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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波返回病房時,洛彤已褪下病號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我們走吧,醫院待著有些悶。」
洛彤垂著眼瞼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頭也不抬對流月波說。
牽起洛彤的手,流月波五指扣住洛彤下頷,將其微微抬高,低著細細打量她的臉。洛彤一張臉三分蒼白七分憔悴,她狹長眉眼微微垂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還有幾分水潤。
流月波輕嘆口氣,低頭小啄了啄她的眼角。「我們忘了這事,好不好?」他捧著她的臉頰,如捧珍寶,小心翼翼。洛彤看著他先是沒有出聲,在流月波逐漸緊張的目光下,她又噗呲笑了。
她笑容很璀璨,如花般絢爛。
流月波被洛彤的笑晃了心神。
「好啊,一起忘了,這事我們以後不提了。」洛彤也想明白了,流月波固然大意,差點就錯上了別人,但終究為她守住了最後的底線。得理不饒人,矯情過了頭,後悔的只會是她自己。
流月波就擔心洛彤心裡有了刺,拔不出來。聽到洛彤這聲好,流月波眉眼都笑彎了。
「走吧,送我回家。」洛彤提起包包,流月波忽然插手從她手中奪走包包。「從今天開始,你住我家去,我們正式開啟同居日子。」
不由分說,他拉著猶豫不決的洛彤,朝醫院大門走去,然後打了個出租車回了他的家。
*
距離視頻門事件過去了好些天,別墅外原本跟打了雞血似的記者,如今耐心都被磨光,紛紛扛著自己的攝像機走人。到現在,只有十來個記者還堅持不懈守在別墅外,期望著能撞見影媚一面。
一輛黑色轎車一路順暢駛進別墅區內,記者懶洋洋抬頭看了眼,見不是他們的目標,又紛紛低頭玩起了手機筆記本。轎車熟門熟路繞過蜿蜒大道,最後停在一棟豪宅別墅前。
影媚靠著沙發睡著了,她手裡握著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臉頰兩旁還掛著兩行清淚。
突然,門鈴聲響起。
影媚如驚弓之鳥,猛地從沙發上跳下,她赤腳奔跑到門口。一臉驚喜打開大門,卻沒有看到人。驚喜之色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門外不見杜子銘,影媚一陣失望。
影媚低頭準備關大門,目光突然掃到大門外花園旁一個黑色大袋子上。她瞳孔一縮,那袋子她認得,是風靡全球的普拉達屍體袋。隱約猜到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影媚突然捂住小嘴,雙腿不住哆嗦。
她單手死死拽著門把,努力平復心中恐懼,這才邁著不聽使喚的雙腿走向屍體袋。她蹲下,右手顫顫巍巍伸向屍體袋拉鏈。
深呼吸一口氣,影媚哆哆嗦嗦拉開拉鏈。拉鏈被拉開,響起一陣窸窣聲,一個黑色內袋從屍體袋裡滾了出來,內袋外還有一層拉鏈。
影媚眼皮子跳了跳,又伸手去拉下內袋拉鏈。
嘩!
一攤血水從內袋裡滾落出來,染紅了影媚的白色拖鞋。
殷紅的血,染得影媚雙瞳赤紅。她蒼白著一張臉,食指微微彎曲,顫抖著,不安地提起內袋。一條斷臂滾落出來,斷臂之上,還連著破碎的血肉,隱隱還可以看見森森白骨。
「啊!」倒吸一口涼氣,影媚頓覺後背一涼。
她手一抖,鬆開內袋,整個人跌落在地。倉皇倒退好幾步,影媚雙手撐在地上,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她滿眼驚慌看著還在往外流血的內袋,臉白得像一張紙。
咕嚕!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內袋裡滾落出來。
等影媚看清那東西時,雙眼頓時睜圓,布滿恐慌。那是一顆人頭,腦袋被從喉結處割破,那人腦袋上的左耳朵不見了,只有一個紅彤彤的血洞。他的一雙眼睛,一睜一閉,各插著一柄飛鏢。
那睜眼的左眼早已沒了精神氣,一片死一樣的慘白,像是死魚眼。眼珠子無神瞪著影媚,就像是在對她伸冤——
我死得好冤枉!
