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譁逐漸平息,換而言之的是沒有生氣的步伐。夜幕也隨之降臨,一輪滿月高掛半空,把整個世界都照得亮白。黑與白的世界,這是何等的慘象。
泥濘的路不知被踩踏得如何形容,若不遵從那原途的痕跡,所有人都將會迷失在黑夜的荒野。
「我們現在已經到哪裡了?咳咳……咳……」咳嗽不息的杜魯門皇帝向身邊的侍從詢問,他手臂上包紮好的布帶漸透殷虹。一無所知的侍從支支吾吾,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跟在這位九五之尊的身邊。
一切都不知道該怪誰。杜魯門耳邊除了黏噠噠的腳步聲和咳嗽聲外並無其他,偶有的幾聲鴉鳴倒是令人聯想黑色的告死天使正尋味而來。
瑟蘭特聯合了奧迪圖群島的海盜已經是鐵錚錚的事實,圖謀不軌的篡位已是明目張胆在眼前實行。若不是托路上的阻礙,說不準自己早已經是瓮中之鱉,肉板上的魚肉。
感概萬千的皇帝輕聲低嘆「鮑斯不應該這麼早就離我而去,諾頓的聖騎士團更應該集中起來。」
寒冷與傷痛不由得杜魯門命令停下疲憊的腳步,隨意一片空地上作息休整。黑夜中的火光是閃爍明亮的地上星,黑暗銀河星辰中的繁星,閃耀指明道路的方向。
空曠的地上,乏力和寒冷驅使生起來的火堆圍滿了人。丟兵棄甲的士兵和侍從擠到了一起,抱緊各自身子,把手夾在腋下,縮緊裸露寒風中的脖子。如雷貫耳的肚鳴讓已經難以忍受疲憊折磨的士兵怨聲載道,所有人都沒有多餘的食物。在杜魯門的命令下,所有人把錢財都棄置,拱手奉送那些桀驁不馴的西歐海賊,以換取一時的逃脫。就連重要的食物和麥酒都丟下。
「我必須回去救父親,我不能丟下父親和我的妹妹。」堅定的心擊退所有恐懼和感覺。聖普羅大步邁開,試圖掙脫那幾名忠心騎士的拖拽「他們等著我,我不能棄他們而去。」
「聖普羅閣下,哪裡已經是叛軍的集結地,哪裡沒有我們的盟友。」凝固的血液另手變得僵硬,卻使不得騎士因此而放開。誰不知哪裡現在除了瑟蘭特的人以外,還能夠有誰可以突破重圍。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網裡進出。
「團長閣下不會有事的,瑟蘭特王子不會瘋狂到失去控制聖騎士團的機會,而對威靈頓公爵下殺手。」此刻榮譽不比性命高貴,騎士懂得分析籌碼的使用方式。輪盤的對面總需要有人博弈,誰勝誰負,在這個恆定不變的世界中,支持者的多少決定統治權的大小。
「不!」聖普羅異常激動,但並不代表失去理智「瘋狂的賭博,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事物能阻礙那瘋子的步伐……」灰熊堡的屠城是一個血腥印記,在瑟蘭特身邊的人都是欲望無窮無盡的野心家,他們不需要中立和對立面。
被死死壓住的聖普羅不停地使勁掙扎,而一個人的力氣遠比不上三名騎士的力氣,還有重量。
他就像是被綁住的蟹,無法伸張,只能吐著怨氣的泡沫。
微微的幾聲咳嗽,尊貴無比的皇帝杜魯門來到了聖普羅的面前。他身後的侍從穩穩地抬著皇帝的銀飾佩劍,腰間繫著拖地的長劍。月光之下他的臉顯得蒼白如雪,虛弱地呼著白氣。
「騎士們,我需要你們的效忠。」
一臣不二主。連連下跪的三名騎士彼此相望,因為他們不能遺棄聖騎士的誓言。但如果能夠為皇家服務,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層次是不同的,身份是高貴的。國王皇帝身邊的騎士都必須是男爵或是子爵,爵士或地方貴族是連門邊都摸不到。
臉色蒼白的侍從力竭聲嘶,喘著氣說「皇帝陛下的傳喚就如主神的徵召,奉上你們的劍。是每個普隆人的義務,理應回應。」
「難道你要他們放棄聖騎士團的誓言?」由地上爬了起來的聖普羅明知故問,拍了拍上身衝著侍從說。
「聖普羅,無需激動。我們需要人來組織防禦,你是打算讓那些狼狽的士兵作出反擊,還是打算讓騎士帶領士兵去反擊?我們能夠把謀反的叛軍給阻擋在象牙灣,他們無法進出這片土地。瑟蘭特那滿帶逆鱗的私生子不會做愚蠢的事情。」杜魯門拍了拍聖普羅寬厚的肩膀。
這種友善的對待讓聖普羅打從心裡不安。顧名思義也就是把自己當人質,保護杜魯門能夠回到亞德拉皇都,他那牢不可摧的城堡里去舔傷口。從而放任正在張牙舞爪的獅子,還有放棄威靈頓家族。
