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安魂曲 第二十一章 百鬼夜行

    七月十四。

    稻田已經經歷了第一次收割。葉小釵在這一天煮了很多飯糰。

    「娘，你煮這麼多飯糰幹什麼？」天魔吃完晚飯，看到鍋里還剩很多。

    葉小釵笑道：「傻孩子，今日是鬼節，這些飯糰是供奉從地府出遊的餓鬼的，讓這些餓鬼吃了食趕快走，不要來叨擾我們。一會兒你和化及在北苑角角落落都灑落一些，灑完祭品早點睡，可不許到處亂跑。」

    天魔瞪著眼，「我們還不夠吃的呢！」

    葉小釵笑道：「傻孩子，這是習俗，求個平安。每年在這一天，天地間陰氣最盛，你們可別夜裡外出，誰不聽話我打誰的手心。」

    龍化及道：「娘，你放心，在淵每夜睡得像死豬一般，絕不會跑出去的。」

    葉小釵起身收拾碗筷，想想這些時日龍在淵確實每夜都睡得很早，早晨也起得很早，也就不怎麼擔心了。

    天魔咕噥道：「讀書人不言怪力亂神，哪來的神鬼？」

    龍化及道：「在淵忒小氣，捨不得這辛辛苦苦種來的稻米是真。」

    天魔心下尋思，「莫非在這一夜，王府之內也會鬼滿為患？」

    兩個孩子在北苑角角落落灑下飯糰後，跟葉小釵請了安，真的乖乖回房睡覺了。

    天魔遲疑了很久，天生愛惹禍的性格又開始作祟，「爺爺我難道還怕了這些遊魂不成？我且看看這些餓鬼是如何進食的。」

    惹禍胚子閉上眼睛，靈魂慢慢離體。

    「在淵你睡著了嗎？我感覺今夜似乎有點不對，你千萬不可胡鬧。」龍化及翻了個身。

    天魔暗罵：「小屁孩，你感覺個屁。想觸我霉頭嗎？」

    龍化及見龍在淵沒有反應，嘆道：「夜夜睡得像死豬，這就是你的修行成果？」

    天魔繞著屋子走了一圈，但覺龍化及呼吸均勻，像是在說夢話，這才放心大膽穿牆而出。

    天魔在王府內遊蕩了一會兒，看到角角落落到處是祭品，不由暗笑，「陽氣旺盛的人居住的地方，尋常陰魂是不敢靠近的，這些人也忒奇怪了。」

    經過半年的修行，天魔已經夜行大成，**的靈魂在天地之間奔走速度已極快，想想自己和沉星走出煉魂深淵花費了百年光陰，他對自己的進境倒也還算滿意。

    子夜時分，天魔不知不覺疾行到了已成一片廢墟的西苑。龍天行自西苑起火的那一夜就一直外出，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傳言他把自己關在了蒼龍嶺，潛心修行去了，對於家裡的情況一直不聞不問。沒有龍天行的吩咐，誰也不敢靠近西苑，更別說重新修葺了。

    天魔瞥了一眼雜草叢生的廢墟，心下異樣，「那個男人的心是不是已和這廢墟一樣？」雖然龍天行無情地拋下了他們母子，但是天魔心中倒沒有太多怨恨，畢竟這個男人給了自己五年的關愛。

    天魔抬頭看看天空，太陰已經滿圓，一絲絲烏雲在月華下聚了又散，「如若六道輪迴不重建，這人間界遲早也會變成死亡世界……」

    咔……

    天魔微微一驚，「都說今日百鬼夜行，誰大半夜跑到西苑來溜達？」

    月光之下，一個渾身血污的男子搖搖晃晃行走在瓦礫之上……

    「有賊？」天魔心裡暗笑，「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偷盜，膽子還不小……不對，這廝沒有影子……是亡魂……」

    天魔心念一轉，「莫非是那個誣陷我娘的惡漢？」

    眨眼間，月光下又出現了七具無頭亡靈……

    回想起當夜的情景，天魔悚然一驚，「是他們，被連累斬首的王府侍衛……」

    「我的頭……我的頭……」

    月光之下，七具無頭亡魂四處尋找著自己的頭顱，他們的怨念如刺骨的錐子，讓天魔本已堅固的元神忍不住戰慄。

    「戚總管……你欺騙我，居然保證那煞神不會殺我，害我生生被活埋……好悽慘……你還我命來！」更深的怨恨讓天魔如墜冰窖。

    「這是他們身死後第一個陰氣最重的日子……難道是尋仇索命來了？」天魔心下一寒，「這件事多少與我娘有關，這些怨魂若是找我娘的麻煩……」

    「龍天行……龍飛羽……葉小釵……」天魔終於聽到了他最不想聽的名字。

    七條無頭怨魂飄過廢墟，「我們有什麼罪？無非是知悉了葉小釵不忠……我們要報仇……」

    天魔心道：「這枉死的怨魂如積怨太深，是很難對付的……黑龍王與龍飛羽是武道強者，他們未必敢靠近，只是我娘……這可如何是好，我現在的能力還根本不足以與這些厲鬼對抗……」

