了飛機,坐上轎車,到了凌晨兩點才到家。徐漠安洗了個澡,裹著又厚又暖的睡袍,躺在大床上。
現在是紐約時間兩點四十,俄羅斯那邊該是上午了。徐漠安實在是想念宋御的緊,他躲在被窩裡,拿出平板電腦,登錄賬號,給宋御發達視頻請求。
…
砰!砰!砰!
坐在卡車上的男人翹著二郎腿,手裡抱著一把衝鋒鎗,槍口朝上,不停地發射子彈。卡車前面,是一群負重十公斤,奮力奔跑的小傢伙。
「還有一公里!最後達到終點的三個人,是要接受懲罰的!」
「懲罰就是,吃我一槍子!」
見有個小傢伙快要堅持不住了,越來越慢,宋御一皺眉,他瞄準視線,按下扳機。咻!子彈越過卡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小傢伙的腳邊。
小傢伙低頭看了眼被子彈打出來的一個洞口,臉色頓時一白。「變態啊!變態教練要殺人了!」小傢伙手舞足蹈,剛還軟綿綿的身板,頓時充滿了力氣。負重十公斤,也跑得飛快。宋御眯眯眼,深深的覺得這法子不錯。
「宋特助,你這招用的絕啊!」一旁的副教官瓦利亞眉梢上挑,一邊佩服宋御這法子絕,另一方面,也覺得這男人槍法的確夠精準。那麼多小孩子,都在奔跑移動,他的子彈沒有誤傷到他們分毫,也是絕了。
宋御淡淡看了瓦利亞一眼,沒有吭聲。早就熟悉了宋御這人的作風,瓦利亞也不覺得尷尬。
「嘿!宋特助,今晚,要不要跟哥幾個出去瀟灑去?」他們做教官的也是人,也有生理需要的時候,憋了快兩周了,都有些吃不消。同為男人,瓦利亞也不避諱宋御。聞言,宋御終於捨得動動眉頭了。他看了眼瓦利亞,面無表情應了句:「不去。」
瓦利亞一愣,他多看了宋御幾眼,這才發現,自打一起共事半年來,宋御似乎就從沒去過燈紅酒綠的地方。身為一個男人,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目光移到宋御的下體。男人穿著迷彩服,長褲寬鬆,也看不出來他下面那玩意兒的具體情況。「宋特助,你該不會是…」
「不舉吧?」宋御一愣。
他愣愣看著前面奔跑的小孩子們,腦子裡一晃而過徐漠安的臉。不舉…不舉他這會兒一想到那人的臉,身體就有一股隱隱的躁動,這像是不舉的徵兆?宋御掩飾住下身的尷尬,看來,他這輩子是真的離不開徐漠安了。只是想到他,就慾火焚身。「我有家室,我得為他守身如玉。」宋御冷冷說。
瓦利亞張大了嘴,眼珠子都瞪圓了。「宋特助你有家室了?能被你這麼厲害的人看上,那人一定也很出色吧?」宋御沒有思考便點頭應道:「嗯,很出色。」他眼神有少許驕傲的星光。那個人,的確是他的驕傲。
「誒,那長得一定很漂亮吧?」
漂亮麼?宋御仔細思忖這徐漠安的臉蛋,湛藍的眼,的確很漂亮。「嗯,漂亮。」
「我靠!長什麼模樣?可以給我看看不?」宋御一愣,模樣…「我沒有他的照片。」這多遺憾,他竟然沒有大哥的照片。下次回去,一定要偷拍他幾張,留在手機里,想念的時候可以翻出來看看。
瓦利亞嘿嘿一笑,只當宋御是捨不得。
結束了晨跑,最後三個孩子真以為宋御要餵他們吃槍子。宋御淡淡掃了眼最後三名,之前那個被他嚇到了的孩子,依舊在隊伍之中。宋御動動眉梢,他說:「你們三個,午飯前將所有人的髒衣服清洗乾淨,不洗乾淨不許吃飯!」
三個小傢伙一喜,都為自己不用挨槍子感到竊喜。宋御冷哼,一句話就將他們打入原形。「只要沒用的廢物,才會去洗衣服!」三個小傢伙肩膀一塌,頓時覺得男子漢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宋御瀟灑轉身,扛著他的槍回了住所。他躺在床上,蓋著厚棉被,掏出平板電腦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徐漠安的視頻請求。一看時間,已經過一個多小時了,此時紐約城應該是四點多鐘。徐漠安的生物鐘是五點五十,他應該已經睡著了。宋御放下平板電腦,他將自己所有的愛槍抽出來,擺在桌上,挨個挨個的保養。
第二天,宋御帶著請假條,敲開了總教官的辦公室。「白叔,我要請假。」
藍厥最近跑去南非旅遊去了,兩人每天只能通過視頻見一面,宋御敲開辦公室門的時候,白煅正在跟南非那一端的藍厥視頻。他懶洋洋抬起頭來,一張臉依舊風華帥氣。「你小子竟然捨得請假?」白煅嘖嘖驚奇,「請幾天?」宋御將假條放在辦公桌上,說道:「一個月。」
「一個月?」白煅拿起請假條看,確認宋御是真的要請假一個月,目光倏然就變了。「請假這麼長時間,該不會是想念你家徐老大了吧?」
白煅曾是ds組織上一任老大,徐漠安他們這批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徐漠安還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徐漠安對宋御那點心事,人盡皆知。他開始並不看好這段感情,畢竟暗戀,是很容易夭折的。但沒想到,宋御這榆木疙瘩做的腦子,竟然也有開竅的一天。
果然,這天下還真是無奇不有。被白煅看穿一切,宋御也不惱。他坦坦蕩蕩點點頭,只問:「你簽不簽?」白煅挑挑眉梢,他聳聳肩,應道:「沒有理由不簽啊…」
刷刷兩下簽了請假條,宋御心滿意足走了。
白煅目送宋御離開,這才收回目光,重新將視頻窗口點大。俄羅斯的冬天,正是南非的夏天。藍厥穿著一件短袖白色體恤,腦袋上戴著一個咖啡色帽子,正站在一片戈壁之中。他外出已有兩個月,皮膚比之前黑了不少,看著更有男人味了。
「剛是誰找你?」藍厥擺弄著他脖子上掛著的相機,低頭問。白煅目光灼熱凝視著視頻里的男人,簡短應道:「小御。」
「找你做什麼?」藍厥依舊在看他相冊里的照片。「找我請假,回家去看情人。」白煅雙手背在後腦勺,他背靠皮椅,視頻里的男人始終沒有抬頭,他有些不樂意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視頻里的男人愣了愣,他這才放下相機抬起頭來。藍厥眯著眼,反問一句:「怎麼?當年可說好了的不限制彼此的自由。」
白煅抿唇沉默了兩秒,迎著藍厥玩味的雙眼,白煅低聲說:「藍厥,回來吧,我想你了。」藍厥忍不住勾唇笑,他盯著白煅看了一會兒,竟也開始發瘋的想念他了。
「好,等著我。」
藍厥利落切斷視頻,本來計劃還要兩個旅遊地要去的,但現在,那些東西,似乎都比不過思念來得緊。他想他,所以要回去陪他。
徐漠安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過來。「艾拉,報告一下今天的行程。」
「是,boss。」
即便是在冬天,艾拉也是一身修身ol裝打扮,長發垂落在肩後,她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看著一絲不苟,不太平易近人。艾拉翻開隨身攜帶的行程表看了一眼,最後只說了一句:「明晚是杜康集團成立五十年的周年慶晚會,我建議您親自到場。」
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徐漠安也在紐約開了一家上市公司,主打電子產業跟酒店服務業。他天生聰穎,兩頭兼顧,都做的完美,任人挑不出一絲錯誤。
聞言,徐漠安微微點頭。「知道了,你去準備一套明晚要穿的衣服。」
「是。」甚至徐漠安穿衣有潔癖,除了他身上這件白色襯衫以外,一件襯衫穿過三次便不會再穿第四次。艾拉已經開始在腦子裡想,該為boss準備什麼牌子什麼款式的服裝,而徐漠安,則低頭看著身上那件襯衫。湛藍略冷的眸子,頓時變得深情款款。這件襯衫,他都穿了一年了。
還真是難得啊!徐漠安抬頭,看了眼窗外有些蕭瑟的景致,又開始思念起宋御來。遲遲不回復自己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那個傢伙,該不會已經將他忘了吧?
徐漠安吃了晚餐,又上樓,一頭鑽進了書房。他埋頭花了一個多小時處理完文件,又重新做了一份計劃表,再抬頭時,才發現窗外天已經黑了。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徐漠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才發現樓下車場似乎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
那車子…看著怎麼有些像宋御去年購置的車子?
宋御在紐約有自己的住處,他的車也放在自己公寓地下車場。徐漠安打開窗外,他將頭伸出窗外,眯眼仔細看了眼車牌。悍馬越野,車牌號dxd—370,這的確是宋御的車子沒錯。
他的車怎麼會在這裡?
