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敏感方面,彭長宜十分佩服江帆,他認為他有超群的政治嗅覺和敏感神經。
已經得到證實的就是那天晚上江帆居然從三樓樓道中瀰漫的煙味,推斷出亢州官場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這一點他彭長宜是永遠都無法企及的。
他很想進一步追問,但是不能,許多話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這是規矩,即便是好朋友也不行。
彭長宜不好再問。這涉及到高層政治,他一個無名之輩,要是以前的江帆還可以進一步探討,但是眼前分明不是以前掛職鍛煉的江帆了,而是亢州的主官,是亢州的二號人物。
他既不能趁著酒勁誘導江帆說出不該說的話,也不能讓江帆意識到他對這句話上了心!跟這樣具有高超政治敏感的領導談話,他必須向薛寶釵學習「守拙」的技巧。
彭長宜裝做似懂非懂的樣子說道:「跟您說老實話,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琢磨過,眼下我資歷淺,的確是沒有說話的資本。盧部長都副了那麼多年了,不也沒有提任何要求嗎?」
彭長宜巧妙的繞過了江帆剛才的話,他這話說的也是事實。當初提彭長宜為幹部科長的時候,是經過了充分的考察和三個月的試用後的結果,這些江帆都知道。
江帆聽他說起盧輝,就說道:「放心,盧輝的未來不會錯。你能這樣評價自己很好,無論怎樣,要求進步的意識你還是要有的,另外抓緊報考一個研究生,咱們和那些老幹部們比,優勢就是學歷,越高越好。」
彭長宜點點頭,端起酒,向江帆示意了一下,說道:「還望市長多關照。」說完,自己喝乾了。
丁一顯然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她起身說道:「我出去看看夜景。」說著就走了出去。
看著丁一的背影,江帆換了一個姿勢,突然說道:「我很喜歡丁一的性格,安靜,淡雅,穩重,溫柔。」
如果換了別人這樣評價丁一,彭長宜不會往心裡去。但這話從江帆的口中說出,他的心裡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不知為什麼,自從給丁一接風的那天晚上,彭長宜就從江帆看丁一的目光里,讀到了喜愛的含義。僅憑這些還不能斷定江帆對丁一有意思,要是聯想到江帆正在鬧離婚,他就不得不往這方面想了。
想到這裡,彭長宜笑了一下。
江帆說道:「你笑什麼。」
彭長宜一愣,他沒有想到自己無意識的笑都被江帆捕捉到了,看來江帆在密切注意自己的表情。趕緊說道:「我那是認同的笑。您說的很對,如今像丁一這樣踏實穩重的……大學生不多見了。」彭長宜很想用「女孩子」這樣稱呼丁一,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就臨時改成了「大學生。」
「只是機關不太適合她。」江帆說道。
黨政機關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男人在裡面都很難打拼,更何況是個女孩,而且還是個性格文氣的女孩。
後來,彭長宜和江帆都對丁一產生感情後,兩個人總會不自覺的想起今天聚會的情景,妙語連珠,才思敏捷。都想在丁一面前展現出最睿智、最燦爛的一面。其實,不光是這次,以後只要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情景出現。
回去的時候,江帆有了明顯的醉意,走路都東倒西歪的了,彭長宜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上了車後,丁一趕快降下了車窗。連聲說道:「我不喝酒聞味就快醉了。」
江帆和彭長宜哈哈大笑。
江帆已經不在辦公室住了,前幾天他就搬到了中鐵專家樓里。因為常常有人知道他不回家,到辦公室找他,的確是無法正常休息,難怪周林不在辦公室住。
江帆下車前,對彭長宜說:「你這個樣子別回去了,弟妹又該對我有意見了。」
彭長宜笑笑,說道:「不回去錯誤就更大了,這叫夜不歸宿。」
彭長宜到家時已經很晚了,沈芳還沒有睡。她有個毛病,不插門睡不著,插門後彭長宜進不來。
