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書院 第60章

    「郡主，明天就會有缶國的人來接。」

    「嗯。」忙著和白溪請教醫術的可昕，隨意地應道，不知道究竟聽沒聽進去，馮初為卻已經退下了。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離開？」白溪從書上移開視線，看著眼前這個依舊一動不動認真看著醫書的女子，目光中有嘆息，有欣賞，有迫切，有一點小小的期望，有很多很多，卻唯獨沒有疑問，然而仍舊是問出了口。

    「會給大家帶來很多麻煩吧，況且說不定還能嫁個良人呢。」這麼說著她笑得很開心，仿佛真的在做著美好的憧憬。

    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不知不覺間，竟已經到了傍晚，大家篝火開懷暢飲，為即將而來的分別。

    畢竟這一路走來，雖說並沒有經歷戰場的生死洗禮，卻莫名給了眾人一種歸屬感，一種依戀，鐵血的漢子們，竟然在得知馬上要分別之後，猛然發現自己竟有那麼一瞬的不舍，明明是生死都見慣的人，只是自嘲地笑笑，便拋在了腦後。

    當可昕和白溪兩人，來到篝火前的時候，大家已經熱熱鬧鬧地相互喝著酒，有人看到他們過來，便向旁邊挪了挪，讓出空位，他們兩個便坐了下去。

    如今大家也已經習慣，這個絲毫沒有架子的郡主，私下裡總是稱兄道弟地，所以並沒有對他們的到來有太大的表示，大家依舊打鬧開著不疼不癢的玩笑。

    可昕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上了一身戎裝，開心地笑著大碗大碗地喝著酒，直到被慌亂的馮初為找到。

    「我不是說過嘛，我不會逃跑的，再說現在的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馮初為沒有說話，因為那一刻他是害怕她再次悄無聲息離開，只是這次他是害怕再見不到這樣一個淡然的女子，帶著笑遙望遠方，那個未知的世界的樣子。

    白溪則是神秘地一笑，要不是那次逃跑，說不定一切就這麼結束了，自己也許連無關緊要的過客都不算呢。

    忽然間，可昕很想唱歌，因為唱歌不好聽她其實很少唱歌的，只是這一刻，真的很想唱，唱自己的人生。

    原來僅用短短几句便道盡了。

    可昕笑了，帶著癲狂。

    他們突然發現，現在的郡主，似乎比遇到那群劫匪之前，給人一種更自由灑脫之感，大家也不由得被她帶動，跟著輕快簡單的旋律，打著節拍。

    白溪竟然會吹笛子呢？雖然拿的是可昕的笛子，她也無心顧及這些了，丟了那麼多，為什麼惟獨這個笛子沒有丟?目光竟不由自主地飄向遠方，很深邃很悠遠。

    換上，清麗的衣衫，手上纏了輕紗，顯得有些俏皮，不施粉黛，翩然起舞。

    大家掀起了少年時的熱血張狂，各個赤紅了眼睛，也跟著嘶吼唱著，沒什麼曲調的歌，本就適合眾人合唱，唱出了眾人的無限豪情。

    在清風的吹拂下，緩緩飄落的黃葉打著旋兒，似是一同用生命在訴說。

    本來不外是，都城中華美的舞蹈，漸漸地才發覺是不同的味道，舞蹈里滿是故事。

    開始輕快的俏皮，變的柔腸刺骨。

    應該是一首描寫戰場的歌，被她還有些稚嫩的嗓音，竟唱出了蒼茫的味道，不過畢竟是大將軍的後裔呢，將士們聽得入神，心底卻不由得讚嘆。

    《戰場》

    是誰的肆意

    癲狂

    錯點了江山

    囂張

    莫說不敢闖

    未央之長

    路過了

    金戈鐵馬

    血海汪洋

    誰敢揚言固若金湯

    誰敢逆風放肆地唱

    斷劍殘局

    給我的

    肆無忌憚幽幽長嘆

    余殘垣

    飛灰瀰漫

    復長嘆

    人已難再見

    誰家少年郎

    兒女情長

    隔山望

    愁斷腸

    驚風鳥

    化魚把誰忘

    華夏九州

    事事與謀

    何時何去

    莫說愁

    袖手一揮，浮現眼前的是久盼未歸等待的娘子。

    玉臂輕搖，有些遲疑斷斷續續，是離別前親人反覆幾句的叮囑。

    旋轉開始有些溫婉，似女子傾訴的衷腸。

    慢慢越發急促，帶起滿地的落葉，似蝶飛舞，默默為她裝點絕美的舞台，聚得太多仿佛要將所有的視線遮擋。

    笛聲竟能奏出如此鏗鏘的音，熱血衝殺在戰場，看同生共死，金戈鐵馬，踏血歸來。

    竟有人不知不覺留下了眼淚。

    舞蹈戛然而止，原來是歌已盡。

    斷的讓人胸口頓頓發疼。

    還想，多看一眼。

    微風拂過，衣袂輕搖。

    回首宛然一笑。

    狂風乍起，樹身猛地一震，奏響最後一個音符，枯葉大雨一場。

    久久的寧靜，大家又在為誰而悲傷。

    可昕在眾人都醉倒在地，酣然大睡的時候，發現喝光了最後一壇酒，這才搖晃著，起身，不知道要去往哪裡。

    白溪也揉了揉微微有些疼的額頭，起身跟上，畢竟他是第一次喝酒，如今更是覺得酒還是少喝為好。

    看到那個獨自站在月光下的身影，他猛地伸出手，將她抓住。

    她楞了一下，緩緩轉過頭，看到是白溪，便揚起招牌的笑容問：「你怎麼也過來了？」

    「在我的面前，你還要這麼口是心非嗎？」白溪的語氣竟出乎意料地有些調侃的意味。

    可昕看向他的眼睛，還是那麼認真呢，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既然如此懂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問。」

    「因為懂，所以才不想看到這樣的你。」其實從一見面白溪，就發現兩個人是如此相像，不需言語，便輕而易舉地明白對方，這就是知己吧。然而有時，又如此天差地別。

    「那就借我個肩膀好了。」可昕依舊開著玩笑的語氣，一轉頭卻看到張開雙臂的白溪。

    依舊是一臉認真的白溪。

    可昕有一瞬的錯愕，便收起了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身上，有淡淡的藥草味，是她喜歡的味道，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可昕就那麼環抱著他，他的雙臂始終沒有放下，他知道她很討厭被人擁抱。

    不過卻在可昕緩緩開始下滑，眼看就要跌在地上的時候，無奈將她拉住。

    這才發現，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只能無奈苦笑，卻帶著寵溺。

    這天晚上，可昕靠著白溪睡著的，如果不是眼角流露的悲傷，如此唯美的畫面就如公主和王子完美的童話故事結局，只有故事裡的兩個人各自懂得，因為是朋友才能如此無所顧及了。

    他一直都覺得她的周身總是圍繞著，一層淡淡的無法訴說的憂傷。

    白溪一直沒有告訴可昕，那種毒藥曾經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涅磐，即便是沒有遇到引子，最多也活不過三年，這還是最好的估計。

    而可昕也沒有告訴過白溪，自己啊，因為遇到他，有些開始捨不得離開了。

    終歸路也是有盡頭的，從一個牢籠，搬到了另一個牢籠，天空變了，還是那么小，那麼高，那麼遙不可及。

    或許正是因為得不到，才更顯得彌足珍貴，才更珍惜更渴望。

    沒想到的是，在如今大家放鬆警惕的時候，竟然有人來襲。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給夜裡增添了一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