「不…」血腥恐怖的一幕,嚇得影媚連連倒退。手腳並用爬到大門外的台階上,直到後背靠著緊閉的大門,實在是沒有退路了,影媚這才雙手環膝蓋,無助哭了起來。嗚嗚哭泣聲在花園裡響起,滿臉淚水與恐懼交織在一起,她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憐。
「不…」死死咬著下嘴唇,外面還有記者候著,鄰居隨時都有可能察覺異常,影媚就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來。她無言落淚,朦朧淚眼凝視著那顆頭顱,心裡的恐懼終於逐漸散去,她抬頭望了眼上天,整顆心被恨意驅使,逐漸扭曲。
「蕭雲宸,你不是愛她嗎?你奪我所愛,我必定要親手弒你所愛,也讓你嘗嘗,失去愛人的滋味!」
影媚撐著門板站起身,她深呼吸一口氣,帶著滿心悲痛走到屍體袋旁邊,將散落的頭顱跟斷臂塞回內袋裡,然後將屍體袋復原。
*
濃黑的寂夜裡。
影媚穿著一身黑衣,費力將屍體袋拖入後備箱,開車小心躲過記者,來到南城郊外的南無山。
…
南無山下有一處荒嶺,叫芭蕉嶺。一個穿著淺灰色長大衣的青年慵懶躺在一顆大樹上,過肩長發披灑在半空之中,被夜風吹得鼓動。他懶洋洋掀起眼帘,將這無邊夜色囊括入自己那雙包納萬象的眼裡。
青年凝望著南無山山頂,咂咂嘴,呢喃道:「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嫌寂寞!」夜晚的南無山,近看就像是聳入雲端,月亮掛在南無山山頂,與那山上一顆菩提樹相依相偎。
菩提樹下,一身白衫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精緻漂亮的臉蛋上,一對冷眸微微轉動,最後頓在遠處山下的某點。清冷月光灑在一身月白長衫的男子身上,給他渾身鍍上一層銀光。
他看上去,神聖的讓人膜拜。
閔秀莊微微蹙眉,隔著兩千米高的海拔,他也能聽清楚山下青年低低的呢喃聲。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你一面。」顧言溪玩弄著自己的長髮,想起那個人好看的臉蛋,心裡一陣蕩漾。「哎!見了一面,竟回味了三月。」
顧言溪嘆息一聲,明知道自己不該生出這份心思,奈何心裡裝了那人,卻怎麼也取不出來了。他像是魔怔了,明明說好的不要再想他,還是沒出息的將車開到了這裡。
就這麼悄悄的注視著他所在的方向,也滿足了。
顧言溪雙手枕著腦袋,凝望著星空銀河,目光閃爍,裡面的光輝盛過星辰。
——見了一面,回味三月。
閔秀莊聽了這話,跟著垂下冷眸,心裡有幾分無奈。他自認沒做出過讓那孩子惦記的事,他怎麼就記著他不忘了?身後傳來清淺腳步聲,跟著撲鼻迎來一股清香味。
他沒有轉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今天是你四十四歲生日。」輕靈的聲音,像空谷翠鳥,清脆婉轉。
一道窈窕倩影由遠及近,女子走到閔秀莊身旁坐下,修長的金色波浪捲髮在月色下散發出溫暖淺光,她一張深邃歐美面孔,溫柔得讓人心醉。
閔秀莊側身看著女子,說道:「羽月,你來了。」羽月眨眨眼,翡翠眸子,晶瑩無暇。「你知道的,你的生日,我永不缺席。」這二十年來,也只有生日這天,她才能特許上山見他一面。
「小莊,二十年過去,你依舊風華絕代,可我…」纖纖玉手撫摸上白雪肌膚,羽月綠眸染上神傷。「可我已經老了。有天早上醒來,當我發現我眼角生出一道淺紋,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四十三了。」她扭頭去看永遠精緻俊美如青年的閔秀莊,輕嘆一聲,似惋惜似無奈說:
「你永遠是初見的模樣。」
一起白頭到老,永遠不適合他們二人。
閔秀家族的人壽命比一般人要長,即便她就算是入了黃土,消了白骨,他仍是年輕模樣。
「羽月,放棄吧!」
突然驚響的一句話,讓羽月翡翠綠眸生出漣漪。「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二十年的等待,換來一句放棄?「小莊,你是認真的嗎?」
閔秀莊漠然冰涼眸子逐漸變得認真起來,他看著羽月那張漂亮得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蛋,輕輕點頭。「我是認真的。」
羽月突然從座椅上站起身,她指著眼前這片絕壁,指責說:「還記得嗎?二十年前,是你親口允諾,倘若你閔秀莊這輩子會娶妻,那你的妻子,只會是我。」羽月就站在絕壁邊上,一身白裙,泛著銀光。
閔秀莊蹙眉,心如止水般沉靜。「我記得。」
「那你為何說這些話?」羽月就那麼靜靜看著他,眼裡有傷有痛。她追隨等待了二十年的男人,在這一刻說要她放棄,羽月怎可甘心?
