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詭 第76章 深坑

    林晚風回頭望了一眼龍槐樹，那一棵大樹上，開滿白色的花朵，在微風裡搖著，靜靜地訴說著生命的淒涼。

    龍槐樹下，隆起了一堆並不起眼的新墳，墳前並無牌位，這是一個無名的墳堆。只有林晚風三人知道，那裡掩埋的是一位名叫血靈子的人仙一重強者，現在他們三人知道，可是，許多年之後呢？許許多多年之後呢？誰又會記得。

    任你英雄梟雄，風光一時，千載之後，誰還會記得。

    「修煉為了什麼？」楚子奇神情間有些迷茫，盯著前方略顯瘦弱的身影問道，他期望著那一個少年，能給予他答案。

    少年身影頓了一下，隨即又緩緩向頂峰登去，並未回答楚子奇的問題。

    「兩位……」容丑發出略帶顫抖的聲音，遲疑道：「我……我先行一步。」說完，他緊緊地盯著少年，生怕從少年口中會令他崩潰的否定答案。

    「路在腳下，自己走。」少年頭也不回地平靜說道。

    容丑鬆了一口氣，拱了拱手，然後飛快地朝衛峰峰頂跑去，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以至於跑得太急，腳步都有些踉踉蹌蹌。不過，他始終是煉體九重的強者，崎嶇山路倒也沒能阻住他的腳步，不多時，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衛峰峰頸。

    此時，衛峰峰頂傳下的殺喊聲，已然聲震四方，沖天般的殺喊聲驚得頭上的血蒼都捲起了層層血色浪朵。層層血雲之間，更有兩團鮮亮的腥紅，像是隱藏在血雲之後的邪魔眼睛，正暗暗窺視著人世間的恩怨情仇。

    夜，如血，沒有明月，已失去往昔如水般的溫柔。

    如血的夜色里，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道：「子奇，我是怎麼擊敗血靈子老人的？」

    楚子奇眉頭微皺，面現不解之色，道：「其實我也納悶兒，在將軍你入玄悟法的時候，血老施展了一招名叫『天怒血罰』的殺招，這一招極其恐怖，如果落在將身你的身上，估計你與血老會落下兩敗俱傷的結局，諾，天上的那兩團腥紅亮團，就是他那殺招產生的。但不知道怎麼，血老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硬生生地打斷了殺招，以至於殺招反噬，他直接落了個身機斷絕的下場。」

    林晚風怔了一下，轉過身看著楚子奇，道：「當時他看的是哪裡？」

    楚子奇回想了一下，遲疑道：「好像是將軍你的手腕。」

    「手腕？」林晚風看著伸出的手腕，目光所觸，一道白色的光圈，在左手手腕若隱若現。

    垂下手臂，林晚風轉身繼續前行，一道微不可聞的低喃聲輕輕響起：「原來如此。」

    往衛峰峰顛而行，一路上的屍體越來越多，橫七豎八的屍體將整個山路都完全掩埋，便是路邊的樹上，都掛著一具具滴血的屍體，一眼望去，屍橫滿目。

    「我帶你。」不想踩著屍路攀登，林晚風對著楚子奇如此說道。

    然後，他手掌按在楚子奇的身上，兩人就那麼憑空飛了起來。這就是人仙境的馭氣飛行，一直以來，林晚風都是馭劍飛行，現在是第一次在人前施展人仙秘術。

    勁風撲面，整個山路剎那間就落到了腳下很低的地方。虛空裡，帶著腥味的血霧飄浮，撲在面上，極是冰涼。透過血霧，望著下方峰巔，只見整個峰巔的黑洞周邊，全部擠滿了武者，密密麻麻，仿佛匯聚成片的螻蟻。

    「呼——」

    勁風狂呼，疾灌雙耳。在經過驚心動魄的急速墜落後，兩人落到了衛峰峰頂邊緣的唯一一塊大石上。

    此刻，大石上已然分了六個陣營：乞幫、血教、詐門、風月樓、天兵閣以及一個面目有幾分熟悉的獨行客。大石之下，是眾多煉體境的武者在胡亂廝殺。

    林晚風帶著楚子奇落到大石上，便引來眾人惻目。

    「你是何人，憑什麼在此立一席之地？」身穿紅衣的血教陣營里，有一個老者陰森森地說道。

    林晚風面無表情，淡然說道：「就憑我誅了王御將。」

    那位血教老者雙眼微微一眯，嘲諷道：「王御將身為天朝策封的銀將之一，本身更是人仙二重『無影境』的強者，就憑你這毛頭小子，一看就知道乳臭未乾，憑你也能誅殺得了王御將？」

    見血教中人出頭，大石上其他的人大多露出玩味兒的表情，更有人幸災樂禍般地像是在看一場笑話。

    楚子奇大聲道：「黑老，將軍確實誅殺了御將。」

    出言一出，大石上的眾人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居然有人當眾打了黑老的臉，黑老身為血教三法老之一，乃是清城裡極有名氣的人仙境強者，而且是人仙二重無影境，有人反駁他，就是打臉，讓其不好下台。