徐漠安帶著疑問走下樓,管家正準備睡覺,見徐漠安下樓,忙問道:「先生,您有何吩咐?」抬頭看向窗外的悍馬,徐漠安問:「那車是怎麼回事?」管家順著望去,見徐漠安問的是那輛悍馬,面色有些古怪。「先生,您不知道?」
「什麼?」徐漠安一愣,他蹙起眉頭,是真的很迷茫的模樣。管家也詫異了,他要說的下一句話,直接驚到了徐漠安。「先生,您不知道宋少爺回來了?」
「…」徐漠安愣了小片刻。他突然轉身跑上樓,一把推開自己房間的大門。低頭一看玄關,果然有一雙軍靴。
呼吸略粗重,徐漠安鞋子都沒脫,他走進臥室,就見到滿地狼藉。男人的衣褲隨意丟在地上,而他素來乾淨整潔的大床上,正躺著一個被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粽子。
那粽子僅僅留了一個腦袋在外面,其餘部位都被遮擋住了。徐漠安盯著宋御看了好幾秒,這才確認,他是真的回來了。
徐漠安坐到床邊,他伸出手撩起宋御的劉海。五個月不見,宋御的頭髮長長了不少,人也更結實了,但依舊帥氣。「小御。」徐漠安推了推宋御的臉蛋。宋御不樂意拔開他的手,又沉沉睡去。徐漠安一臉無奈,這瞌睡蟲…
「小御,醒醒。」他又推他,這次力道微微大了些。宋御還是不肯睜眼,他迷迷糊糊說了聲:「好睏…別鬧。」說完,又要睡著了。
徐漠安低低笑出聲,他突然俯下身,用一隻手捏住宋御鼻子。宋御皺皺眉頭,然後張開嘴吧呼吸。徐漠安仍不肯放過他,他吻住宋御口乾舌燥的唇。濕濕的觸感,有些舒服。宋御伸出舌頭舔了舔,這一舔,徐漠安目光瞬間變得幽深起來。
徐漠安加深這個吻,宋御幾乎不能呼吸,他睡意頓時醒了大半,卻仍然閉著眼睛回應徐漠安的吻。鼻子被捏著,喉嚨里的氣息被徐漠安幾乎吸乾,宋御憋不住了,這才一把推開徐漠安。
他坐起身,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徐漠安幽幽望著他,目光很危險。宋御揚起頭顱,用似迷茫似懵懂的眼神看徐漠安,被他用那種無辜的目光看著,徐漠安幾乎要招架不住。
「大哥,讓我再睡會兒,我好累。」
他結束了訓練,連夜坐車去機場,又坐了七八個多小時的飛機,然後又自己開車來他家。他太累了,幾乎是沾床就睡。徐漠安平復了心緒,這才從衣櫃裡抽出自己的衣服遞到宋御身前,「去洗個澡,然後穿上乾淨衣服下樓來,吃些東西了再睡。」
宋御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動不動。徐漠安嘆了口氣,他伸手摸摸宋御那觸感很棒的髮絲,才說:「乖些,去洗澡。」
「唔…一大老爺們,那麼講究做什麼!」宋御嘴上這麼說著,還是爬下床,只穿著一條內褲,頭重腳輕進了浴室。徐漠安聽著水聲,忍不住微微笑。
「謝謝你給我帶來的驚喜,我很開心。」徐漠安聲音不大,但宋御還是聽到了。
被溫水沖濕的臉頰生出可疑緋紅,宋御拍拍臉頰,罵了句矯情,才繼續洗澡。他洗完澡出來,徐漠安已經出去了,屋子裡的狼藉,也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宋御擦乾身子,快速度地穿好衣服,這才趿拉著白色拖鞋下樓。
別墅開了暖氣,他只穿一件襯衫跟毛衣,倒也不冷。徐漠安站在廚房灶台後面,正用左手往鍋里打蛋。宋御站在廚房門口安靜看著男人忙碌的身影,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輕手輕腳走進廚房,伸手摟住男人的腰。
徐漠安一愣。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腰間的手。那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徐漠安呼吸微凌亂,他儘量保持冷靜,這才關心問了句:「怎麼了?」
「就是想抱抱你。」
徐漠安沉默。他不知道宋御說這話時,到底是把他當做什麼身份。是戀人,還是哥哥?但,這些似乎也不重要了,他陪伴他生活,見證了他的成長,他們既是親人,又是戀人,這似乎也沒差。
「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聽到徐漠安這問話,宋御自己也困頓皺起眉頭。他盯著鍋里已經六分鐘的雞蛋,突然應道:「想你了,就回來了。」分開五個月,思念不僅沒有減淺,反倒越來越濃。這真是出了怪事。
徐漠安手一抖,左手食指碰到燙手的鍋子。
「嘶——」他被這話驚到了。也被宋御的坦白驚到了。坦白說,心情因為宋御這話,變得很好。「燙到了?」宋御忙拽著他的手往水龍頭下送,宋御擰開水龍頭,潺潺清水從略紅的皮膚上滑過,徐漠安偏頭看著宋御俊朗冷硬的側臉,身子溫暖得幾乎感受不到冰水的冷度。
「好了,沒事了。」徐漠安收回手,這時,鍋里的面已經煮熟了。「拿個碗來。」
「哦。」宋御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碗,是那種能裝下不少食物的大海碗。徐漠安將面倒在海碗裡,這才將裡面的兩個蛋夾出來。「你吃土豆肉絲麼?」
「土豆肉絲?」
宋御好奇看了眼廚台上的土豆,問了句:「大哥,你什麼時候學會炒土豆絲了?」徐漠安有些尷尬,他怎麼好意思告訴宋御,他專程去買了本菜譜,有空時練習了無數次,這才勉勉強強能炒出還算過得去的土豆絲?
「咳!不就是炒個土豆絲嘛,簡單著呢!」徐漠安把那個土豆洗乾淨了,遞給宋御。「你來剝皮切絲。」宋御點頭,接過土豆。他不會做飯,但刀工還算不錯。
砰!砰!砰!
不到三十秒,一個土豆被他切成均勻的絲兒。徐漠安往鍋里倒油,手不抖臉不紅,看著頗像那麼回事。宋御站得遠遠地,生怕被油濺到了。兩分半鐘後,宋御的土豆肉絲麵,終於做成功。
他自個兒端著那碗面去到餐廳,宋御率先夾起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嘴裡,嚼了嚼,頓時超徐漠安豎起大拇指。「不錯,有進步!」徐漠安這黑暗料理王能將土豆絲炒到這個水平,簡直是不容易。
徐漠安給他端來一杯水,說道:「慢點吃。」
「唔!」
宋御依舊是狼吞虎咽,根本就聽不進去徐漠安在說什麼。心滿意足吃完那碗面,宋御乖乖的洗了碗,這才拍拍肚皮,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在徐漠安面前,他是越來越沒有正行兒了。此刻,他抬起雙腿,兩隻腳交疊著擱在茶几上,毫無形象可言。
可徐漠安看他的目光,卻越發的溫柔。宋御無意間看到徐漠安望著自己的目光,微微一愣。「大哥…」他一聲大哥喊出口,徐漠安突然挨著他坐下來。「你這次回來,什麼時候走?」
宋御想了想,應道:「陪你過完春節。」
聞言,徐漠安微微鬆了口氣。能陪他一起過春節,徐漠安想想就覺得開心。「小御,你能回來,我很開心。」徐漠安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宋御的腦袋,宋御洗過頭後,頭髮絲兒越發的柔順,摸起來就像是綢緞,令徐漠安愛不釋手。
宋御抬眉望著徐漠安,他抿抿唇,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有了牽掛了。徐漠安在哪裡,他的心就系在哪裡。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宋御心裡無比感激。
徐漠安洗了澡,見宋御還沒睡,倒有些詫異。「你不是困麼?怎麼還不睡?」宋御坐在床頭,他看著徐漠安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的好身材,皺眉問了句:「我們分開這麼久,你就不想麼?」
「想啊!」徐漠安應完話,才回味過來宋御這是話裡有話。他詫異看著宋御,不確定問了句:「你能接受?」宋御冷眉微挑,「我為什麼不能接受?」
徐漠安分開雙腿跪在他身上,他看著宋御硬朗的五官,宋御五官不算精緻,卻有一種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魅力。徐漠安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因為你是直男,我擔心你接受不了那事。」
想要突破那層心裡妨礙,豈非易事?
宋御眨眨眼,波瀾不驚的眸子,掀起一層淡淡的波紋。「如果我接受不了,你就一輩子都不碰我了,是不是?」徐漠安沒有回答,他以默認代替回答。無波雙眸,瞬間掀起驚濤駭浪。「哥…」宋御確切真實的感受到了,剛才身體裡滑過一道名為感動的激流。他是真沒想到,徐漠安的要求會這麼簡單。只要他陪著他,他大概就滿足了。
徐漠安的心,被他這一聲哥撩撥了。「小御。」
「我沒有接受不了。」宋御說完,突然伸出手,在徐漠安怔然的目光注視下,摟住他的脖子。「徐漠安,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徐漠安愕然,隨即輕輕笑了。「呃,聽到這話,我很開心。」很開心,我的默默等待與付出,終於有了收穫。
徐漠安看著沉睡過去的宋御,他用手指擦掉宋御額頭細密的汗珠子,心裡異常的滿足。這個槍呆子,終於開竅了!宋御做夢了,又夢到徐漠安因為行動不便,無緣無故發火。「哥,我就是你的右手…」聽到宋御無意識的囈語,徐漠安又是一愣。
「傻子,你哥不是那麼不經打擊的人!」
他或許的確是頹廢過,但因為有宋御在,他依然能再次站起來。因為捨不得讓宋御難受,不堪讓自己以狼狽的面目去面對他,所以,他站起來了!