    「對，一切皆因葉小釵，先向她索命……」渾身是血的惡漢在碎石瓦礫上發散著令人齒冷的怨念。

    「呸！欺軟怕硬的狗東西！」天魔感知他們的怨念，不由勃然大怒。

    八個厲鬼忽然僵了一下，「什麼人？」

    天魔把心一橫，「狗東西，你們死有餘辜！有本事先和爺爺過過招！」

    「龍在淵……」七個枉死的侍衛立即感應到了天魔的存在，「還我頭來！」

    看著迎面撲來的厲鬼，天魔愣了一下，「你們這些死鬼看得見我了嗎？」

    「如何看不見？你這小賊居然也夭折了，死得好，死得好！」

    「你爺爺才夭折了！」天魔又驚又喜，「怎麼我能顯形了嗎？」

    呼！無頭侍衛擲出了一把刀，天魔扭身一閃，雖然閃過，靈魂仍被悽厲的陰氣震得一陣晃動。

    天魔吃驚非小，立即狂奔逃命。

    「斬碎了這小賊！」八個厲鬼緊追不捨。

    天魔靈光一閃，想起了後山那個惡靈，「就讓你們狗咬狗黑吃黑吧！」

    由於不敢把這些厲鬼引向葉小釵身邊，天魔向王府大門狂奔而去。

    出了王府大門，天魔更是吃驚，滿大街都是游來盪去的鬼魂，這讓他恍惚間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陰森恐怖的死亡世界。

    「小賊跑得真快，別放過了他！」八個厲鬼一門心思要索命尋仇，跟在天魔背後窮追不捨。

    「欺軟怕硬的狗賊，爺爺還怕你們沒膽跟著呢。」天魔確實怕他們忽然改變心意，轉回去加害葉小釵，一路跑一路咒罵不止。

    奔入後山，天魔大大失望了，這山上居然一條鬼影都看不到，「呀呀呸，這些蠢鬼莫非都跑到大街上覓食去了嗎？這可如何是好？」

    「桀桀……小畜生，看你往哪裡跑！」

    天魔暗暗叫苦，「只有最後一個希望了……困龍關……可不知在陽間困得住這些厲鬼不……」

    雖不確定，但是天魔已經沒有選擇，若被這些怨念深重的厲鬼圍住，他必然會被撕碎。

    靈魂狀態下的天魔不懼實物的阻擋，徑直穿過密林，朝困龍關狂奔。

    八個厲鬼哪裡知道天魔打的什麼鬼主意，依舊窮追不捨。

    「糟……陰魂或許真的不懼實物阻擋……」天魔奔至困龍關，想想自己一路遇牆穿牆，遇樹過樹，這亂石堆成的困龍關如何能擋得住這八個厲鬼？

    嗚！無頭侍衛再次擲刀……

    天魔把心一橫，七移八挪，從困龍關的生門沖了進去。

    「這小畜生是嚇瘋了吧？」八個索命的厲鬼看到天魔繞著亂石堆跑來跑去，卻並不跑遠，不由奇怪。

    天魔跑到困龍關的陣眼之處，停了下來。

    「斬碎你這小畜生！」無頭侍衛一齊擲出手中的佩刀……

    轟！亂石堆成的困龍關忽然聖光四射，迎面而來的佩刀瞬間消失在聖光之中，八個厲鬼哇哇怪叫，急忙向後躲避。

    天魔愣了一下，「呀呀呸，原來這困龍關還有辟邪驅鬼的作用，難道骷髏世界那個困龍關真是苦修者這賊禿布下的？沉星莫非與這賊禿早就相識？」

    如此一來，天魔又犯了愁，「這些厲鬼不能靠近，如何能引誘他們進來？他們見害我無望，這就折返去害我娘如何是好？」

    八個厲鬼退出幾步後，困龍光的聖光又消失不見了。

    「聽那賊禿說，我布置的陣似乎缺了點什麼……如果全部布置完成，大概會有主動斬鬼滅魔的用處吧……可惜當時沒放在心上……」天魔又大呼後悔，「當時我是太狂了，一心只想與這賊禿爭勝，忽略了他的絕技，這賊禿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去學的。」

    厲鬼雖懼怕困龍光發出的聖光，但是依然不肯就此放過天魔折返回去。

    天魔尋思道：「我需設法拖著他們，一旦天明了，這天地間的陰氣散去，再想辦法尋個和尚來驅鬼！」

    「這小畜生如何不怕佛光？難道這小子是生魂出竅？」

    「嘿嘿，狗賊，你們進來害我啊！」天魔挑釁道。

    渾身血污的厲鬼向前邁出了幾步，聖光又起……

    天魔心下著急，「再多兩回合，只怕拖住他們就不易了。」

    正尋思間，天魔忽然感覺元神一震……

    「嘻嘻……好香的味道啊……」

    「你可不許自己全吃了，留點給我們。」

    「這么小的一個，哪裡還有你們的份？要吃自己抓去！」

    「我們若出得去，誰稀罕跟你爭？」

    天魔幾乎暈厥過去，這是來自死亡世界的溝通方式，不知道這些幽冥橡樹的後代是如何能夠完美繼承下來的，「多多的後代……這回可糟了，它們可不會知道我跟它們父親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