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睜開眼睛,接過手機,她剛喂了一聲,從裡面就傳出一聲嫩聲嫩氣的聲音:「姑姑,怎不回家?」
丁一一聽,是小侄子的聲音,她趕忙坐起,說道:「乖,今天姑姑不回了,告訴媽媽和爺爺說,姑姑小周再回。」
「我回來了,你不回來看看我。」是陸原哥哥的聲音。
丁一衝江帆伸了一下舌頭,說道:「哥,你回來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就知道你會這樣倒打一耙,我是昨天夜裡回來的,來北京出差,領導讓我順便回家看看,怎麼,你回不來呀,你要是能回來,我和小虎還有一一去接你。」
「我……」
「你看這兩個小傢伙,一說去接你,一個是搖頭擺尾,一個是搖頭晃腦,看來你受歡迎的程度比我還高。哈哈。」
丁一看了江帆一眼,想了想說道:「哥,我小周再回吧,手頭上有工作,走不開。」
「周六日還加班呀,你們局長可真會使人。」
「呵呵,我們領導早就說了,不加班不叫電視人。」
「呵呵,那好吧,你沒事往家跑勤點,替我回來多儘儘義務,聽見沒?」
「遵命,首長。」
「哈哈。好,你忙,我掛了。」說著,陸原就先掛了電話。
丁一合上手機,江帆給她放在床頭柜上,一伸胳膊,就把她抱在胸前,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說道:「我占用你回家團圓的時間了。」
丁一的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脯上,閉上了眼睛,說道:「我其實是個沒根的人。」
江帆一愣,停止了拍打,半晌,他才捧起她的臉,然後挺起上身,吻住了她的唇,手裡,似乎又潮濕的東西,那是她剛剛流出了眼淚。
江帆一激動了,把她放在床上,俯身看著她,說道:「你會有根的,你的根在這裡。」說著,攥著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
丁一笑了,點點頭,「嗯」了一聲,淚水流得更歡了。
江帆不停地給他擦拭著淚水,越擦越多,他索性低頭吻住了她,她的唇有些顫抖,他說:「對不起,對不起,讓你跟著我擔驚受怕了。」
聽了他這話,她的淚流得更歡了,她喃喃地說道:「我願意,我願意……」
這時,丁一的電話又想了,江帆再次遞給了她,她接通後,剛喂了一聲,立刻驚喜地叫了一聲,:「雅娟姐,我以為你失蹤了。」
雅娟說道:「我沒有失蹤,一直還在,只是換了手機號。」
「你好嗎?」丁一坐了起來,江帆把襯衣給她披上。
「呵呵,好,我很好,你好嗎?」
「我也好,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我還以為你出國了呢。」
「呵呵,小丁,你是在單位還是在家?」
「哦,我這會哪兒都不在,你有事嗎?」
「我明天回亢州,跟你呆會,你有時間嗎?」
「有,有,你什麼時候到?」
「頭中午吧。」
「好的,我等你,你頭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去車站接你。」
「不用,你在單位等我就行,我去單位找你。」
「好的,一言為定。」
「不見不散。」
掛了雅娟的電話,她看著江帆說道:「邢雅娟,她明天回亢州。」
江帆已經聽出來了,就沖她點點頭。
丁一再次附在他的身上,說道:「也不知道她跟鍾書記還有聯繫嗎?」
江帆摟著她,給她蓋好被子,說道:「這不是你操心的事。」
丁一笑了,說道:「我是為雅娟操心,不為鐘鳴義。」
江帆輕輕地拍著她,說道:「知道。」
鐘鳴義去北京學習後,江帆不但主動給他打過電話,有一次去北京辦事,特地把他從黨校叫出來吃了一頓飯。鐘鳴義比頭來北京學習時明顯瘦了很多,也蒼老了許多,花白的頭髮沒染,完全像一個衰老的老人,如果在街上見到他,保證不會認出這是鐘鳴義。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雷厲風行,工作大膽的鐘鳴義嗎?江帆竟一時間有些恍惚,難道,權力,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形象和氣質?