一切都過去了。宋御的眼裡,終於不再是只有槍跟服從命令這兩件事,他學會了思念遠方的徐漠安,也知道遠行後要歸家,知道春節要陪著所愛的人一起過。
對徐漠安來說,這就夠了。他要求不多,真的。能不依靠著看宋御的照片熬過思念,能光明正大親吻他的臉頰,能牽著他的手,努力走到白頭。這就夠了。
真的夠了…
*
2月3號,又是一年除夕夜。去年因為顧諾賢沉睡未甦醒,除夕夜雖然過得也很熱鬧,但終究有遺憾。今年他醒了,顧家氣氛格外的熱鬧。顧言溪帶著閔秀莊回來顧家,一大家子只是多看了閔秀莊一眼,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
西德尼已經在顧家賴了一年了,他跟顧諾妍雖還沒有結婚,但這事,也算是定了下來。
顧家人對待自己家人從來就不知道何為客氣,一大早,西德尼就跟顧探一起,忙著上下打掃別墅屋子,下午又跟藍誠老爺子一起修建園林,等到終於忙完,累的也是夠嗆。他不會做飯,自然也幫不上忙。
「妍妍,你出來。」
顧諾妍收到簡訊,微微一挑眉,這才從沙發上起身,套了件外套走出屋。她原以為西德尼在前院等她,結果沒有在前院找到他。顧諾妍返回客廳,拿起手機給西德尼打了個電話,電話剛一撥通,顧諾妍就問:「你在哪裡?搞什麼?」
手機里傳來呼呼的風聲,西德尼的聲音這才傳過來,「你出屋來,聽我指揮。」顧諾妍隨手拿起一個蘋果,穿著拖鞋,一邊咬蘋果,一邊走出屋子。她站在前院裡,問道:「怎麼走?」
「走到大門口。」顧諾言依言照做。
「打開鐵門,馬路右轉。」顧諾妍不耐煩嘖了聲,腳步卻聽話的朝右邊拐。「走多遠?」
「一直走。」
「你搞什麼么蛾子!」顧諾妍沖電話里吼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外面風很大,天空還飄著小雪,顧諾妍剛走沒幾步,頭上便沾滿了雪花。
「好了,你左轉,抬頭。」
顧諾妍真的左轉,然後抬頭,然後…愣住。除夕夜車輛少,寬大的馬路很少有車子路過,斑馬線的盡頭,白色路燈下,站著一個男人。俊美不可方物的男人,穿了一件黑色長款大衣,他又剪短了頭髮,做回了原來的模樣。
大雪洋洋灑灑落在他的身上,他懷裡抱著一盆開得艷麗的向日葵,黃色的花瓣與白色的飛雪交疊在一起,竟也十分好看。淺金色琉璃瞳平視著馬路這邊的顧諾妍,那對眼睛,以前總對顧諾妍流露出玩味冷寒的光,可今天,卻是滿滿的溫柔。
顧諾妍心一跳,她幾乎猜到了西德尼要做什麼。正準備掛斷電話,裡面卻傳來男人優雅的聲音:「妍妍,別掛。」顧諾妍已經抬起的拇指,頓時頓住。她重新將手機貼到耳旁,問道:「你在做什麼?天這麼冷,發神經是吧?」
西德尼只是低低的笑。「火爆的小姐,你聽著,我要對你說一件,很嚴肅、很認真、很神聖的事。」顧諾妍不動聲色看著對面那個低頭淺笑的男人,心跳略快。
「其實我不喜歡白色,因為只有最純潔最乾淨的人,才配得上這白得令人髮指的顏色。我這麼骯髒的人,又故意穿著一身白,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虛偽。」
顧諾妍沒有吭聲,起初,她的確覺得這男人很虛偽,很陰險。「可沒辦法啊,這也是骯髒的東西啊,就越渴望乾淨的東西。就像我,明明是個又髒又丑的垃圾,偏偏想當一張白色的素紙。」他語氣平平淡淡,顧諾妍卻為他動了惻隱之心。
「我啊,其實很討厭你的家人。」顧諾妍看著他,問道:「為何?」
「因為你們一家人的相處方式,總是能輕易感染到我。」他本該是無情無義的人,本該是殺人如割麻的人,但就是他這樣的人,卻被顧家人和樂融融的氣氛,洗去了一身黑暗。
「可是,我又很愛你們一家人。」
「因為他們,讓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愛。我的家庭是個畸形的家庭,我的母親是個精神病,我記憶中她就是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我的父親又是個常年出軌的王八蛋,根本就不顧及家庭,以及他唯一的兒子。我的家庭不正常,導致我也變成了一個怪物。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家庭是怎樣的,是你們,讓我感受到,哦,原來我也可以這樣活著。」
「原來,我也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一個人,可以不懼怕他會背叛我,會傷害我,會算計我。」西德尼想到什麼說什麼,語氣不唯美,卻真摯。
顧諾妍桃花眼忽明忽暗,她能說,聽到西德尼這麼說,她心裡很痛麼?西德尼抱著那盆向日葵走向她,他走到顧諾妍面前,這才停下腳步。顧諾妍掃了眼西德尼懷中的向日葵,依稀還可以辨認,這花就是m國森林別墅里的那盆。因為她記得,那個花盆的弦,缺了一個口子。
「妍妍,是你,跟你的家人,給了我一個新生的西德尼。現在,我想放下曾經所有的怨恨跟罪過,我想做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啪!
向日葵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泥土飛濺。顧諾妍眼皮一跳,她低頭看著那盆用西德尼父親骨灰飼養的向日葵就這麼碎了,那一刻,她的心也觸動了。放下往事,重新做人,這就是西德尼想要做的事麼?
顧諾妍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十幾公分的西德尼,說道:「那就放下邪念,好好做人,腦子少想些亂七八糟的骯髒東西。」
「好,我答應你。」顧諾妍抖抖頭上的雪花,她轉過身,嘟噥了一句:「這麼冷的天把我叫出來,就為了說這麼些狗屁話,你也真夠閒的!」她說完,轉身就走。
本來還以為西德尼是要求婚,現在看來,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很好地收拾起自己眼裡的失望,顧諾妍踏著輕鬆的步子,走的飛快。
突然——
西德尼的手,抓住了顧諾妍的手。「等會兒!」西德尼又說。顧諾妍心裡本就有點動怒,她以為西德尼還要繼續述說悲傷往事,正想發火,她轉身準備跟西德尼動手,可左手中指,突然傳來一股涼意。
不是雪花的冷,而是一個圓圈形的異物,散發著冷氣。眼裡湧現出怔愣,顧諾妍詫異低頭,就見到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牢牢套著一個銀白色的圈。那就是一個圈,沒有鑲鑽,也沒有繁瑣的雕刻,簡單的…隨處可見!
但她還是呆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才接連質問:「你這是幹什麼?求婚嗎?有你這麼求婚的嗎?哪有求婚的直接將戒指戴在無名指的?還有,你瞧這戒指簡單的,簡直不要太寒酸!」顧諾妍嘴上說著寒酸,但她的右手,卻不得停的撫摸著那個戒指。
簡直愛不釋手。
她終於,遇到了願意牢牢扣住她無名指的男人了。西德尼一把將她扯到懷裡,他的聲音,從顧諾妍頭頂上傳來:「唔,這戒指是我在自己做的,我不會切鑽,也不會鑲嵌,更不會雕刻。就做這麼一個圈,還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時間有點急,趕製不出來兩個,乾脆就用一個,省了求婚的步驟,咱直接戴無名指上,省事!」
顧諾妍哭笑不得。
「有你這麼不解風情的嗎?如今都流行鑽戒,鑽戒你懂嗎?有鑽的又有圈,那才是鑽戒!」
西德尼一皺眉,他盯著顧諾妍看了幾秒鐘,才問:「你很喜歡鑽?」顧諾妍一噎,她其實不喜歡鑽。就是覺得有些憋屈。
西德尼突然從兜里掏出錢包,將自己的銀行卡盡數掏了出來。「這是我的所有家當,三張瑞士銀行卡,存款似乎有四十幾億歐元。你看能買多少鑽,你盡情買,不夠我再去賺錢。」
顧諾妍:「…」
「我買你個大頭鬼!」
西德尼又無辜了,他都把自己的所有家當貢獻出來了,顧諾妍怎麼還是不滿意?顧諾妍白了他一眼,然後,還是將那些卡扔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這錢,我收下了!」她也沒問密碼,她要的不是他的錢,她要的,不過是他全心全意的態度。西德尼心花怒放,「收了我的錢,你可就是我家的人了!」
「錯了,不是我是你家的人,而是你是我家的人!」顧諾妍這話有點繞,西德尼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弄明白意思。弄懂意思以後,他也沒覺得不開心,「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現在開始我就是你顧家的人了!」
「嗯,」顧諾妍像逗小孩一樣拍西德尼的腦袋,她突然咧嘴壞笑,說了句:「你現在是上門女婿了!」西德尼只聽懂了女婿兩個字,主動忽略了上門二字。他跟在顧諾妍身後回家,金色眸子,閃爍著灼灼光亮。西德尼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就這麼被顧諾妍忽悠著,入贅了顧家。
顧諾妍兩人回到家裡,飯菜已經端上了桌。紀若彎著腰,將紅酒壺裡的酒倒入高腳杯中。顧諾賢跟顧言溪兄弟倆正在擺放碗筷,閔秀莊則靜靜站在一旁,目光溫柔看著顧言溪。
門被推開,他們只是抬頭看了眼顧諾妍跟西德尼,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顧言溪目露玩味之色。「喲,這黑燈瞎火的,是出去幽會去了?」
顧諾妍一拳頭砸在顧言溪腦袋上,她撇撇嘴,有些得意的說:「唔,你姐現在可是有夫之婦了,看到沒,戒指!」顧諾妍像獻寶一樣將那簡單的有些廉價的戒指,當著眾人的面展示了一圈。
紀若放下玻璃杯,她詫異看著西德尼跟顧諾妍,這兩人總算是修成正果了。顧言溪擺放好碗筷,他執起顧諾妍的左手,低頭看了看她手指上的戒指,說了句恭喜話:「恭喜你正式踏入婚姻的墳墓。」顧諾妍眼冒怒火,「信不信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不信。」應話的是閔秀莊,「有我,你動不了他分毫。」
顧諾妍望向閔秀莊,素來張狂桀驁的美目里竟然生出少許怯色。她對這舅舅,還是忌憚的。
