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人類的規矩,開箱拿完羽毛,給他們留下了絕對會喜歡的東西。」
基斯「呼」一下吹滅蘭波腦子裡剛剛點燃的蠟燭,愉悅回答。
祂已經不是當年那頭什麼都不懂的海怪啦,才不會幹出讓弟弟糾結懊悔的蠢事呢!基斯活得通透,想得明白,既然此行目的是希望通過哄阿爾開心讓自己高興,達成雙贏結局,那祂總是願意多花花心思從阿爾的角度思考問題噠。就是這樣一來,基斯便沒法遮掩自己能夠閱讀他人所思所想的能力了。
好像也沒有必要遮掩吧,這是阿爾選定的新家人,基斯欣然接受;而且祂還沒奢侈到可以浪費精力,維護那點子沒必要的神秘感。
新生的縫合世界太過脆弱敏感,真神降臨需要做出萬全的準備。哪怕基斯僅僅是戰前聽到呼喚匆匆一瞥,往這具異能組成的軀體注入一點點意識,同時還有洛盡力調節世界法則、協助自己不斷泄出神力自帶的污染物,祂也最多停留十五分鐘,否則為阿爾精心準備的異能就會壞掉啦。這怎麼能行?別人家小朋友有的,祂家阿爾也必須有!
基斯盼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弟弟死而復生,祂發誓會替這個孩子準備好一切。
十五分鐘,其中五分鐘用來監督陀刪改記錄巨龍情報的電子資料,九分鐘去城市廢墟尋找材料構建法陣,確保特異型空間異能消散的瞬間,魔法能以最合理的方式巧妙替換霧中所有生物死物的記憶。異能體的行動遠不如自然生成的活物方便操控,稍不留神就戳破了,神明勤勤懇懇弄完這些,淨化法陣是真沒空搞了——不得不說,洛跟陀完全沒有處理污染物的意識,基斯不指望祂們能掃尾——海妖給自己期待已久的重逢,僅預留了一個小玩笑的時間。
人魚眷戀地凝望弟弟,阿爾格爾似乎從翠綠的眸中讀出了什麼,笑容逐漸苦澀落寞。少年不願叫哥哥操心,想要笑一笑證明自己可以很堅強的,竟還是忍不住紅著眼圈小小聲問:「哥哥要離開了嗎?」
小金毛話音剛落就後悔了,咬咬嘴唇,卻不肯低頭避開哥哥瞭然的目光,因為低頭會瞧不見哥哥呀!
嗚,怎麼可以難過呢?他分明清楚,哥哥當初說得明確,二十二歲才能回來就是二十二歲才能回來,這次見面多半是個意外。面對至親突然回家的意外之喜應該笑呀,阿爾怎麼可以不滿足?
蘭波識相地沒有說話,輕輕將手搭在阿爾的肩膀上給他力量。
「我們的重逢就一分鐘,你當然可以不滿足。」
怪物蜷縮起尖銳的利爪,抬手想替他拭去淚珠,可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撕裂自己親手編織的防衛咒文。極長的小拇指沮喪垂下,連接在上面的特異型魚鰭亦哀哀低落,連白霧都沒那鰭來得縹緲輕柔。最初的人魚語對人體有害,人魚習慣性換了個姿勢好叫阿爾看明自己的心意。只見朦朧陽光灑在擬態魚鱗上,明艷美人霎時美目含淚,娥眉微蹙,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嗚……」阿爾格爾秒懂,並悲傷地吸了吸鼻子。
蘭波大受震撼,這就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光線投來的角度啊,仔細瞧瞧基斯先生的眉眼根本沒有變化!這不禁叫他幻視美貫的招牌魔術之一,幻術秀……呃,不會吧?男人滿臉恍惚,傻乎乎琢磨小魔術師需不需要為此支付專利費。
美貫:我付了。
阿爾:我作證,美貫做的薑餅人plus版可好吃!