    「嘿嘿，原來是你。」黑老陰森森地看著楚子奇，舉拳便轟出，口中怒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拳風強勁，自大石上刮過，將大石間的空地刮出了一道道刀割般的口子。拳風凜凜，空氣中傳出割裂般的銳響。拳風有形，仿佛縮小的龍捲風，朝著前方狂旋而去。

    楚子奇若是沾上這一拳，即便他是煉體九重的強者，也必定重傷至殘。

    林晚風平靜都伸出了右手手掌，朝著襲來的拳風推出，一道巨大的手印憑空出現，擋在拳風之前，然後猛然一握。

    拳風發出悲鳴嗚哽聲，消散無蹤。

    「人仙大手印！」

    大石上，有位妖嬈女子掩嘴驚呼。黑老目光閃爍著精光，臉色極為難看，道：「你一個區區人仙一重境界的小子，怎麼可能領悟了人仙大手印？」

    「沒有什麼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這一招，我自然而然就會了。」林晚風神色平靜地說道。

    眾人見狀都心驚不已，本來林晚風如此年紀就已經達到了人仙境界，都已經頗令他們吃驚了，如今再使出超出本身境界所能施展的招式，就更能他們吃驚了，大石上眾人多露出動容之色，當然，除了血教一方的三人。

    黑老緩緩揚起了拳頭，拳頭之上，元力奔涌，一團黑氣將他的拳頭全部罩住。

    林晚風見狀眉頭一挑，嘴角劃出一絲嘲諷的弧度，道：「怎麼，還想要動手分個你死我活？」

    血教教主伸手攔在黑老身前，平靜神色間，頗有幾分威嚴和氣度，道：「黑老，還請暫且住手。」

    黑老一甩拳頭，道：「哼，本老就暫且饒過那毛頭小子。」

    林晚風對於黑老的話充耳不聞，反而興趣看起了下方峰頂部位那一個面積奇大的大坑。這一個大坑呈赤紅色，似乎通到大地深處，在深許不知何處的地方，更隱隱傳出世間凡人聽不到的震魂咆哮。

    「將軍，以前這頂上可沒有這個深坑的。」楚子奇說道。

    「哦？」林晚風目中閃著奇光，道：「這麼說，因為天變，因為血色雷霆，才出現了這麼一個深坑？」

    「應該是的。」

    林晚風深深地盯著大坑，眉頭微皺，道：「古怪啊。」

    峰頂上，武者間互打出手，打得極是火熱，不時有武者死在刀光劍影里，也還有武者直接被擠落入深坑發出悠長的驚恐尖叫聲，就再沒能出來。

    「一個吃人的坑啊。」林晚風低聲感嘆道，他眉心處的紅色印記有一道光芒一閃而過。

    「什麼？」楚子奇好奇問道。

    林晚風直了直身體，雙目如電，道：「你看，那一個大坑會吃人。」

    楚子奇一怔，疑道：「吃人？」

    林晚風點了點頭，認真道：「對，是在吃人。」

    楚子奇認真地看著大坑，道：「怎麼吃的？我怎麼沒有發現。」

    「就算是修煉法術的仙人都不能看到，更何況你呢？」林晚風緩緩說道。

    楚子奇大奇，道：「仙人都不能看到，那將軍你是如何看到的？」

    林晚風口中低低有詞，雙手隨著秘語捏動印訣，只見他雙手間冒出了一團青光，然後在楚子奇的雙眼上抹了一下，道：「你現在再看看。」

    楚子奇感覺到視覺的異樣，面現驚奇之色，然後看向了深坑，然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道：「果……果然在吃人。」

    大石上的眾人一直在觀看著少年和楚子奇，見兩人動作，都目現異光。

    倒是黑老卻以一幅陰陽怪氣的口氣道：「裝神弄鬼。」

    楚子奇似乎受了驚嚇，面色蒼白的指著大吭，大聲道：「大家快跑，這個深坑在吃人，那些人並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被吸下去的。」

    「嘩——」

    大石上的眾人一片譁然，卻不是吃驚，而是嘲笑，有些人更是對看翻了一個白眼，露出鄙夷不屑之色，便將目光移了開去。

    楚子奇大急，道：「是真的，那個大坑在吃人……」

    「人心向疑！他們是不會相信的。」林晚風淡淡地打斷了楚子奇的話，道：「他們都以為這是我們為了爭奪『正氣訣』而施的手段。況且，就算他們相信了，可是武者戀武，如此秘術之前，在沒有真正感到死亡氣息之前，有誰會怯退？」

    「說得不錯。」一道身影出現在少年的身側，露出一個年輕的身影，只聽他說道：「不過我相信你們。」

    林晚風看著這一個青年，這一個人正是那一個獨行客，此人面目倒是生得清秀，令林晚風隱隱有幾分熟悉之感，似乎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