「好了,吃飯吧!」西德尼會向顧諾妍求婚,早在預料之中,對此顧諾賢反應很平淡。顧探端上最後一個菜,牽著蘇希落座。藍誠坐在椅子上,眯著老眼,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顧諾賢將燉的爛熟了的豬腳遞到藍誠面前,提高嗓音對他說:「藍爺爺,你最愛的豬腳,燉的可熟了,保證你咬得動!」顧諾賢主動撕下一塊軟肉遞到藍誠面前,藍誠眯眼看了顧諾賢好久,目光有些疑惑。
他的目光,讓顧諾賢心酸。終究是老了,痴呆症越來越嚴重了。
藍誠抓住顧諾賢的一隻手,他摸了摸,才說:「這手涼涼的,原來是諾諾啊…」這一年藍誠老爺子的痴呆症越來越嚴重,都認不出顧家幾個孩子了。
瞧見藍誠這副模樣,一家人都停止了交談。顧探抬頭看向藍誠老爺子,他想起小時候那段黑暗時光里,只有藍誠願意照顧他,給他溫暖,心難受的有些發堵。顧探站起身,他走到藍誠身邊,拿起桌上的筷子,親自放進藍誠掌心。
他手把手教藍誠握住筷子,這才對他說:「藍叔,今天過年,你可要多吃點。」
藍誠握著筷子的手有些抖,他偏頭看顧探許久,最後才說:「我認得你,你是三少爺。」顧探排行老三,小時候顧老爺子不喜歡顧探,下人對顧探態度也很惡劣,當面面無表情喊他一聲三少爺,暗地裡卻叫他廢物。也就藍誠,一輩子恭恭敬敬稱他為三少爺。
顧探沒有應話,他低頭垂著眉眼,心裡也不好過。吃飯的時候,藍誠只吃了幾口豬腳,眾人談天說地,他突然用筷子夾了兩塊豬尾巴放到碗裡,注意到他動作的紀若微微一挑眉,好心提醒:「藍爺爺,那豬尾巴太硬了,你咬不動的。」
一家人都抬起頭來望向藍誠,有些詫異。
那麼多適合他吃的菜他不去夾,卻偏偏要去夾那咬不動的豬尾巴,這是為何?藍誠摸掉眼角的生理淚水,朦朧的視線這才清晰了些。他不好意思笑笑,有些尷尬跟難為情,「我…」他低下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三少爺最喜歡吃豬尾巴了,他受傷了不方便下床,我給他帶點回去。」
啪!顧探手中筷子掉落在地。
無論是紀若,還是顧諾賢,又或是顧諾妍跟蘇希他們,全都沉默了。藍誠意識混亂了,他剛才說的三少爺受傷,估計還是顧探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顧探經常被顧老大欺負,身上總是帶著傷,經常好幾天不能下床。下人也無心照顧他,吃不飽,穿不好,顧探一身傷總是好的很慢。那個時候,藍誠總是在顧家老爺子他們吃完飯後,悄悄跑去廚房,將剩菜剩飯端些來給顧探吃。
他一直記著,三少爺喜歡吃豬尾巴。小時候受傷,能吃到一兩塊豬尾巴,顧探總要高興一兩天。
蘇希撿起顧探掉在地上的筷子,顧探卻站起身來,他又一次走到藍誠身邊,走得近了,又聽到藍誠說:「三少爺真可憐,老爺不喜歡他,大少爺總欺負他,二少爺孤立他,又沒了媽…」
「我偷偷拿幾塊豬尾巴回去,你們只當做沒看見,啊?」藍誠老花眼看著顧諾賢兄妹幾人,把他們當做了老顧家的廚子。紀若放下筷子,她有些不忍心,便扭頭望向別處。
藍誠一輩子忠誠顧家,盡心盡力侍奉顧探,到老,到痴呆,滿腦子都惦記著要三少爺。這般忠心無二的老人,紀若都不忍心去看他了。
顧探彎下腰,他將筷子從藍誠手中取走,藍誠還有掙扎了幾下,卻執拗不過顧探。藍誠有些不悅看著顧探,他又不認得顧探,將顧探當做要阻止他偷菜的廚子了。「你這廚子!怎麼這麼不會來事!我拿著菜又不是自己偷著要吃,三少爺地位再低,他也是個少爺!你們這些下人,莫不是還想要騎到他頭上去撒尿!」
顧探狠狠一閉眼,他將眼淚憋回眼眶中,這才將藍誠的手拿下來,擱在他的大腿上。顧探蹲下身子,他仰頭看著藍誠那如同蒲扇一般,滿是褶子的老臉,喊了句:「藍叔,你又認錯人了,我不是下人,我是小探啊!」
藍誠嘴皮子蠕動了好久,他微微眯起眼睛,盯著顧探看了好久,最後才一拍腦袋,恍悟過來。「瞧我這記性!都不認得三少爺了!」
「三少爺,你怎麼…」藍誠顫顫巍巍伸出手,他摸了摸顧探的眼角,卻說:「你怎麼都長皺紋了?」顧探已經四十九歲了,他保養得再好,歲月還是沒有放過他。
眼角淺淡的兩條皺紋,並不影響他的俊貌,卻更顯得他沉熟穩重。在藍誠的腦子裡,顧探還是個小孩子,他有些不適應顧探如今這副模樣。
「藍叔,都過去了,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小探現在已經長大了,身體健康,生活美滿,兒女成雙。我現在組建了新的家庭,已經重新找到了幸福,你可以放心了。」
藍誠似懂非懂,他抬眼掃了眼餐桌旁的男男女女,渾濁的視線轉了許久,這才清明了些許。「夫人…」他看著蘇希,失神了很久,這才認出蘇希來。蘇希點點頭,也喊了聲:「藍叔,是我。」
藍誠又移開目光,他視線依次從顧諾賢身上掃過,開口說道:「你是諾諾,諾諾也長大了呢!那時候,你剛到家裡,才五六歲吧,那會兒,你可真是小的可憐啊!」藍誠盯著顧諾賢一個勁兒的打量,這才發現,眼前的大男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奶娃了。
「是啊,我長大了。」顧諾賢低低應了聲,藍誠又將目光移向紀若,他眯眯眼,最後氣餒的搖頭。「我不認得你…」紀若準備自我介紹,顧諾賢搶先一步開口:「這位姑娘,她是我的愛人,叫紀若。」
「…哦!真是個標誌的好姑娘!」藍誠很滿意紀若。
他又看向顧諾妍跟顧言溪,最後嘿嘿一笑,說道:「你叫妍妍,你叫言溪。妍妍是姐姐,言溪是弟弟…」藍誠微微闔上眼瞼,巨大的困意向他襲來,他又想睡了。
「三少爺幸福了!」
「三少爺幸福了。」
「幸福了…」腦袋深深低下,藍誠的呼吸由重變輕緩,很快,便徹底停止了呼吸。
一家老小同時放下筷子,都站起身來。
「藍叔?」
「藍爺爺!」
顧探伸出手指,探了探藍誠的鼻息。「阿探,藍叔他…」蘇希目光有些哀傷。
顧探垂下手,他轉身看著家人,應道:「他走了。」2038年,2月3號的晚上八點過九分,也就是除夕之夜,藍誠老爺子壽終正寢,死時,八十三。
這一年,顧家沒有過春節。大年初二的中午,藍誠的遺體被送去殯儀館進行火化,下午落葬與長藤陵墓。他這一輩子未娶妻生子,死後,墓碑上卻刻滿了後世子孫的名字。
慈父藍誠之墓。孝子顧探,兒媳蘇希。其孫顧諾賢、顧言溪,孫女顧諾妍。長孫媳紀若,孫女婿西德尼,重孫顧凌墨、顧唯尋,全出現在墓碑之上。
…
藍誠走得很安詳,他下葬之後的半個多月里,顧家全家氛圍都有些低沉。正月十六的這一天,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夜君然跟安怡情要結婚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紀若還有些愕然,她以為依照安怡情的性格,她跟夜君然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結婚。畢竟那兩個人都是自由灑脫,不肯受約束的人。
婚禮舉辦時間在正月二十四,舉辦地點不在c市,而是在墨西哥一處森林教堂里。紀若跟顧諾賢在正月二十三的上午達到墨西哥,住進夜君然定好的酒店,紀若悶頭就睡。
「天氣不錯,若若,別睡了,跟我出去轉轉。」紀若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大床里,睡的很香。聽到顧諾賢的提議,紀若根本就不感興趣,她懶洋洋翻了個身,將被子扯到身上蓋著,支支吾吾應了聲:「你去吧,我好累…」
顧諾賢皺皺眉頭,感到有些奇怪。
「你最近是越來越貪睡了!」見紀若實在是不肯出門,顧諾賢最後只能帶著顧凌墨去衝浪。
第二天坐進教堂,紀若還是一副精神睏乏的樣子。她穿了一條粉色墜地長裙,長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清新簡單的打扮,也美得讓人驚艷。直到鐘聲敲響,教堂門打開,紀若這才有了些精神。
來賓全都側著身子,目視被安希堯牽著,踩著紅地毯一步步走近夜君然的安怡情。安怡情的婚紗並不是大眾喜愛的白色,而是華麗的鵝黃色蕾絲金線刺繡婚紗,抹胸束腰設計,裙長及地,頭紗將她整張臉蓋住。透過朦朧的薄紗,不難看出女孩臉上那淺淺幸福的笑。
夜君然穿著藍色光亮的綢緞禮服西裝,帥的張揚耀眼。他注視著朝自己走來的安怡情,臉色竟然有些緊張。見慣了各種大場面,出席過無數次電影節的影帝,竟在自己的婚禮上怯場了。
艾倫是伴郎,他穿著規規矩矩的黑色西裝,站在夜君然身旁,兄弟倆模樣並不相似,卻同樣耀眼。
安怡情走到夜君然面前,夜君然還在發呆。「哥,關鍵時刻可不能走神啊!」艾倫推了推夜君然的肩膀,夜君然這才大夢初醒。他伸出手,接過安怡情的手,激動地手指都在顫抖。
安怡情忍不住笑出聲,她這一笑,夜君然就更緊張了。當著神父的面,他們說出誓詞,交換戒指,動情擁吻。每一個動作,都是一副珍貴的畫面。顧諾賢拍下兩人交換戒指的畫面,發布到微博,瞬間在微博上掀起一股驚濤駭浪。
夜影帝雖然息影了,但影壇關於他的傳說可從未停止過。他們完美的夜影帝竟然結婚了,一群未婚姑娘碎了心,已婚女士黯然傷神,微博上哀鴻遍野,好不壯觀。
婚禮結束後,自然就是搶捧花了。顧諾賢似乎很熱衷於搶捧花,他撇下紀若跟顧凌墨,興沖沖跑到人群中去爭奪捧花。
「一、二、三!」
安怡情背對大家,雙手使勁往後一扔,捧花在眾人的哄搶中,最終落到了一個純粹是來添亂的男人手裡。艾倫低頭看著手中捧花,有些詫異。夜君然看著弟弟,也是一挑眉。
「你去年剛拒絕了公主,現在更是連個女人都沒有,要不,你就將你的捧花讓給我得了?」顧言溪想要去搶捧花,顧諾賢跟顧諾妍則冷眼旁觀。艾倫回過神來,他將捧花護到身後,對顧言溪說了句:「你找了個男人,還結什麼婚!」
「我好歹有人愛,你連個愛人都沒有,好意思拿著捧花?」顧言溪也不饒人,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差點就要打架。最後,安怡情看不過去了,她一把奪過捧花,說道:「我再扔一次。」
「哼!」顧言溪沖艾倫瞪眼,倒是同意了安怡情的提議。
安怡情走到空處草坪上,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來了!」雙手往後一甩,捧花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捧花落到顧諾賢面前,顧諾賢正要去接,這時不知是誰踩到了顧諾妍,顧諾妍身子一偏,倒在了顧諾賢身上。
捧花被甩開,卻是又一次落到艾倫腳下。眾人看著那捧花,都嘖嘖稱奇。
「邪門了!」顧言溪一甩自己秀麗的長髮,高冷的不再跟艾倫計較。艾倫撿起捧花,也是一陣驚訝。看這樣子,他也要結婚了?艾倫抬頭望了眼天,神啊,你倒是先賞我一個妞兒啊!