鐘鳴義說,他最近什麼都不想,一心一意學點東西,研究一些問題,一些社會主義現階段改革中出現的問題。江帆本想把亢州的工作跟他念叨念叨,誰知他卻說:「江市長,那是你們的事,亢州已經和我沒有多大關係了,我有可能回不去了,你該爭取要爭取。」
江帆笑了,說道:「你就是回不去,我也爭取不下來,我資歷尚淺,那麼多有領導經驗和工作經驗的幹部呢,輪不上我的。」
鐘鳴義漠然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興許,他認為這的確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想到這裡,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聽到他的嘆氣聲,丁一摸著他的心口,說道:「不想他們了。」
「嗯。」江帆答應著,就歪身把她抱在懷裡,說道:「不想他們了,說咱們……」於是,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們就這樣黏在賓館裡,除去吃飯,哪兒都沒去,似乎他們彼此都感到了像這樣的時刻,以後很難有了,所以,就瘋狂地彼此索取著,揮霍著這短暫相處的時光,無休止地做……直到丁一筋疲力盡,昏昏閉上眼睛……
第二天上午,他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亢州。
江帆找彭長宜去了,丁一回單位等雅娟。
她坐在宿舍的寫字檯前,拿過一把小鏡子,就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憔悴的容顏,從周五晚上,到現在,她都和江帆黏在一起,享受到了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愛,她不知道等在自己前頭的是什麼,但是她相信江帆,完全相信他,只是需要的是時間和等待,耐心的等待。
想起江帆痛苦的表情,她的心裡也疼痛,這是個讓傾其所有愛戀的男人,她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她相信他不會讓自己失望,因為,他是如此地深愛著自己,這些她能夠感到,他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是個可以託付的男人,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她掏出鑰匙,開開了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片藥,就著一口水吞下了,這是她悄悄預備的藥片,要說,一個女孩子的抽屜預備這種藥是很不可思議的,是江帆反覆告誡她,並且從別處給她買了幾盒,以備不時之需用。
這兩天是她的危險期,這樣的預防工作不能不做。簡單化了妝,使自己看上去不是很憔悴,以防雅娟的盤問。
快到中午了,雅娟才給她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在金盾一樓的那個兩座的小雅間裡等她了,丁一本不想去那個地方,熟人太多,既然她已經到了,自己只好說馬上就到。
她剛下了出租車,就見彭長宜從前面的車裡出來,彭長宜這時也發現了她。
丁一就笑著迎了上去,說道:「有客人啊?」
彭長宜說:「是,就我和市長。你們都有誰?」
丁一說:「雅娟。」
彭長宜想了想說:「方便的話你就跟我們。」
丁一說:「還是兩便吧。」
彭長宜盯著丁一看了一會,儘管她化了淡妝,但還是難掩憔悴和疲憊,說道:「你瘦了。」
丁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沖他笑了一下。
丁一走在他的後面。
別過彭長宜,丁一徑直來到了那個小雅間,雅娟早就點好了菜再等著她。
雅娟說:「我要了紅酒,咱倆喝一點。」
丁一看了看座位上的兩杯玫紅色的高腳杯,就點點頭。
丁一記得,這是雅娟走後第一次回來,就端起杯說道:「雅娟姐,我敬你。」說著,就跟雅娟碰了一下杯。
雅娟笑著跟她碰杯,兩人都喝了一小口。
丁一說:「你沒什麼變化?」
雅娟說:「外表沒有,因為我們還不算太老,但是內心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丁一此時聽了這話也是感慨萬千,她說:「你留給我的信,我看了。」
雅娟說:「那天走的很匆忙,來不及跟你告別,就給你留了那樣一封信。你沒怪我吧?」
丁一搖搖頭,說:「沒有。你真不回來上班了嗎?」
「是啊,我請的是長假,單位只給我保留公職和一些福利待遇。」
「雅娟姐,鍾書記走了,去黨校學習去了,如果他調走不回亢州了,你也不回來上班了嗎?」
雅娟低下頭,想了想,抬起頭說道:「小丁,我現在和他沒有關係了,他的去從不會再影響到我,亢州,本來就不是我的亢州,而且,我也沒辦法在這個地方混了,我只不過是一隻寄居蟹,是依附別人得以生存的,我要開創屬於自己的生活。」
丁一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提他。」
雅娟理了理自己漂亮的捲髮,說道:「沒關係,我的事也沒有瞞過你。前幾天,我見著他了。」
「哦?」
「他老了。」雅娟低頭轉著高腳杯,繼續說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一句話,英雄過氣,就跟美人遲暮一樣,當時就是這種感覺。原來他在我眼裡是獨一無二的英雄,是我崇拜的偶像,這個偶像占據了我將近十年的內心,我把女孩子的一切美好和青春夢想,都寄托在了這個男人身上,直到我的愛不再純粹,直到我的夢想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