「二十年前你問過我愛不愛你。」閔秀莊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他好看精緻的唇形抿起,在羽月忐忑又希翼的目光下,冷冷說:「我不愛你。」
「二十年前不愛,二十年後仍舊不愛。」他的確說過,倘若自己要娶妻,那麼她羽月會是那個人。可…他並不打算娶妻。
一張絕美容顏,緩緩撕開裂縫。羽月看著面無表情,寒冷似冰的閔秀莊,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愛。二十年前他年輕氣盛,或許對愛還有些嚮往,但在這山上清修了二十年,他幾乎已經達到無欲無求,無愛無悲的境界了。
輕嘆一口氣,對著閔秀莊這張臉,羽月實在是說不出狠話。
面對一張過分精緻的臉,會讓人失去所有指責憤罵的勇氣。
「小莊,你該下山看看了,人一輩子只為責任而活,那太累了。」羽月深深看了眼閔秀莊無喜無悲的俊臉,意味深長說了句:「小莊,你這日子過得太清湯寡水了,你現在需要一場風風烈烈的愛,瘋狂愛過,你才會知道,這世上有意思的東西還有很多。」
做不了那個陪他瘋狂的人,縱然遺憾一場,卻也灑脫。
閔秀莊沒有說話,他眺目望向下方芭蕉嶺,沉默不語。
*
顧言溪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汽車聲音。桃花眼乍然睜開,一道暗光閃過,顧言溪從樹上跳下,隱身藏到暗處。
他遠遠見到一輛黑色奔馳在芭蕉嶺路邊停下,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從駕駛座跳下。看其身形,應該是個女子。女子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拖出一個黑色袋子。
她拽著袋子緩緩爬上芭蕉嶺,一副吃力的模樣。
顧言溪挑眉,直覺告訴他,那袋子裡裝的是屍體。
他不動聲色瞧著女子將屍體袋拖到一片荒草地里,然後抄出背後的鏟子,左右環顧一圈,才埋頭開始掘土。挖了一個深坑,女子親手將屍體袋推進深坑裡,她盯著那深坑看了好久,才重新抄鏟子用土掩蓋屍體。
顧言溪嘖嘖兩聲,這毀屍滅跡的手段也太稚嫩粗糙了些。這要是他,肯定會準備一個硫酸池子,將人體截肢砸碎,扔進硫酸池子裡,泡上個幾天,保證屍體被毀的連渣都不剩。
顧言溪邪惡想著,就見女子已經填好了墳坑。她盤腿坐在被掩埋好的土坑旁,一把掀開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端莊憔悴的臉。顧言溪盯著她有些眼熟的臉,細細想了想,還是沒記起這人的身份來。
影媚圍著墳坑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這才小心翼翼用荒草將地皮蓋好,紅著眼睛沿路返回。
目送車子離去,顧言溪才從暗處現身。
他渡步來到先前女子藏屍的地方,想了想,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一個一頭綠毛,一身朋克打扮的青年帶著兩把鏟子來到芭蕉嶺。
「顧二少,大半夜叫我來這鬼地方做什麼?」魏勝將鏟子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鐵鏟上。顧言溪修長手指指了指魏勝的屁股下面,用無辜口氣說:「你屁股下面,埋了個死人。」
魏勝:「…」
他迅捷從地上跳下,忙跑到一旁。「呸!呸!呸!顧二少,你可別嚇我!」魏勝說完,低頭仔細打量了幾眼腳下土地。土質疏鬆,土色略新鮮,他蹲身用手指捻起一小撮泥土,有些濕潤,有一股泥土的腥味,隱約還有一股…血腥味。
臉色微變,魏勝趕緊扔掉手中泥土。「顧二少,這…是怎麼回事?」他偏頭去看神色悠哉的顧言溪,兩小子從小玩到大,關係鐵的很。他知道顧家人有黑道背景,此時見顧言溪面不改色站在埋死人的地皮上,嘴角甚至還掛著笑,一身慵懶優雅氣息不減,心裡不由得感到欽佩。
同樣是男人,他怎麼就那麼愜意,而自己就這麼慫了?