當彭長宜滿身酒氣從外面進來時,沈芳皺著眉,捂著嘴,去給倒洗臉水。
他們現在住的是原縣委辦公的地方,全部是小平房,這裡住滿了跟彭長宜一樣的無房戶,三十多平米。儘管面積不大,但是經沈芳的手,也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共有兩小間,裡面小間是臥室,外面這小間是客廳。他們和別人家一樣,吃住都在這兩間房裡。
不同的是,彭長宜住的靠裡面,他就在靠西牆的地方搭了一個小飯棚,除去冬天,他們都在那裡吃飯。
聽說最近市里正在籌建家屬樓,以彭長宜現在的資歷,分到樓房的可能性很小。
沈芳給他倒好洗臉水後,又去給他倒洗腳水。捂著鼻子說道:「喝了多少酒?這麼大味兒?」
彭長宜自知沒理,沖妻子「嘿嘿」地笑了兩聲,沒有說話。他脫下衣服,就準備往床上躺。
沈芳一看就不幹了,趕緊拉過他,說道,「洗完後再上床。」
彭長宜嬉皮笑臉地說道:「我洗乾淨了。」
沈芳氣的笑了,說道:「都沒洗,哪來的乾淨?水都給你弄好了,我看著你洗。」說著,就把他拉回到臉盆旁邊。
「你看著我洗哪兒?」彭長宜壞壞地看著妻子說道。
哪知妻子卻不理他這一套,繼續數落道:「天天下班不回家,就知道跟他喝酒!他不要家你也不要家了?」
彭長宜今晚和江帆、丁一在一起,他心裡很高興,尤其是江帆的開導,讓他對自己下一步的仕途規劃有了目標,回到家就想跟妻子逗兩句,一聽她又開始數落自己,就有些不耐煩。
沈芳操持家務絕對是一把好手,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碎,喜歡教育人,好像什麼都是她正確,別人永遠都處於受教育的地位。這一點跟她那個醫院黨委書記的媽媽像極了。
每次他喝酒回來,知道理虧,沈芳數落他就不言聲,這次聽沈芳說起「他」,就不高興的反駁道:「我哪天天跟他在一起了,他現在忙的都見不著,好長時間了,今天是第一次聚。」
「對呀,他不忙的時候找你喝酒,忙了就把你甩一邊了,你跟他泡了半天,人家當市長了,你哪?還是小兵一個。」沈芳遞給他毛巾擦腳。
沈芳說得沒錯,儘管彭長宜是科長,但是身份仍然是科員,好聽一點的說法是部股級待遇。
但是這跟江帆沒有絲毫關係,相反他覺得能做江帆的私人朋友,無論是江帆的職位還是江帆的為人,自己都高攀了呢?人在官場上混,哪能沒有幾個知近的朋友?哪能沒有自己幾個小圈子?如果連這都沒有,下班就回家,圍著老婆孩子轉?真到了那樣的情形,老婆在數落你的時候興許就換了一套說辭了,保準會說你沒有本事之類的話。
想到這裡,他沒好氣的接過毛巾,擦著腳,說道:「你儘管數落我,不許扯上別人!」
每次遇到彭長宜不高興的時候,沈芳倒也不跟他硬碰硬,見好就收。她把彭長宜的洗腳水倒掉,插好房門,說道「我今晚聽媽說今年調幹部的動作可能很大,你天天跟當官的一起混,也想想自己的出路,別老是給他們轟蠅子。如果關係真好,就讓他們提拔提拔你。」
彭長宜聽見她說這種無聊的話,就賭氣的把毛巾拋向臉盆架上,嘟著臉,說道:「就是把全市的幹部都扒拉一遍也不會有我的份兒,跟了我你就認了吧,你男人就是一輩子當小科員的命。」
男人,有兩件事怕被女人看不起。一個是怕自己的女人嫌棄自己的官小,在一個就是嫌棄自己那方面的功夫不過硬。
眼下,沈芳不光是「督促」自己進步,還有嫌自己進步慢的意思。她分明是晚上受到了她媽媽的影響。
彭長宜總是能從沈芳身上捕捉到她媽媽的動態,這些動態立刻就會在她身上表現出來,而且從來都不隔夜。
沈芳見彭長宜生氣了,就說道:「我只是給你提供一個信息,你心裡有數就行。別看你天天在機關跟領導打交道,有些內部信息你不見得比我知道得多。」
彭長宜沖她瞥了一下嘴,打鼻孔里發出一個「哼」字。要說沈芳除去愛嘮叨之外,另外一個優點就是自以為很有見識,其實,就這一點見識還是從她媽媽那裡躉來的。
女人,有時真是愚蠢的可愛。
想他這裡,他撲哧一聲笑了,說:「聽你的口氣好像是部長說的話。」
沈芳一聽,有些惱怒的給了他一拳,臉就紅了。
社會上早就有沈芳的媽媽和王家棟關係不錯的說法,儘管彭長宜和沈芳沒有說起過,但是兩人都聽到過這種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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