…
婚禮舉行完畢,接下來便要乘車去酒店用餐。
紀若看著滿桌子美味,這才覺得肚子餓了。顧諾賢夾了一個塔可遞到紀若身前的菜盤裡,紀若美滋滋的拿起塔可放進嘴裡。雞肉跟玉米搭配,又香又甜,那雞肉做的很棒,柔細膩,味滑美。
吃了一個,紀若又主動夾了第二個。第二個塔可剛放進嘴裡,紀若突然感受到胃裡一陣翻騰。她忙放下食物,趕緊喝了口紅酒,抗議的胃這才舒服了些。「怎麼了?」顧諾賢瞧出她有些不舒服,也跟著揪了心。
紀若擺擺手,只說沒事。
再看碗裡的塔可,她突然沒了胃口。
下午睡了兩個小時,紀若還是昏昏欲睡的樣子,顧諾賢看不下去,硬拉著她去海岸邊上轉了一圈。散步一結束,紀若洗了個澡,又一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顧諾賢望著床上嗜睡的愛人,心裡突然生起一個讓他心跳加速的念想。晚上有個燒烤宴會,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顧諾賢又拖著紀若去赴宴。他親自烤了一串魷魚遞到紀若面前,「若若,要不要嘗嘗?」
紀若眼睛一亮,她特別喜歡吃這種燒烤的魷魚。紀若接過魷魚,剛吃了一口,胃裡又是一陣抗議。「唔…」紀若放下猶豫,跑去打開一瓶礦泉水猛灌,顧諾賢握著手中的猶豫,偏頭看著紀若,心裡一陣雀躍。
夜宴上,紀若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回酒店的路上,路過一家藥店,顧諾賢特意停了車。「車停這裡做什麼?」紀若又要睡著了。顧諾賢朝她寵溺一笑,直說道:「去買個東西。」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走進藥店,很快就出來了。重新坐回車裡,紀若已經睡著了。顧諾賢看著紀若紅潤的俏臉,目光柔和的嚇人。「我的若若啊,好好睡吧!」
他將車窗搖起來,這才開車回酒店。紀若第二天早上醒來,是被尿意憋醒的。她一把掀開被子往廁所爬去,顧諾賢突然一把拽住她,「等等!」
紀若眉梢一挑,「我快憋不住了!」紀若語氣有些幽怨,上廁所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等一會就好。」顧諾賢轉身走到床頭櫃,他打開一個一次性紙袋,從裡面掏出一個塑料杯子。「用這個,接一點尿。」紀若臉一紅。「好端端的接尿做什麼?」
「聽我的,你只管這麼做就行。」顧諾賢拍拍紀若凌亂的頭髮絲,語氣有些急切。紀若坳不過他,只好接過杯子去了洗手間。兩分鐘後,解決了生理問題的紀若一臉神清氣爽走出廁所。
「尿呢?」顧諾賢問。紀若尷尬指了指洗手間,說道:「在裡面呢!」
顧諾賢點點頭,他拿著那個紙袋子走進廁所。紀若好奇跟在他身後走進去,見到顧諾賢從袋子裡掏出兩根長方形棍狀物,頓時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驗孕棒?」紀若看著自己的肚子,又問:「你覺得我懷孕了?」
顧諾賢正將尿液往驗孕棒里倒,他點點頭,低頭說:「你這麼能睡,又不怎麼能吃油膩的,我猜想你很有可能懷孕了。」顧諾賢將驗孕棒平放在馬桶蓋上,這才用洗手液洗手。紀若沒有說話,她目光灼灼盯著那驗孕棒,等待它出現結果。
不過一分鐘,那驗孕棒上就出現兩條紫紅色的橫線。紀若一愣,她下意識伸手拽住顧諾賢的衣袖子,問了句:「這是什麼意思?懷了?」紀若聲音有些抖。
顧諾賢也眯起了眼睛,他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儘量鎮定說:「再等等。」
「好。」兩個成年人盯著兩根驗孕棒,目也不眨。三分鐘後,兩根驗孕棒上仍顯示有兩條紅線。紀若跟顧諾賢對視一眼,目光里都有些激動。
沉默了一會兒,顧諾賢突然一把將紀若舉起,雙腳離開地面,紀若驚呼一聲,隨即又笑出聲來。兩人馬不停蹄去當地做了個檢查,紀若看不懂墨西哥語言,顧諾賢卻是看的懂。他拿著b超,看著裡面那小小的一個點,呼吸有些急促。
「若若,我們就要有孩子了!」顧諾賢一隻手捂著嘴巴,激動地想跳起來。紀若也有些激動,但理智還算尚存。「我們快給家人打個電話!」
「好。」顧諾賢連續打了個好幾個電話,先是給蘇希匯報喜訊,接著又給姬玄御和紀譜霖報喜訊。給家人打完了電話,顧諾賢又第一時間登錄自己賬號,跑進壞蛋集中營一通亂嚎。
eric:老子又要當爹了!
裴狐狸:?
g天使:?
老子天下第一帥:又?你不是有兩個兒子了嗎?難道你又領養了一個?
徐老大:你這是領養上了癮。
小御:…夫人懷孕了?
見到宋御的問話,群里靜默了片刻。紀若身體本就不易受孕,之前好不容易懷了孕,又被反恐局那群王八蛋弄沒了,再想受孕,那可不容易。
就在一群人暗自猜測之際,顧諾賢又回話了。
eric:若若懷孕了,快有三個月了。但她很幸運,孩子沒怎麼折騰她,幾乎沒吐過,只是有些嗜睡。
群里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一群人瘋了似的刷屏,全屏幕只有兩個字:
恭喜!
*
紀若回到c市的第三天這才開始有了嘔吐反應,起初吐得並不厲害,也能吃能睡,日子過得倒還算舒服。快四個月的時候,她嘔吐的頻率越來越多,也不怎麼吃飯了,幾乎是吃了就吐,就連喝口果汁也要吐上好幾分鐘。
為了照顧紀若,顧諾賢將工作儘量帶回家中處理,每每看到紀若吐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心疼的恨不能代替紀若去懷孕。
四個多月,快五個月的時候,紀若被折騰的幾乎瘦得不成人樣了,顧諾賢終於坐不住了,他叫來姬玄御,給紀若做了個檢查。最後,姬玄御只是說:「繼續熬,個人體質不一樣,懷孕了孕反應各有不同。有的人才兩個月就開始吐,到了四個月的時候幾乎就不吐了。也有的人,從懷孕一直吐到生產,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能不能給她開點藥,讓她每天能多睡幾個小時?」紀若現在每天幾乎睡不到四個小時,剛要睡著,胃裡就開始鬧騰,常常要熬到深夜,才能勉強睡上兩三個小時。
姬玄御皺皺眉頭,他擔憂看了眼靠在沙發上的紀若,他現在擔憂的不是嘔吐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姬玄御嘆了口氣,對顧諾賢說:「孕婦不能亂吃藥,容易影響到胎兒。她現在吃得少,你儘量想辦法讓她多吃些,就算是吃了要吐,那也要吃!」
顧諾賢一愣,這麼可怕?