顧言溪握住自己長發,用手腕上的黑色絲帶綁起,這才彎身提起一把鏟子,對魏勝說道:「今晚咱倆盜墓,來,讓爺瞧瞧這裡埋的誰。」
魏勝聳著耳朵,不情不願跟他一起飛快掘墓。
泥土仍是鬆軟的,下鏟絲毫不費力氣。一鏟子一鏟子將泥土崛起,不消一會兒,顧言溪就看到了那個黑色屍體袋。看似纖細的雙手拽住屍體袋一角,顧言溪微微一用力,輕鬆將屍體袋從深坑裡拽了出來。
魏勝靠著顧言溪,有些不敢去看屍體袋裡的東西。
顧言溪蹲下身子,確保屍體袋裡的東西不會弄髒他的頭髮,他這才大大咧咧打開屍體袋。大夏天的,杜子銘的屍體很快就屍變了,甚至有了臭味。
撲鼻而來的屍體臭味,讓顧言溪忍不住蹙眉,魏勝畢竟是個純情好青年,聞到那股臭味,當即便扔下鏟子跑到一旁,靠著大樹狂吐不止。
顧言溪打開屍體袋裡的內袋,一些殘胳膊殘腿跟頭顱從裡面滾落出來。饒是以顧言溪的定力,在見到那慘不忍睹的頭顱時,也微微蹙起了眉頭。
魏勝好不容易止了吐,他一回頭,見到滿地屍體殘骸,面色再次一變。杜子銘的眼睛已經開始*,臉上似乎有軟體動物在蠕動,魏勝吞了口唾沫,終於忍不住,再次轉身就吐。
直到吐的五臟六腑沒了東西,他這才消停下來。
「他娘的,誰這麼缺德,殺人也不給個解脫…」魏勝有氣無力罵了聲,卻是再也不敢看杜子銘一眼。顧言溪起先還有些不適應,但很快他精緻俊臉便恢復如常。他盯著杜子銘那張於他而言完全陌生的臉,想了想,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
豪華臥室里,紀若盤腿坐在床上在看劇本。
浴室里傳來嘩嘩水聲,半透明的玻璃上,映射出顧諾賢修長性感的身軀。一片氤氳中,顧諾賢薄涼雙唇一張一合,吐出小口小口熱氣。
紀若偶爾抬頭看他幾眼,心跳有些慌亂。顧諾賢說的不錯,她的確是個花痴。
「顧諾賢,你手機來了新簡訊。」
聽到紀若這話,顧諾賢關閉花灑,大聲對她說:「你幫我看。」
「…哦。」紀若輸入語音密碼,打開手機,點擊新簡訊。是一條彩信,紀若好奇看了一眼,面色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她胃裡一陣翻滾,用了很強的自控能力,才沒當場吐出來。
紀若深呼吸幾口氣,才下床趿拉著拖鞋走到浴室。
她將手機遞進浴室,小聲說:「你自己看吧。」她說完,忽然轉身跑進廁所,趴在馬桶上,乾嘔一通。顧諾賢見到她這番反應,有些錯愕,手指點開彩信,看了一眼,顧諾賢目光有些晦暗。
扯過浴巾裹上,顧諾賢走出浴室,打開陽台門走了出去,給顧言溪打了個電話。
「你在哪兒?」
顧言溪就坐在埋屍體的大樹上,灰色長衣下,一截修長的小腿悠悠晃著。魏勝坐在三丈遠開外的地方,滿臉表情跟吃了屎一樣。「芭蕉嶺。」
「你去哪裡做什麼?」
顧言溪自然不會告訴顧諾賢,他來這裡懷念他那風華絕代的舅舅。他低頭看了眼遠處的魏勝,眼也不眨撒了個小謊,「我跟魏勝約定來芭蕉嶺野宿,無意間撞見的。」
他語氣十分坦然,顧諾賢沒有懷疑。
「把他屍體提到香江別墅來。」
顧諾賢說完便掛了電話,他走進廁所,見紀若還趴在馬桶上,要吐又吐不出的樣子。蹲身輕輕拍打紀若後背,顧諾賢問道:「很難受麼?」
紀若抬頭虛虛看了他一眼,小聲問:「是杜子銘,對不對?」
「嗯。」
「扶我一把!」
顧諾賢依言扶起紀若,他扶著紀若來到臥室,讓她平躺在床上。「顧諾賢,打電話通知彤姐,叫她來一趟咱家。」顧諾賢點點頭,打開手機撥通流月波的電話。
洛彤跟流月波已經睡下了,接到顧諾賢電話時,流月波睡眼朦朧,聲音都有些迷糊。「顧總,怎麼了?」