海德拉:確實。
神明大人想親口嘗嘗備受弟弟推崇的美味小甜餅,然而洛的信使已然悄悄現身馬路對面的枯樹林。魚頭人垂首行禮,她不言,祂也明白必須儘快別離。
基斯不願分離,可祂其實又是開心的。阿爾在祂離開的時候懂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同樣,阿爾不在的億萬年裡,祂也經歷了太多事。基斯能以魔法世界底層魔獸的身份謀奪整個世界,將其凝結成神格核心,加入用同等方式成神的神盟,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忍耐那麼久,如今祂寧願多花點時間避開那個由於金龍鬧大崩壞的世界線,也不會直奔弟弟而來。祂太清楚啦,見到弟弟,自己就不會捨得中途跑去處理這些細枝末節了。
神靈不解人心,但是祂擅長努力。
該說的已經在路上塞進花環給弟弟新找的家人說了,污染、巨龍後續,在短暫的歡愉面前,這些都不重要。在最後的最後,基斯沒有讓那些瑣事擠占他們寶貴的重逢時光,祂握著弟弟的手,引他取下自己額間的紅寶石。無形的咒印一閃而過,祂知他心,抹消歌唱禁令,進一步開放權柄。
這孩子才十五歲呀,無論是從神的角度來講,還是從現代人的角度來看都很年輕,年輕到說話做事都還有些稚氣。稚嫩的幼崽當然可以怕死哦?實際上所有生物都可以怕死,阿爾不必因為從前的事害怕唱歌感到愧疚的,過去種種,應該內疚的不是阿爾,是祂這個沒能保護好他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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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害怕,我永遠是你的後盾。」神明笑著,趕在意識回歸神戰前的最後一秒,「今天我把我的嗓子借給你,痛痛快快玩一場吧?」
誒?是要阿爾勇敢唱歌的意思嗎?
阿爾格爾怯懦地張張嘴,真的聽不見那些嗡鳴警告了誒?他有些歡喜,又有些迷茫慌亂,來不及說什麼,手便被哥哥塞回亞歷山大先生的嘴巴。
就在這一瞬,人面鯊魚的眼睛失去神采。
「殺了你的主人。」
異能者的指令終於占據上風,編織異能可以觸及靈魂,它看見布偶裡面藏著自己的目標,利爪飛速捅了過來,硬是捅出了破空聲都捅不破亞歷山大先生那層看似柔軟的表皮,防衛咒文起作用了。
「■——」
異能體發出不甘心的嘶鳴,阿爾格爾雙手捧著寶石,緩緩抵住胸口,花香依舊,哥哥卻又一次遠行了。
蘭波抱抱阿爾,少年撒嬌貼貼蹭掉淚珠,主動離開家人溫暖的懷抱,扶正腦袋上的兔耳朵花環,握緊寶石,鼓起勇氣告訴蘭波:「我們可以解決那條龍啦!」
人魚安靜盤起尾巴,蘭波瞧瞧目光堅定的阿爾,又瞧瞧外面忽然鎮定的海怪,猛然醒悟:阿爾通過寶石控制了異能體。
神靈留下的提示、不,這都不算提示了啊喂,蘭波被參考答案糊了一臉,冷靜下來飛快思考該如何優化對策。
白霧異能者在明知有超越者想辦法躲過異能體感知的前提下一定有所防備,如此,比起蘭波直接讓娃帶著自己跑去暗殺,當然是先找到金龍身上的寶石,搶回超越者的異能再去報仇更為妥當。
即便對方擁有其他克制異能力的手段,彩畫集裡面還有不少專門針對異能者的武器,那是保羅這些年有意收集的。暗殺王享受溫吞和煦的生活沒錯,但也為將來可能存在的跳臉敵人做足了準備。他和蘭波,包括另外兩隻大勞德從不介意在必要時候用暴力解決問題。火力充足,哪怕對方意識到事情不妙收拾包袱跑路,阿爾記住了那人異能暗紋的模樣,蘭波也有信心從容解決這次關乎生存身份的雙重危機。
開什麼玩笑,神明們都幫忙解決了最麻煩的難題,難道他還處理不好剩下這點事嗎?
黑髮男子眉眼彎彎,捏捏少年軟乎乎的臉蛋,絲毫沒有懷疑阿爾的編織異能能否勝過掌管空間與重力的巨龍:「那就拜託可靠的阿爾先生啦!」
「嗯!」
澀澤龍彥睫毛輕顫,他沒有探究太久超越者失蹤的原因,不是不感興趣,而是需要立即檢查周遭明里暗裡設置的陷阱。以身做餌與羊入虎口的區別在於有沒有防備,配得上超越者名頭的傢伙哪怕沒有異能,各方面素質也絕對能稱上一句「頂尖」,他不得不防。
四十年發生三場世界大戰,眼看過不了幾年估摸著又要來一場,哪個國家會放過這樣可以確保自己躋身世界頂峰的助力?集全國之力培育超越者是常態,這樣的強者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求生?
