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娟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那天,是我第一次有距離地打量他,花白的頭髮,衰老的褶皺,完全沒有了當初時候的氣宇和風度,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我不知道我怎麼竟然要死要活地愛了他那麼多年?後來,我發現,男人一旦沒有了自己縱橫馳騁的政治舞台,他就像被抽掉了筋骨和靈魂一樣,和普通人沒有兩樣。說白了,權力就是男人的春藥,沒有了權力,他們什麼也不是了。」
丁一的心跳了一下,說道:「你這話太刻薄了。」
雅娟說:「那是你從來都沒有研究過一個官場中的男人,你仔細研究他們,就會發現我這話儘管刻薄,但卻是一針見血,實事求是。」
丁一的心疼了一下,他儘管沒有深入研究過官場中的男人,但是她愛過,朦朧的暗戀和明目張胆的愛,她都有過。她在想,如果江帆和彭長宜就是不當領導了,作為男人的魅力應該不會減,他們跟鐘鳴義不一樣,她丁一也和雅娟不一樣,她是因為愛才愛,但是,似乎雅娟也是因為愛才愛。
她的臉紅了,說道:「也可能吧。」就心虛地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又說道:「雅娟姐,告訴我,你後悔了嗎?」
雅娟苦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呢?」她看著她說道:「如果我說我後悔,你可能會看不起我,如果我說我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那是假話,真的。凡是說愛過就不後悔的,那都是歌里唱的,是歌詞,是人們美好的藉口。我跟你說實話,我後悔,非常後悔,但是沒辦法,後悔也得自己扛著,因為當初是自己選擇的,沒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就範,我甚至是用了心機讓他這個縣委書記愛上我的,現在,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丁一愕然地看著她,她的話的確出乎自己的意料,她原以為雅娟會說不後悔的,沒想到她不但是真的後悔,而且還坦誠自己的後悔心情。她喃喃地說:「哦,是這樣啊——」
「所以,我沒有跟他見面。」
丁一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雅娟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我只是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靜靜地注視了他半天,然後就走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既然我也感到後悔了,就讓故事徹底地結束吧,我不想延續我的後悔,所以,我就走了,把他一人晾在咖啡廳,我給他買了單,畢竟他沒少幫我,幫我這個家。再有,他不當書記了,錢包難免會羞澀,因為他的工資老婆會一分不剩地領走,多少年都是這樣,據說從他們結婚就是這樣。買單的時候,我多付了錢,就是他再點別的也夠,而且富富有餘。」
說到這,雅娟低下頭,握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儘管她說結束了,她說後悔了,但是丁一發現,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內心還是很激動,說明這段感情儘管結束了,但是留在心裡的記憶是抹不去的,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留存在心裡的記憶肯定都是美好的了,那些不愉快的也許就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她無法想像鐘鳴義沒有見到雅娟,但卻在暗處被雅娟注視了許久,並且給他買了單後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她能體會到雅娟這樣做時的心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望著那個曾經的心目中的英雄,而眼下已經是過了氣的偶像,她內心的酸甜苦辣或許只有自己知道。
她看著雅娟,喃喃自語道:「結束了?」
雅娟用手彈去已經滴到腮邊的淚,說:「結束了。」
「他後來沒有再找你?」
「是啊,她都淪落到我給他買單的份上了,他還有什麼自信和勇氣再來找我,他就是離婚了,我們都沒有這種可能了,我剛才說了,他已經沒有魅力了,過氣了,就跟人老色衰的美女一樣。」
儘管她嘴上這樣說,但是丁一感到她對鐘鳴義還是有感情的。丁一的眼淚也淌出了淚水,她端起酒杯,哽咽著說:「雅娟姐,我敬你……」