「馬上來一趟香江別墅,我有事跟你說,對了,帶上洛經紀人。」顧諾賢急速掛斷電話,從柜子里找出一件家居服扔到床上。「我給你換衣服。」他說。紀若似乎被嚇到了,臉色還有些不正常。
「不用,我自己來。」紀若也沒那麼不經嚇,上次黑三死的時候,腦漿血肉一塊濺到她臉上,不也挺過來了。被嚇得多了,膽量也就練起來了。
「行。」
紀若靠著床頭緩緩穿衣服,心裡卻在琢磨,杜子銘之死,是何人所為。
「是蕭雲宸。」
顧諾賢就像是紀若肚子裡的蛔蟲,準確知道紀若在想什麼。「你怎麼確信是他?」紀若穿好衣服下床,偏頭看著顧諾賢,眼神有些不解。
「在c市,能將飛鏢玩到出神入化地步的人不多,除了我顧家人,估計也就只有君然跟安叔叔一家了,此外,還有蕭雲宸。」
紀若不語,心裡卻信了他的話。
*
流月波跟洛彤匆忙趕到香江別墅,見到燈火通明的顧家別墅,心中同時一沉。大半夜將他們叫來,到底是出了何事?
兩人滿心思緒走進顧家,紀若跟顧諾賢並排坐在沙發上,桌子上擺著兩杯熱咖啡。見到洛彤,紀若目光閃爍不已,最後也只是乾癟癟叫了聲:「彤姐。」
顧諾賢對兩人點點頭,指了指對面的空座,兩人依言坐下,看著顧諾賢夫婦倆,滿眼噙著疑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開口的是流月波。
顧諾賢低頭看了眼手錶,應道:「再等十分鐘。」
「林管家,給流先生和洛小姐上茶。」林管家點點頭,彎身退下。四個人心思各異坐在客廳,靜待時光流逝。某一刻,別墅外傳來兩束汽車遠光燈,車子停在顧家別墅前,顧言溪打了聲喇叭。
「來了!」交疊在一起的雙腿忽然打開,顧諾賢起身,迎著大門走去。
不一會兒,顧言溪跟魏勝抬著一個黑色沉重的袋子走進客廳。顧諾賢見紀若面色有些蒼白,才對顧言溪說:「言溪,將東西放在門外。」
顧言溪掃了眼屋子裡幾人,點點頭,跟魏勝一起將東西送出大廳,放在大門口前的草坪上。
「月波,你跟洛彤出來一下。」
顧諾賢一臉嚴肅,流月波跟洛彤兩人也跟著變得嚴肅起來。紀若也跟著他們一起站起來走出大廳,一群人圍著黑屍體袋,站在草坪上,看看彼此,都沒有說話。
最後開口打破沉默的,仍舊是顧諾賢。
「打開吧!」
顧言溪蹲下身,再一次打開屍體袋。撲鼻而來一股惡臭味,幾人同時捂住鼻子,當他們看到從內袋裡滾落出來的頭顱時,同時尖叫一聲。
「這是…」洛彤抖了抖,滾落在草地上的頭顱變了形,那張臉即使已經變了色,甚至溢出了黃色屍水,她仍一眼認出了這人的身份。畢竟是曾經朝夕相處過的戀人,杜子銘即便化成灰,洛彤也認得。「這是杜子銘嗎?」洛彤無助的眼看向顧諾賢跟紀若。
紀若僵硬點點頭,硬邦邦說道:「是他。」
聞言,洛彤身軀一抖,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同樣一臉蒼白的流月波急忙抓住洛彤的腰往懷中一帶,才沉聲對顧言溪說:「顧二少,麻煩你將這東…將它裝回去。」他盯著地上爬滿蠕蟲的頭顱,聲音也跟著抖了抖。
顧言溪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利落地將頭顱一腳踢回了屍體袋。
「大哥,這人該怎麼處理?」顧言溪看向顧諾賢,顧諾賢卻偏頭去看紀若。紀若跟流月波對視一眼,才說道:「找個地方埋了吧…」
魏勝臉色一陣扭曲,小聲問道:「埋人能叫別人去麼,我…我實在是…」他話沒說完,張嘴又要嘔吐了。顧諾賢搖搖頭,他一拍手,五六個黑衣人從暗處走出。