「若若,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給你弄。」
紀若抬頭,她本想說自己什麼都不想吃,但見到顧諾賢身後的姬玄御,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目光微微閃爍,才應道:「這孩子大概像你,喜歡吃甜的。我想吃馬卡龍,你出去給我買點回來吧。」
「馬卡龍會不會太膩?」
「沒事,孩子喜歡吃甜的,膩了些也沒事。」
聽紀若這麼說,顧諾賢這才放下心來。「那我去了。」他取了車鑰匙,開車去市區的專業糕點店買甜品。等顧諾賢走了,紀若這才站起身來,她走近姬玄御,說道:「爸,陪我出去走走吧。」姬玄御目光複雜看著女兒那雙瞭然一切的眼睛,他微微點頭,陪著紀若走出別墅。
香江別墅小區內環境優美,空氣清醒,車輛也不是特別多,多走走也是好事。姬玄御一隻手扶著紀若,他低頭看著紀若微微初見規模的小腹,目光閃過痛意。
捕捉到姬玄御眼裡的痛苦,紀若心一沉。
「爸,是不是胎兒出了問題?」
姬玄御一眯眼,他故作輕鬆一笑,說道:「沒有,你別亂想。」
「爸,風風雨雨都過來了,我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你直說吧,我身體到底怎麼了?」紀若笑的風輕雲淡,經歷得多了,面對這些事,她竟也能坐到平常心對待。
紀若自己都感到詫異。姬玄御安靜陪著紀若走了一段路程,紀若有些累了,便靠著石椅坐下。姬玄御也跟著坐下,他將掌心貼在紀若的腹部,語氣近乎絕望的說:「雅若,你子宮下段,長了兩顆肌瘤。」
紀若一愣,子宮肌瘤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大多都是良性,可若是在孕期長了肌瘤,那可就麻煩了。「很嚴重嗎?」
「一顆已經有六厘米大小了,另一顆四厘米大小。現在看來沒有大問題,可我不敢保證,也不能保證,它們是否會隨著嬰兒地發育跟著長大。如果它們繼續發育,情況會很糟糕。」
「多糟糕?」
「很容易流產,並且…」姬玄御的手抖了抖,他揚起頭顱,對上紀若不算有神的雙眼,「最怕的就是生產時會造成你難產。」
「你去年做過換心臟手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建議你剖腹產。」
紀若聽完姬玄御的話,只是問了句:「所以你是想建議我,拿掉這個孩子,是嗎?」姬玄御深深垂下腦袋,他說不出那個是字。
「爸,我想生下她。」紀若摸著自己的肚子,滿目都是溫柔慈祥。「爸,之前那個孩子被他們打掉至流產,有一個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的女兒站在馬路口,對我說再見。」
說起那個夢,紀若沒骨氣的掉淚了。淚水滴落在腹部,紀若子宮內的胎兒動了動,她感受到了孩子在踢她的腳。
「爸,我有種預感,我肚子裡的孩兒一定是個女孩。」因為她的孩兒跟她一樣不舍離別,她又回來了,她想要回到他們身邊。「孩子在我肚子裡呆了五個月了,她已經有血有肉了,我不能又一次捨棄她。」
淚眼婆娑看著姬玄御,紀若抹掉淚水,只說一句:「爸,孩子,我必須生下!」
紀若的決定早在姬玄御的預料之中,他深深嘆了口氣,才對紀若說:「還是跟eric商量一下吧,你的身體情況,他有知情權。」紀若搖頭,「不能告訴他。」
「他如果知道我的身體情況,絕對會忍痛拿掉我肚子裡的孩子。」
「你知道的,他把我看的比什麼都要重要。如果知道這些情況,這個孩子絕對會保不住!」顧諾賢現在看著比剛認識的時候多了不少人情味,但紀若無比清楚,任何事情,只要跟紀若的生命畫上勾,顧諾賢一定會捨棄所有保住她。
「雅若,你這樣擅自做主,對eric來說太不公平了!」
姬玄御不認同紀若的做法。如果真出了個好歹,顧諾賢要怎麼過?「雅若,你太自私了…」
紀若被姬玄御這話堵得啞口無言,是的,她的確是自私了。任何一個母親,都是自私的。「肌瘤會不會繼續長大,暫時不是還不能確認麼?再過一段時間吧,如果它們長大了,真的有危險,我們再考慮剖腹產吧!」紀若這般固執,姬玄御根本就說服不了她。
姬玄御搖搖頭顱,一陣心累。
—*—
每天吃了吐,吐了繼續吃,然後又繼續吐。反覆的被折磨,紀若一天比一天消瘦,肚子卻越發的大了起來。到第七個月的時候,紀若晚上睡覺都不好翻身,顧諾賢為了讓她舒服些,每天都要給她兩個小時的按摩。
這段時間,不僅紀若瘦了,顧諾賢也掉了一身肉。顧凌墨看著媽咪這麼辛苦,他體貼媽咪的辛苦,每天乖乖上學,好好寫作業,瞬間成長了好幾歲。紀若偶爾一天身體沒那麼難受了,也會陪著顧凌墨做作業。
就這樣,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到了第八個月的時候,紀若突然心血來潮,要顧諾賢開車載她去商場。
「你現在身體情況,根本不適合逛街。等等吧,等孩子出生了,你做完月子了,我再陪你去逛街,好不好?」任憑顧諾賢怎麼勸說,紀若就是不聽。
「來不及了…」紀若躺在沙發上,看著自己那圓鼓鼓的大肚,目光有些哀傷。顧諾賢以為她這話是在說再過兩個月孩子就要生了,所以來不及。「孩子還沒出生呢,你急什麼?生了再賣,一樣的。」顧諾賢苦口婆心,紀若卻鐵了心的要去商場。
執拗不過她,顧諾賢最後還是開車載她去了商場,只不過儘量讓她少走路。
紀若看著嬰兒用品館裡的衣服跟玩具,一直亮晶晶的雙眼,突然噙上水霧。姬玄御後來給她檢查過幾遍身子,結果並不樂觀,肌瘤一天天大了起來,堵塞了產道。孩子出生前,她得抓緊時間過好每一天。天知道她能不能順利撐過去。
「這些都要了。」紀若將購物車放滿,裡面有玩具,有衣服,有鞋子,甚至還有奶粉。姬玄御告訴他們,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女兒,所以紀若買的全是女孩的衣服。
顧諾賢看著身前裝滿了的購物車,又看看身後好幾輛同樣滿滿的購物車,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這連七歲的衣服都買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紀若微微一笑,有些任性的說:「我喜歡。」
顧諾賢一噎,「成,那都買了吧!」結了賬,保鏢提著所有東西下了樓,顧諾賢見紀若挺著大肚走路實在是不方便,便彎下身將沒有多少重量的女孩抱在懷中。「啊!」雙腳乍然離開地面,紀若有些被驚到。
「都懷孕七八個月了還這麼瘦,我這做老公的,可真失職。」顧諾賢不顧旁人視線,一路抱著她走到商場大門口。這裡經濟繁華,常有名人藝人到這裡逛街,這裡也成了狗仔的蹲拍地點。
見到顧諾賢抱著一個孕婦走出來,記者認出那女孩就是紀若,立馬連按下拍照鍵,將這珍貴的一幕定格到畫面中。
紀若抬頭看著顧諾賢的臉,那貪婪的目光,就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盯著我看好久了,若若,你可越來越不矜持了!」顧諾賢倏然低下頭,捕捉到紀若偷看自己的目光。被抓了個現行,紀若也不惱,她眨眨眼,笑著應道:「想要將你看個夠,然後印在心裡,到死也不要忘記。」
顧諾賢聽了這話原本還有些開心,但一聽到到死兩個字,頓時又沉下臉來。「不許胡說!」
「好,不胡說。」
腦袋貼著男人的胸膛,聽著顧諾賢那有力的心跳聲,紀若又一次朦朧了雙眼。
*
六月份的天,c市空氣中四處瀰漫著燥熱因子。紀若穿著一件寬鬆薄紗睡裙坐在床上看書,她有些渴,想要喝水。顧諾賢上班去了,顧凌墨又去了學校,她想著也該吃午飯了,便起了身,穿著平底涼鞋下樓。
走在旋轉樓梯上,紀若忽然感受到下體一股悶痛。
她微微蹙眉,以為只是暫時性的。下了樓,紀若喝了口溫水,這時傭人端上飯菜,對紀若說:「夫人,該吃飯了。」紀若點頭,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只吃了一口雞蛋羹,手裡的勺子突然掉落。
「啊!」紀若捂著肚子,面色瞬間變白。
「夫人!」
陳管家就站在一旁,見紀若突然捂著肚子悶哼,也意識到了什麼。「夫人,肚子疼得厲害嗎?」紀若費力點點頭,再抬頭時,她額頭已布滿大顆大顆的淚珠子。
「快!準備車子,送夫人去醫院!」
「打電話通知少爺儘快趕去醫院!」
「通知姬玄先生,就說夫人身體不舒服,很有可能是早產的徵兆!」陳管家有條不紊發號施令,這才帶著紀若去醫院。
接到電話的時候,顧諾賢正在跟遠在澳大利亞的崇安進行視頻會議。他一聽到早產二字,立刻扔掉手中的鋼筆,對崇安說了句有急事,急沖衝去了地下車場,開車去醫院。
顧諾賢趕到醫院的時候,姬玄御先一步達到。不一會兒,洛彤、蘇希、顧諾妍他們全都到達醫院。洛彤看了眼產房,裡面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嚎,聽得她一愣了一愣。洛彤摸摸自己的手提包,面色起了變化。
「病人不能進行順產!我們要求立刻進行剖腹產!」
姬玄御一把抓住接產醫生的衣領子,幾乎是爆吼出聲。那醫生被姬玄御吼得一愣一愣的,他一把揮掉姬玄御的手,罵了句神經病。「病人早產了,已經見了紅了,我們這可是正規醫院,順產沒問題的!」
「你懂個屁!」姬玄御一拳頭砸在牆上,驚得所有人都呆住。顧諾賢詫異看著姬玄御,問了句:「若若為什麼不能順產?」
姬玄御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而洛彤,雙腿也開始發軟了。顧諾賢瞧出端倪來,又追問一句:「爸,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顧諾賢的直覺素來準確,很少出過錯。姬玄御這副急切的模樣,真的很讓人生疑。
姬玄御嘴皮子蠕動了許久,他幾乎沒有力氣回答顧諾賢的問題。這時,產房門突然被打開,護士驚慌失措跑出來,雙手都在抖。「不好了!劉醫生,病人…病人大出血,出現了難產徵兆!」
聞言,顧諾賢如遭雷劈。那醫生也是一愣,倒是姬玄御率先回過神來,他一把脫掉醫生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疾步走進產房。護士急了,她看了眼顧家人,問了句:「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顧諾賢急切應道。
「病人大出血,情況很危險,保大還是保小?」護士的話,直接打懵了顧諾賢。他搓了把臉,看了眼產房,最後啞著聲音說道:「我只要我愛人安好!」那護士面色微變,「那那孩子…」
「孩子不重要,我只要大人。」如果沒了紀若,他要那孩子做什麼?護士倒是被顧諾賢這無情的回答驚到了,其他父親若是遇到這種情況,至少會猶豫幾番才能做決定。有的心狠的父親,會選擇保小,放棄大的。
這男人這麼幹脆果斷,她真不知道是該說他愛妻心切,還是無情無義。
「我們知道了。」
*
「抱歉,eric,我…」姬玄御解開臉上的口罩,整張臉瀰漫著悲傷。
顧諾賢一把拽住姬玄御的衣領,聲音顫抖問:「我的若若呢?」姬玄御看著他,一雙墨眼裡蓋著一層死灰。「很抱歉,我沒有救活她!不過孩子保住了。」
轟——
世界在頃刻之間坍塌。
顧諾賢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雙手深深插進髮絲間,顧諾賢將腦袋陷在雙腿之間,整個人悲傷的讓人不忍去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呢…」駛進拽扯著自己的頭髮,顧諾賢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明明今天早上紀若還笑著對他說路上小心,可一眨眼,她怎麼就沒了呢?