「敵不過異能體,還打不過白霧操縱者嗎」,大概對方正這麼想著準備偷襲吧。澀澤龍彥沒打算隨隨便便送掉這條性命,完事還要去目羅孤兒院找華宮呢。
自從死屋之鼠將工作重心逐漸偏轉到北美大陸,澀澤龍彥想繼續低調地尋找異能者製造寶石,只能委託其他情報屋。陀思妥耶夫斯基情報的周全性、精確性、保密性甩了同行一大截,現在這些澀澤龍彥用著實在不順手,還有好幾次得到的居然是錯誤情報。
陷阱不陷阱的倒無所謂,澀澤龍彥殺掉那些做局的傢伙僅僅會嫌棄一秒他們生出的寶石太平凡。這次「世間罕有的寶石」是真是假不確定,澀澤多少會試試,萬一是真的呢?達成畢生夙願之後要做什麼,澀澤還沒想好,不過也不著急。他根據情報,令手下羅列出眾多橫濱影響範圍內的孤兒院,目羅孤兒院很窮,是以被放在探查名單末尾也並不奇怪。
澀澤龍彥在街邊認出華宮良治的時候,差不多已經認定情報屋又出錯了,心裡正盤算這次用什麼方式殺掉情報販子泄憤。他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當然可以認出目羅孤兒院的院長。那傢伙看起來頹喪,絕望,澀澤龍彥通過紙面上寥寥數語還有眼前這個人,便能推測出華宮大概的經歷。一個沒有異能,沒有家世,沒有過人才智的普通人不幸生在橫濱,就是很容易遇到那些事吧?沒什麼值得關注的,不過他還是下車主動叫住了華宮。
澀澤只是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一眼望去就知道會爛在泥里的自卑廢物可以扛著爛到底的目羅孤兒院堅持這麼多年?
澀澤只是後來每每想起華宮都會嫉妒,憑什麼,這個亂糟糟的破爛孤兒院可以叫華宮展露那樣幸福的笑顏?
未來的黨首先生對小人物表面上那點恰到好處的謙卑恭敬心知肚明,說起來這也是一種職場政界常見的手段,給上位者提供「嗨呀,我還看不穿你」的情緒價值,對方志得意滿之際便更容易鬆口答應下位者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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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澤龍彥從來沒有過需要靠獲得他人感激來維護自尊心的時期,澀澤家的白麒麟向來認為值得在意的只有自己,但他還是給華宮打了一筆錢。看著男人臉上真切的笑容,妒火瞬間燒穿了他的理智,一時都忘卻了寶石的事。
這點錢還不夠他找暗網買一份異能者資料,憑什麼就能讓華宮這麼開懷?瞧瞧他那糟糕透頂的西瓜頭,竟然凸顯得身上老舊的西裝、襯衫、皮鞋、腕錶都看起來不賴了,他甚至不是把錢花到自己身上!而自己這樣出生不凡、才華橫溢的強大異能者卻必須汲汲營營,上下求索只為尋找那一點點的快樂!
真可惜啊,不是嗎,異能者是既定機械組成的肉體,普通人更是殺都沒有殺害價值的蠹蟲。華宮如果是異能者,如果他是……他必殺了他!
「真可惜。」澀澤龍彥拋給華宮一個蘋果,見他慌慌張張接住,傲慢地微微揚起下巴,「我過幾天忙完橫濱的工作就來目羅孤兒院視察,期待華宮先生的表現。」
澀澤龍彥知道高層清楚他的脾性,在他們眼裡,白麒麟從來不屑於關注底層民眾的生活,他也確實不關心。恰逢橫濱流言四起,政府的王牌突然性情大變,又是為眾多勢力穿針引線,又是紆尊降貴對孤兒噓寒問暖,少不了引來麻煩的關注,無端干擾他尋找寶石的大計。之前那些孤兒院,他都是趁著夜色放把白霧收割完異能者就走,但他認為可以有一個例外,在尋找之旅的終點站,他想親眼看看那個一無是處的孤兒院到底藏有什麼樣的魔力。
「是!是!感謝澀澤先生給了目羅孤兒院機會,我們一定會努力讓先生滿意的!」
華宮良治握著蘋果,熱淚盈眶,近乎九十度鞠躬向挽救孤兒院眾人的恩人真誠道謝。他垂眸,淚珠滑落銀行貴賓室的地板,暗忖在澀澤先生過來之前必須把敦藏好,於是一時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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