那些人不知道藏在何處,紀若在這裡住了好些天,從未見過他們。
「趕緊處理掉屍體,別讓人發現了。」
「是!」
…
顧言溪跟魏勝進了大廳,一頭鑽進浴室,仔仔細細洗了接近半個小時的澡,這才換上林管家臨時為他們準備的衣服。魏勝聞著新衣服的氣味,扭曲的胃稍微舒展了些。
兩個人下樓,見大廳沙發上四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大哥,沒什麼事的話,我跟魏勝就先走了。」顧言溪一頭長髮剛被吹風吹乾淨,髮絲間洋溢著一股jmo蜂蜜芙蓉香味。紀若嗅著顧言溪髮絲香味,心裡鬱悶散了些。
「回去好好休息。」
「嗯。」
顧小少爺跟魏勝走了,顧諾賢這才將目光對準流月波跟洛彤。「想必你們也猜到是誰做的了吧?」
流月波不說話,眉頭蹙得很高。洛彤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點點頭,應道:「是蕭雲宸,對麼?我記得,他飛鏢玩得很準,這不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方法殺人。」
以前跟他在一起,洛彤也見識過蕭雲宸殺人時的模樣。
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殺人手段千奇百怪。
「沒錯,就是他。」四個人面前的咖啡,只有顧諾賢的被喝掉了大半,其他三人面色都有些扭曲,別說是喝東西了,就是聞到點異味,胃裡就一陣翻騰。
若無其事喝了口咖啡,顧諾賢才說道:「蕭雲宸那人,我也略有耳聞。他真瘋起來,的確很棘手。月波,如果他到時候要明搶洛經紀人,你是退,還是戰?」
流月波揚眉,眼裡有忌憚之色,卻沒有懼意。「這世上,什麼都可以讓,唯有老婆孩子內褲不能讓。」
顧諾賢聽完沒有多大反應,他手指在咖啡杯弦邊緣摸了一圈,冷小說:「你搶得過他嗎?」
流月波不動聲色看了眼始終沒有多少言語的紀若,一臉篤定說:「我的確沒有蕭雲宸能力強。」流月波倏然勾唇輕笑,「可我身旁,有他最忌憚的你。」
顧諾賢揚眉,「我可沒說要幫你。你知道的,我從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跟我不相干的,我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興趣去干涉。」他話語剛落,身旁突然射來一道失望的目光。
顧諾賢心裡咯噔一響,他假裝輕咳一聲,又道:「當然,洛經紀人是若若的好朋友,你又是我的好部下,這事我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這話一落,那道失望的目光柔和了些,這才移開。顧諾賢用餘光偷瞄紀若,心裡默念一句,媳婦是用來寵的,不能讓她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
聞言,流月波臉上笑意更深。
洛彤深呼吸一口氣,忽然起身說道:「阿若,麻煩幫我準備一間客房,我有些不舒服。」聽到這話,三個人皆是沉默無言。紀若目光轉了轉,朝有些忐忑的流月波丟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親自領著洛彤上樓。
「彤姐,今晚你就住這裡吧。」她將洛彤安排在最角落的房間。