或許是杜魯門皇帝已經認為威靈頓家族是參與這一次謀反篡位的貴族。離開是不可能,回去救威靈頓公爵和芙蕾莉這樣的事情更不可能,那只會成為杜魯門肯定威靈頓家族背叛的口實。現在的杜魯門誰也不信任。
雪同樣在降,白茫茫的高地上逐漸顯露無數的黑影。一展血紅飛鳥的旗幟醒目可見,隨後無數燕尾的貴族旗幟也隨後顯露天際線。黑色的大軍恍如黑色的雪崩,片刻把高地上的山坡給覆蓋,席捲開拔往東走。普隆邊境瞭望塔的守軍卻對此視如無物,任由這支數量龐大的軍隊踏入國境。
接近邊境的波本鯨斯山脈是最為接近科羅帝國的入口。夾縫一般的通道,一邊近塞隆公國的紅湖,一邊近森林之都的黑森林。這片不近森林不近湖海的道路,成了三不管的非法領地。彷如甲冑薄弱的關節,是個非常的切入口,異常危險。
波本鯨斯山脈本就是一片高地與盤地組成的區域,由耶林科克、巴倫堡、索克城分割三大塊。同樣處於西面邊境的領地,也和卡羅艾恩一樣,沒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公爵統治管理。彼此之間也為各自的利益而周旋,只要不影響整體格局之下,三位伯爵之間也保持著低調和沉默。
直到普洛斯科和杜魯門兩位皇者的意願,皇室的涉足,三角成勢的天秤開始歪倒。
高溫的室內把窗戶的尖柱冰雪融化,晃動的熱能正旺盛地燃燒,冰火不相容,一場不可能獲勝的博弈。噼里啪啦的火星隨聲飛射,崩裂出瞬間的花火,稍瞬即逝,如同浪花飛濺。
「科羅帝國終於有所行動了。」
長條屋裡的人們正聽著上位者的話,他是黑羊鎮的鎮長。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過去,他帶著領主的羊皮卷和一隊繡有劍花罩衫士兵,如同天降把原鎮長給處死,占據其家族和領土。唯一能清楚知道的,就只有他的名字。法克·德·卡特,來自外國的海德威人。
臉型略方的法克,精修短髮特意把髮根留長的法克爵士,一撮微微上翹的鬍子懸掛唇上,穿上在魯斯特熱賣的新款緊身禮服,特顯法克爵士那追求時尚潮流的愛美之心。身邊還放著一把鐵製的新型大剪刀,他由衷地喜愛用來剪斷冒犯者和罪犯的手指。
「爵士大人,這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生產吧?」
「我們的糧食只夠勉強過冬,領主現在又不在,這該怎麼辦?」
眼下的那些無能官吏,平日作惡多端,如今聽到科羅帝國大軍入境,就慌張得找不著東西南北。法克只是一臉冷笑,看著那些蠢貨笨拙得形態。
普隆豬就是普隆豬。看完表演的法克才猛地拍桌「你們這些無用的傢伙,這麼一點事就亂了陣腳。我要你們還有什麼用?都給我把沒用的指頭給剪掉。」
本來一片哇然的房子頓時靜了下來,只見這些自詡無人能敵的高地人紛紛趴在地下,連連叩頭求饒。
一群酒囊飯袋「告訴你們,科羅帝國的軍隊會和平通過這裡,只要你們不做傻事,他們是不會對我們動手的。」不屑哼聲的法克翹著腿,摸著那把帶著血腥味道的剪刀。
原來不過是一堆地賴流氓的人,如今正是腐敗的中心。他們對法克的命令惟命是從,只要跟隨著法克,他們的生活不會壞得哪裡去。殊不知他們正步步走入死亡的深淵,因為當混沌降臨之前,誰都難察覺風雲幻變的瞬間。
「那他們會去哪裡?」雖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小心眼的流氓可是需要知道,這一支嚇人的大軍會不會像颱風那樣波及自己。其他人也連連發問,他們也想知道。
「他們會沖向費蘭克,然後估計會直衝亞塔卡。」
「大人,為什麼?他們可有必要繞這麼大個圈去打一個海邊的城堡。」
「嘖嘖嘖……」法蘭得意的擺動指頭「偉人們的想法,你們是無法理解的。」法蘭也不多做解釋,指著底下如同蠕蟲般的手下「總之不要觸動那些人的情緒,他們也會克制友好地離開。」
耶林科克的領主安東尼傳遞了假信息,煽動科羅帝國貴族的憤怒。把命喪於費迪南德手下的保羅爾·蘭德·卡特說成了是遭亞塔卡領主的毒手。可憐的休伯特伯爵如今還懵然不知,懵懵懂懂地跟在被轟出門的大王子卡瑟特身後為首是瞻。奢望能夠得到宮廷重臣的職位,而賣命討好哪位脾氣暴躁的卡瑟特。
名正言順的理由,足以讓關係相連的科羅貴族聚在一起。哪怕只是牽強的理由,都不過是舉著討回公道的旗幟便直開大軍一路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