「不可能的…」
「我的若若身體好好地,不可能會死!她怎麼可能會死!」顧諾賢不肯承認現實,但現實卻又在無情的敲打著他的腦袋,逼他承認。
蘇希他們都看著顧諾賢,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掉淚。籟嫦曦一把抱住姬玄御,哭的不能自已。「早該勸她打掉孩子的,她偏不聽!傻丫頭,為什麼那麼倔強了?她怎麼就那麼自私了?」
姬玄御抱著籟嫦曦,他身板挺直,但一雙眼裡,也有淚水在轉動。紀譜霖跌坐在長椅上,拄著拐杖,有些承受不住這個消息。洛彤摸了摸淚珠子,她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份密封的信件,遞到顧諾賢面前。「顧總。」
顧諾賢恍恍惚惚抬起頭來。他目光悲傷望著那封信,訥訥問了句:「這是什麼?」洛彤看了眼產房方向,語氣沉痛說:「阿若前些天交給我的,這是她親手寫給你的信,她說,如果她在手術台上去了,讓我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你。」如果順利活下來,那這封信,就當它不存在。
洛彤說完,眼淚有噼里啪啦落了下來,砸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頹靡之花。
若若提前寫好的信?顧諾賢紅著眼眶看了眼緊閉的產房,她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麼?顧諾賢接過信封的時候,手指不受控制微微顫抖。
——顧諾賢親啟。
信封上,落款只有五個字。
顧諾賢拇指指腹在那五個端正的字體上反覆摸了摸,這才將密封的信封打開。信封里,只有一張復古木色信封紙,紙上的字體,依舊是他所熟悉的。
一筆一划,像是紀若眉與眼。
他抽出信封紙,跟著一個銀色的鉑金圈掉落在地。他低頭看,目光瞬間凝固。從信封里掉出來的,是一枚戒指,那戒指曾被他放在陽光下眯眼打量過無數次,更被他小心翼翼捧著親吻過好多回。
那是婚禮上,他親自給紀若戴上的婚戒。顧諾賢艱難彎身撿起那枚戒指,握在手心,卻是一片冰涼。呼吸微微一頓,顧諾賢輕輕將紙張鋪平,不放過任何一個字眼跟句符,緩緩看了起來。
——摯愛顧先生:
父親說我若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會在生產中出意外。為了不讓你擔心,我一直沒有將這事告訴你,但我害怕我會在手術台上離去,我害怕來不及跟你道別,故此,我決定寫下一封信,讓彤姐轉交給你。
寫這封信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就睡在我身旁。我希望你看完這封信,不要責怪我,就再寵溺一次自私的我吧。
諾諾,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很抱歉,我自私的選擇了孩子,放棄了你。我作為一個妻子,作為顧家長媳,作為一個女人,真的很想為深愛的你生個一兒半女。
還記得我們那個去了天堂的孩子嗎?我曾夢到過她,她是個可愛的公主。只是緣分太淺,我們不能幸運的擁有她。當我再度懷孕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個女孩。
我相信,是小公主回來了。
因為她跟我們一樣,也捨不得離開我們,也深深愛著我們。我讓她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讓她失望第二次。所以,我冒著子宮肌瘤長大,或許會難產的風險,也要生下她。
如果孩子順利活下來了,你可不許嫌棄她,不許將我的死遷就到她身上。你就把她,當做我在這世上的延續,用心去愛,好嗎?
諾諾,自我恢復記憶來,自你病發暈倒,遲遲不再睜眼醒來。我時常在想,顧諾賢的人生倘若從未遇到過我,那會是怎樣光景。人生最長不過八十餘載,你還未滿三十。
短短三十載,我卻在你生命里走了二十三年。你的人生里,除了我,可還有你自己?說實在的,我很後悔在歲月里認識你,並且耽擱了你一輩子。可我此生最慶幸的,卻也是能在懵懂的年紀,遇到全世界最好的你。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莫大的榮幸。我最遺憾的,便是沒有在我有盡的生命里,將你好生珍藏溫柔以待。
你跟孩子,是我在這世上的最放不下。
孩子交給你,我很放心。可我去了,我又該將你交給誰呢?這麼看來,我紀若真是個自私又狠心的女人啊…
諾諾你說過,只要是我紀若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會深深記在心裡的,那你記住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一句也不可以忘。你若是忘了,我會在地府愧疚一生。諾諾,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
第一,好好愛孩子。
第二,我死了,你萬不可做糊塗事。
第三,好好活著,好吃,好睡,好一輩子!
你說你最喜歡吃我做的鮮蝦粥,我怕我走後你吃不慣廚子做的,所以我做了個整理,將它寫下來。哪天你若是餓了,突然想念了,照著我說的去做,多試幾次,也就會了。
鮮蝦粥的做法:姜切成絲,蔥切成碎花,洗兩根香菜切成段,再將蝦去頭,剔除蝦尾,抽掉泥線,然後剪開蝦殼。蝦里放少許白胡椒粉跟鹽,以及白糖,將他們拌均勻,入油鍋炸,然後將蝦油跟蝦分開盛放。淘一把米放清水,用高壓鍋大火煮到上汽,並持續三分鐘。
等熱氣排完加蝦油,你口味清淡,加兩勺蝦油就行了。然後放薑絲跟蝦,然後繼續熬製,記住,這個時候鍋子不用上閥。等熬到粘稠,放兩小勺鹽拌勻熬一分半鐘,再放香蔥。你喜歡香菜,起鍋的時候,不要忘了再撒點香菜。
諾諾,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
…
千言萬語想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啊!諾諾,我走後,你多包容墨墨些。那孩子既然想做廚師,那你就讓他去做,還有,唯尋是個好孩子,他日長大,他必定是要去報仇的。我希望你能在他身後,做他最堅實的依靠跟後盾,不要讓孩子隻身去涉險,也不要叫孩子失望。
對了,別忘了告訴我們的女兒,告訴她,媽咪很抱歉不能陪著她成長,但媽咪真的很愛她。還有,請替我照顧好我的父母跟阿爹,也請替我跟媽咪和爹地轉達一聲:
「對不起,我沒能陪你們的兒子走到終老。」
最後,我請你一定要記得,你愛了二十四年的女孩,也同樣愛著你。到死,我紀若都愛著你,從未變過,從不曾減少過一分。生命走到盡頭,我才發現,我竟然如此的深愛著你。
不能再陪著你,不能跟你一起從兒時走到遲暮,真的很對不起。還記得嗎,我們的婚禮上,我承諾過,當你需要依偎的時候,即使隔著千山萬水,我也一定會披荊斬棘飛奔到你面前。喜也好、悲也罷,我都將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不背叛。
到死,我紀若也從沒背叛過顧諾賢。我做到了不背叛,卻做不到不離不棄,若能陪你白頭偕老朝朝暮暮,那該有多好。
諾諾,請你原諒我。也請善待我們的三個孩子,更要請你,好好對待你自己。
呵呵,我們的女兒又踢我了,我將手放在腹部,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十分有力,我想,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像你。
夜深了,再不睡,若是被你醒來發現,那又得聽你嘮叨了。
諾諾,早安。
諾諾,晚安。
道完一輩子的早晚安,我就該跟你說再見了。
顧諾賢,永別了。
——汝妻,紀若。
手,無力垂落。顧諾賢雙手抱住膝蓋,突然哭了起來。
「唔唔…」低低的哭泣聲,如野獸做困死掙扎,嗚咽著,帶著絕望跟悲傷。聽到顧諾賢的哭聲,蘇希突然崩潰,她跟著跪在地上,將顧諾賢整個人抱在懷裡。
「諾諾,我可憐的孩子!」
顧諾賢回抱住蘇希,哭得十分悲愴。這一幕,多麼像二十三年前。
「媽咪,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肯放過我?為什麼她就是不聽話,就是不肯乖乖的陪著我?」眼淚一顆顆滴落在地板上,顧諾賢死死抱住蘇希,一個勁的問她為什麼。
蘇希心都碎了。
「諾諾,你堅強些…你不哭了,好不好?」
「媽咪,她又一次離開了我!」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一次她走了,屍體就在五米外的手術台上。他想給自己念想,催眠自己去找她都不行。「媽咪,她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媽咪…我好痛!」蘇希淚眼婆娑,她不停地輕輕拍著顧諾賢的腦袋,只能抱著他,生怕他想不開陪著紀若去了。「媽咪,我心好痛…」
心碎了,再也癒合不了了,徹底的碎了…
*
顧諾賢在停屍房裡呆了整整一晚,他一直握著紀若的手,不說話,也不哭,也不鬧,也不吃飯。就那麼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都說黃泉路冷,他可得讓她最後這一段路程,走的溫暖些。
「該去殯儀館了!」顧諾賢被顧探拽起身,雙腿跪了一個晚上,都麻木了。得讓人攙扶著,顧諾賢才不至於倒下。蓋著白布,紀若被人推到靈柩車上,送去殯儀館。
顧諾賢手捧著紀若的遺照,那張照片,是紀若拍的第一部古裝劇《佳人頌》的瓔珞劇照。照片上的她,身穿紅色舞衣,剪瞳狡黠靈動,眉目清冷,笑容明媚,漂亮的讓人驚嘆。
有粉絲得知紀若去世的消息,自發的拿著紙鶴跟菊花,站成兩排,護送靈柩車一路前行。到了殯儀館,紀若的遺體被推送進火化爐。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顧諾賢眼睜睜目視著紀若的遺體被推送火化爐,他突然扔掉遺照,瘋了似的朝火化爐跑去。「若若!不要走!」顧諾賢拽著紀若的一隻手,死死地,緊扣著,不許她離開。顧探意識到不對勁,他跟顧言溪一起跑上前去,緊緊扣著顧諾賢的腰跟雙臂,並朝他吼:「你冷靜點!你讓她走!」
顧諾賢血紅的眼睛盯著火化爐里燃氣的熊熊烈火,怎麼也不肯罷休。殯儀館工作人員強行將顧諾賢的手跟紀若的手分開,這才推著她的遺體進火化爐。
「不要走!若若,不要走!」
「紀若,你給我回來!」
「不許走!」
顧諾賢奮力掙脫開顧探跟顧言溪,這時,火化爐的鐵門已經關上了。他跪在火化爐前,徒手拍著滾燙的火化爐爐壁,瘋了一樣的沖裡面喊:「若若,不要走!」