洛彤點點頭,精神有些飄忽。她進了房門,在關門的那一刻,紀若急聲出口:「彤姐,你…別想太多。」洛彤抬起面無表情的臉看了她一眼,才想起一件事來。「你告訴流月波,我今晚想一個人靜靜,讓他不要擔心。」
門在紀若面前關上。
紀若盯著房門看了幾秒鐘,輕嘆出聲,下了樓。
「她怎麼樣?」見紀若下樓,流月波迫不及待起身詢問。紀若搖搖頭,「不算好。她說想要一個人靜靜,流總監,你先回去吧,多給彤姐一些耐心跟信任。相信她,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流月波心知該多給洛彤些信心,可心就是不受控制的一陣慌亂。
「行了,你今晚也別走了,反正我這裡房間多,湊合住一宿吧。」顧諾賢看了眼鐘錶,已經凌晨兩點了。「若若你跟我上樓去睡覺,你明天要返回劇組,今晚必須好好休息。」
紀若哪睡得著,但還是乖乖地跟顧諾賢回了房。
…
流月波在林管家的帶領下來到洛彤隔壁房間,整個夜晚他都沒有入睡。顧家別墅隔音效果很好,即使就睡在洛彤旁邊房間,他也聽不見隔壁的動靜。
…
洛彤將自己甩到大床上,腦子裡霎那間浮現出許多已經模糊的畫面。
青蔥校園裡,她跟流月波牽手奔跑過,他們像每一對情侶一樣在情侶湖邊接吻。冬季的聖誕夜裡,在一家簡樸的旅館內,她將自己全身心交託給杜子銘。
那一晚的杜子銘很溫柔,他在事後一遍遍說著誓言。
他說,彤彤你等我,等我成為最厲害的經紀人,我們就結婚,我會在c市寸土寸金的富人區買一棟大宅子做我們的家。他還說,要給她買lk國際最奢華的那枚戒指。他也曾說要跟她白頭偕老…
故事的最後,他背叛了她,可當年那份情動不是假裝。
記憶中如王子般儒雅好看的男孩,與方才那張被蠕蟲爬滿鼻眼的醜陋面孔交疊在一起,洛彤心裡一陣心酸發堵。她曾見證過他風華恣意的笑,如今目睹他醜陋不堪的死相,這是多麼的諷刺。
早在杜子銘將她送到蕭雲宸床上的那一刻起,杜子銘的結局就註定了難逃一死。他是自作孽,洛彤不同情他,可她心裡依舊難受。
荒唐一往情深的初戀歲月里,她徹夜哭過撕心裂肺痛過,她也曾肆意笑過任性妄為過。
那個人,也曾待她如寶,也曾在她來月事時每早為她泡一杯紅茶,也曾在她家境窘迫時將自己僅有的生活費分她一半。他是愛過她的,洛彤對此深信不疑。
大抵再深刻的愛,也會被時光里的誘惑消磨乾淨。
默默想著遙遠的過去,洛彤禁不住淚流滿面。
「杜子銘,到死時,你可曾悔過?」
*
第二天早上,洛彤下樓時一臉平常。除了眼眶紅潤外,沒有半點異常。
流月波擔憂看了她一眼,終究是沒有說話。
傭人端來一盤又一盤精緻糕點,洛彤跟顧諾賢以及紀若打了個招呼,這才挨著流月波坐下。她親手夾了一歌灌湯小籠包送進流月波碗裡,並柔聲說道:「你昨晚沒睡好吧,抱歉讓你擔心了,不過我已經沒事了。吃個小籠包,今天一天都會心情好。」
流月波看著碗裡的小籠包怔怔發愣。他偏頭看洛彤,疑惑的眼眨了又眨,似要看清洛彤是真心還是在假裝。洛彤笑容不深不淺,是一如既往的他所熟知的樣子。
「看什麼?你以為杜子銘死了我也要跟著要死不活?」洛彤毫不在乎說。
聽到這話,顧諾賢跟紀若也跟著抬起頭。三人同時看著洛彤,有些怪異,該說洛彤自我恢復能力太強悍,還是該說她沒心沒肺。明明昨天見到杜子銘屍體時她還一臉神傷,不過一晚過去,她又恢復平常。
這…
真正讓人佩服。
洛彤淡定一笑,喝了口石磨豆漿。「你們放心,杜子銘死了我是挺難過的,但絕對不會因此一蹶不振。生活總得繼續,我不能總活在過往陰影里。他死了,我一時難以接受是正常,若我就此倒下了,那就弱爆了。」
而洛彤,從不是弱女子。
她披著弱女子的皮,生了一身反骨。