說完,和著淚水,喝乾了杯里的紅酒。
雅娟也幹了。她鎮靜了一下,拿起酒瓶,給丁一和自己的杯里又倒上了紅酒。說道:「小丁,其實我一直都在琢磨是誰往你採訪本上寫的那句話,我不是好奇你的私生活,我是擔心你。」
丁一點點頭,說道:「我懂。」
「今天,我發現你的狀態一點都不好,感覺你還不如我,還記得我們在一起時說過的話嗎?女人一旦真正地愛了,就笑不出來了,我看你現在就是這樣。」
丁一非常佩服雅娟的敏感,但是她不會承認的,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她倒是沒什麼,因為她們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姐妹,但是她不能拿江帆的政治生命開玩笑,尤其眼下在袁小姶的白色恐怖之下,她更不能暴露江帆,永遠都不能。
想到這裡,她就說道:「雅娟姐,我沒有,只是聽了你們的故事很傷感,真的,愛一個人,為什麼要那麼難?」說著,眼裡就又浮現出了淚水。
雅娟認真地看著她,說道:「愛一個人並不難,難的是不該愛上你卻愛上了。告訴我,那個人是彭長宜嗎?」
丁一立刻驚恐地說道:「雅娟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那樣是要出人命的?」
「哦?為什麼?」
「我跟他在一個科室的時候就聽說,他老婆說過,一旦發現他有外遇,就吊死在市委大樓里,你可千萬千萬不要這樣說,沒有的事!」
雅娟破涕為笑,她說:「我信你的話,但是,事實是已經有人在愛你了。」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丁一搪塞著她。
「嗯,這樣好,如果刻意去尋找去探究反而不好,說明你渴望。」雅娟又端起酒杯,說道:「記住,千萬不要讓自己受傷。」
丁一這才鬆了一口氣,跟她喝了一小口。
雅娟又說:「不過,她老婆那話明顯就是威脅,他跟省報記者的事,也沒見他老婆上吊呀?」
丁一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也可能是瞎傳。」
「呵呵,我知道,我聽鐘鳴義說過。」
「哦。我不知道。」
雅娟笑了,說道:「我們說點高興的事吧,讓他們這些臭男人占據了我們寶貴的時間。」
丁一勉強笑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發財了?」
「發財到沒有,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並且生意做得的不錯,我要抓緊掙錢,幫著哥嫂還賬。」
「也別光顧別人,多考慮一下自己吧。」丁一勸道。
雅娟說:「平靜一段時間再說吧。小丁,我這次回亢州是來要賬來了,原來還有兩個飯店的酒水錢未結,你知道,人走茶涼,這兩個飯店總是拖著不給我結。我剛才分頭找了他們,他們今天應明天,明天應後天,我不能總往這裡跑,北京那頭還有一攤子事呢?」
「哦,是什麼時候的事?」
「還是嫂子出事前鋪的酒。我的意思是你給我盯著點,過幾天你就給我催催。」
「嗯,好的,沒問題。可是,你怎麼才要呀?」
「那個時候假酒的事就弄得我們焦頭爛額了,誰也就沒顧上,我頭走的時候想要著,後來急著走就沒要,如果鐘鳴義在他們也不敢了。」
丁一發現,在雅娟的心裡,還是很崇拜權力的,可能當初就是鐘鳴義的權力才讓她飛蛾撲火吧?
此時,在二樓的一個包間裡,江帆和彭長宜也正在進行著談話。沒有別人,就他們兩個人。
江帆回來後,先去的自己住處,剛進門,袁小姶就尾隨而至。
江帆沒搭理她,就去洗臉,等他出來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袁小姶不陰不陽地說道:「大戰兩天兩夜,一定是累了吧。」
江帆沒有理解她話的意思,就坐在書桌前,剛打開樊文良捎給他的字帖,就被袁小姶一把奪去,就見她惱羞成怒地說道:
「江帆啊江帆,真看不出,你可夠花的呀,那個姑娘,應該比你小十多歲,你可是真不嫌損!」
江帆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袁小姶繼續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了閬諸,然後看到石廣生你又退了房,如果是你一個人,你心虛什麼?我知道你的車裡還坐著丁一。」
江帆一皺眉,說道:「石廣生跟你說的?」
「還用他說嗎,前台有記錄。」
江帆鬆了一口氣,說道:「前台記錄我和她住到一起了?」
袁小姶一時語塞,說道:「前台記錄了你定房又退房,你心裡沒鬼,幹嘛退房?」
江帆冷笑了一下,說:「那又怎麼樣?這難道也犯法嗎?」
袁小姶顯然沒想到他這麼理直氣壯,一時竟找不著話說了。想了半天才說:「這不犯法,你玩弄人家小姑娘的感情是犯法,最起碼是一個市長不該幹的事。」
江帆冷峻地看著她,說道:「我玩弄小姑娘你是親眼看見還是主觀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