「你不要走。」
「你給我回來,我不許你走!」熊熊烈焰包裹著那副瘦弱的嬌軀,很快,就只剩下一把灰。顧諾賢拍打的累了,就靠著火化爐旁邊,他痴呆呆看著地面,嘴裡反覆叨念的,只有那句:
「不要走…」
…
二十四年後。聖誕節的這一天,是他們女兒結婚的日子。
教堂鐘聲敲響。
頭髮漸白的男人,牽著一個面貌七分神似紀若的女孩,踏上紅地毯,護送她走向紅毯盡頭。紅毯的盡頭,年輕的男子一表人才,他望著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美麗女子,呼吸微促。
「我將我的女兒,交給你了。」
「好好對她,不然我饒不了你。」顧諾賢將女兒的手遞到女婿手上,女婿認真點頭,無比誠懇應道:「爹地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她。」
顧諾賢點點頭,他邁著略緩慢的步子,走到第一排椅子上坐下。在神父的見證下,他們交換了戒指,當男孩掀開女孩的頭紗,露出那張明媚清冷的臉蛋,顧諾賢狠狠一陣恍惚。多麼像她啊…
婚宴結束後,看著一群年輕後輩吵吵鬧鬧,顧諾賢搖搖頭,他離開教堂,穿過拱橋過馬路,一個人沿著走了幾十年的街道,一步步走向他的家。
二十四年過去,陳管家已經死了,顧唯尋接任了ds組織,常年在國外,顧凌墨也成了一名廚子,甚少歸家。五年前,顧諾賢遣走了所有傭人,如今這偌大的香江別墅,陪著他的,竟只有紀若的孤魂。
顧諾賢看了眼過分寬廣的大廳,長嘆一口氣。他打開電視機,裡面播放的是被他反覆看過無數遍,幾乎能背出每一句台詞的電影《殺了她,愛上他》。紀若永遠活在二十幾歲,年輕貌美,張揚青春。
他一屁股坐在聖誕樹下,打開一瓶紅酒,頹廢的喝著,看著電視機里的女人,他輕輕笑。
「我將孩子們養大了,你可以放心了。」
電視機的女人沒有應他的話。顧諾賢靜靜看著電視機,目光如同死灰般暗沉。
「越是白淨的手,造的孽事就越多。就跟越是美麗的女人,越危險一個道理。」
「只有用血水洗刷過的手,才會白的無暇。」
「我這雙手很髒,沾滿了鮮血,沾盡了罪惡…」
「我厭惡了這種生活。」
「榮恩,罪孽深重的我不配讓你愛…我也想要乾乾淨淨的站在你身邊,也想要大膽的走出黑暗,擁抱光明。」
「榮恩…我想要,做一個有資格愛你的人。」
林澹雅閉上了眼睛,只留下夜君然飾演的程榮恩哭泣的像個孩子。顧諾賢扔掉紅酒杯,他嗤笑一聲,盯著畫面里的女人,自嘲說:「你走了二十四年,我夢了二十四年。我的若若啊,你真是個自私的壞女人!」
他緩緩站起身,打開那架很少彈奏的鋼琴。
生了褶皺的雙手搭在黑白鍵上,顧諾賢閉著眼睛,當年他向紀若求婚的那個夜晚,所彈奏的曲子,依舊在他腦海里活靈活現。
aall,o—love—o—play。
dont—ae——far—away。
noall…
淺淺吟唱《friay》,顧諾賢望著無人的客廳,仿佛又看了明艷動人的紀若。她就坐在沙發上,清清冷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嘴角卻勾著笑。
顧諾賢搖搖頭,再看,客廳依舊空無一人。
顧諾賢緩緩爬上樓,他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窗花雪在落,屋內人已睡,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過。床頭柜上,一瓶貼著黑色骷髏標籤的毒藥,已經見了底。
…
「諾諾,你怎麼哭了?」
有人在推他的肩膀。真實的觸感,讓顧諾賢詫異。他明明服用了毒藥,已經死了才對。
「諾諾!快別哭了!手術成功了,若若跟孩子都保住了!」蘇希的聲音,從遠方飄來。顧諾賢迷茫了好一陣,意識還停留在混沌世界裡。顧探眯眼看了看淚流滿面的顧諾賢,他走上前,一巴掌打在顧諾賢臉蛋上。
啪!
顧諾賢感到一陣猛痛,他呆了呆,眨眨朦朧的眼,再抬頭,卻發現自己還站在醫院走廊里。所有人都看著他,目光要多詫異就有多詫異。
「你們…?」顧諾賢眯著眼睛打量他們。
依舊是熟悉的走廊,依舊是那家醫院,所有人都在,而姬玄御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顧諾賢呼吸一陣急促,他意識到什麼,禁不住問了句:「手術成功了?」
「嗯,孩子保住了,雅若的子宮被切除了,不過性命無憂,她現在還昏迷著,晚上估計就會醒了。」姬玄御的回答,跟顧諾賢方才記憶中的回答完全不同。
顧諾賢眨眨眼,他看了眼姬玄御懷裡的孩子,又偏頭去看洛彤。「洛小姐,若若是不是給了你一封信?」
洛彤一愣,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提包,問他:「你怎麼知道?」顧諾賢面色一變,他一把奪過洛彤的手提包,果然在裡面找到了那封信。顧諾賢動作粗魯地撕開信封,信里的內容跟他記憶力的一模一樣。
手抖了抖,顧諾賢快要分不清現實跟幻覺。
「阿若說如果她去了,就叫我把這封信交給你。可阿若現在沒事,那我也沒必要交給你了啊。」洛彤說完,眼珠子一轉,她瞪大眼睛,詫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這裡有她寫的信?」
顧諾賢無暇去思考這件事,現在只要能確認紀若還活著,母女平安,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一把撕掉那封信,將信扔進垃圾桶,然後在所有人錯愕的視線中,不顧護士阻止跑進了產房。很快,一陣壓抑的哭聲從產房裡傳出來。蘇希他們面面相覷,雖不知顧諾賢為何要哭,但都有些動容。
顧諾賢趴在手術台邊上,他看著紀若一跳一停的胸膛,確認紀若是真的還活著,情緒終於崩潰,泄憤似的哭了出來。他哭聲實在是太大,被打了麻藥的紀若都被吵醒了。
她悠悠睜開眼,眼珠子微微轉動,就見到趴在床邊哭得悲愴不能自已的顧諾賢。
「諾…」
紀若剛要開口說話,傷口就一陣痛。她眉心微擰,乖乖閉了嘴。顧諾賢趕忙抬起頭,他一把抹掉淚珠子,這才用自己沾滿淚水的手去撫摸紀若的臉頰。
「若若,我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你死了…」雖說這話不吉利,但顧諾賢還是想要跟她述說。
紀若微微一愣,很快,她又笑了。「傻瓜…我不好好的嗎?」顧諾賢破涕為笑,方才那個夢太真實,他的心到現在還痛著。他很想抱抱紀若,又怕傷到了她,他只能一下又一下撫摸紀若的額頭,不停地俯在紀若耳旁對她說:
「我愛你。」
紀若點點頭,抵不住麻藥的作用,又昏睡了過去。
*
「這孩子不哭不鬧,還真是乖巧的很!」蘇希抱著孫女,有些詫異。顧凌墨放了學,也跑到醫院來,他墊著腳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嬰,目光充滿了好奇。「這就是妹妹?」
「是啊墨墨,這個就是妹妹,妹妹漂亮嗎?」顧凌墨仔細看了幾眼,最後很誠實的應了句;「不好看,好醜!」
聞聲,顧探一巴掌護在顧凌墨後腦勺,「臭小子,嬰兒生下來都長這樣。」顧凌墨一愣,他指著自己,好奇問:「那我小時候生下來也是這個樣子?那也太醜了吧!」那紅彤彤的一團,看著就像個放大版的老鼠,好醜!
顧探一挑眉,無法跟他解釋。「妹妹還沒有名字耶!」顧凌墨偏頭,就見捧著鮮花走進來的顧諾賢,「爹地,你給妹妹取個名字吧!」顧諾賢將鮮花插進花瓶里,他低頭摸摸紀若的腦袋,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得厲害嗎?」
紀若吃了一塊橙子,微微搖頭,「剖腹產後傷口要痛好一陣子,哪有那麼快就不痛了的?你也不必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顧諾賢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若若,你給我們女兒取個名字吧。」
紀若搖頭,「我不會取名字。還是你來。」蘇希顧探跟顧凌墨都期待看著顧諾賢,希望他能給小女孩取過好名字。顧諾賢冷眸一軟,他看著紀若,說道:「就叫惜若吧,顧惜若。」
對顧諾賢來說,全世界最動聽的,就是紀若兩個字。那麼取名,一定是離不開若字的。
紀若怔了一會兒,隨即笑了。「好,就叫惜若。」蘇希他們對名字也沒什麼執念,顧諾賢既然覺得惜若這名字好,那他們的孫女就叫惜若了。顧凌墨摸摸妹妹的手,語氣疼愛對她說:「惜若,我是墨墨哥哥。你快些長大,以後墨墨哥哥做好吃的東西給你吃,我還有好多好多玩具,都可以分給你。」
「你還有個唯尋哥哥,我們的唯尋哥哥很厲害的!以後有人欺負你,我們就叫唯尋哥哥打死他!」
「嘿嘿,我可以抱抱她嗎?」顧凌墨望向顧諾賢跟紀若,目光帶著希翼。紀若自然是沒問題,顧諾賢點點頭,「抱吧。」
顧凌墨歪歪腦袋,有些不敢伸手。「惜若看著好小,我怕把她碰壞了。」蘇希哈哈一笑,只覺得小孩子就是單純。「墨墨,用雙手抱穩就行,不會碰壞妹妹的。」蘇希讓顧凌墨張開手,顧凌墨乖乖伸出手,蘇希將顧惜若放到他手臂上,說道:「抱穩,別摔了。」
「好!」
顧凌墨小心翼翼抱著沒多少重量的小妹妹,整個人眼睛都亮了。他喜歡這個妹妹,不哭也不鬧,可乖了。
紀若微笑著看他們兄妹倆,又有些困了。見紀若困了,顧諾賢就讓蘇希抱著顧惜若去了嬰兒室,他則躺下陪紀若休息。嗅著熟悉的氣息,紀若很快就睡著了。
睡著後,有一雙手,動作輕柔的在她小腹傷口上觸摸。帶著憐愛跟疼惜。這個下午,紀若做了個夢。她夢見的不是死亡,不是血腥,而是歲月漫長,她伴他走到白髮蒼蒼。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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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終將說離別,正文至此,該是完結的時候了。不知這樣的結局,你們是否滿意?本書還有一個番外,將在十五號開始更新,講的是艾倫跟邵婉清的故事。他們的番外故事不長,大約就五六萬。
總有人說人物不討喜,或者是懦弱,又或者是變態。但人,正是因為不完美,所以他們身上的優點,才會發光發亮。
最後,感謝長期陪伴我走過來的管理員,總幫我檢查錯字的莫莫、寫段子的怡情、雖不愛冒泡,但一直守護的妖精、有孕在身,卻不忘打理讀者群的娜娜、供我勉勵的大總管莫兒、常稱我為蠢歌的暮暮、經常投月票暖群示愛的其他所有正版讀者…
公告:新書《誘愛之男神手到擒來》將在八月十五號正式開始連載,歡迎大家前去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