「男人可以頂天立地,女人一樣可以。姐姐精力不好,以後怎麼有力氣對付某些個前赴後繼的花花蝴蝶?」她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若有所指瞟了眼流月波。
流月波乾咳一陣,他這叫躺著也中槍。
聽到洛彤這麼說,他們也放了心了,好歹洛彤是真的撐過來了。
…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五號。小半個月過去,洛彤一切如常,顯然是真的沒有受杜子銘那事的影響。這段時間蕭雲宸也消停了,就連影媚也處於半息影狀態。
蕭雲宸倒是說到做到,真撤了網上那些不利於影媚的低俗視頻。不過,影媚惡劣形象早在那幾天時間內深入人心,即便視頻被抹去,她在網民心中的下流醜陋印象卻是板上釘釘,怎麼也改變不了。
金桂電影節在八月十五號舉辦,開播時間是夜晚八點整。
傍晚六點,一眾明星打扮得光鮮亮麗,男的英俊,女的光彩照人,一個個從保姆車上走下,扭動著聘婷倩影邁過長紅毯,在鏡頭面前擺出最得體迷人的姿勢。
紀若到場的時候正是七點。
她一襲淺藍色范哲思高定及地長裙,修身款的禮服,鑲嵌著閃亮水鑽。她一下車,瞬間掩蓋住其他女星的星輝。自從公開了跟顧諾賢的夫妻關係後,紀若的每一次出場,都是記者媒體關注的焦點。
因為是受電影《虛鏡》劇組相邀,她自然要跟劇組安排的人一起走紅毯。趙若洲跟夜君然一起,她這次則跟導演林侖一起走紅毯。
林侖四十出頭,身材放在一群導演堆里,保養得還算不錯。林侖穿著紫紅色高定西裝,站在紀若面前,瞬間成了襯托花朵美麗的綠葉。
他是導演,沒其他男星那些攀比心思,站在紀若旁邊,絲毫不介意被她搶了風采。
在記者輪番採訪下,紀若跟林侖回答的圓滑又世故,一副打太極的模樣,實在是挖不出什麼猛料,記者也只好追問。紀若跟林侖相伴踏上階梯,走到簽名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這時,記者群里忽然爆發出一陣唏噓聲,接著,鏡頭瘋狂閃爍,按快捷鍵的聲音絡繹不絕。紀若驚訝轉身,竟見到了一身紅衣似血,氣場高貴霸氣似女王的影媚。
二十幾天沒有公開露面,影媚看上去狀態極好。她昂起高傲頭顱,火紅色漸變禮服如夕陽,鮮紅似血。她一路款款走來,壓倒一切小嘍囉影星。
話筒全部湊近她的身前,現場幾乎就要爆亂。
「影媚,請問視頻門女主角真的是你嗎?」
「消失了二十天,你是躲在家裡不敢出來見人嗎?」
「你跟經紀人杜子銘真的是情侶關係嗎?」
「你國際巨星的地位,是不是如傳聞所說那般,是睡出來的?」
無數凌厲尖銳的問題響起,影媚面無表情看著他們,只冷冷說道四個字:
「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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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杜子銘的結局是否太悽慘,也不知道蕭雲宸是否讓你們厭惡,更不知洛彤的經歷是否太可憐。但,這就是故事,故事因為有殘缺,所以才精彩。
最後,感謝大家的訂閱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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