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隨意散落著或金黃或火紅的楓葉,幾片被風撩起飄到另一處落下,更多的還是懶散地趴在地上任由來往的行人踏在自己的身上發出清脆悅耳的沙沙聲。
「秋,你看,多美啊。」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輕聲說道,一雙清澈的眼眸低垂著望著這些落葉,沉浸在這一種再尋常不過的景色中,與周圍匆匆的行人格格不入,嘴邊勾勒出的弧度,不知令多少迎面而來的人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只是女孩本就白皙的臉龐卻看不出一絲血色,使得她的臉上浮現著一種病態的蒼白。
少年緩緩地推著輪椅,低頭一直注視著眼前的少女,額前的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令人無法知曉他眼眸中的複雜情感。
兩個人對周圍人群投來的好奇目光仿佛習以為常,不緊不慢地走在這條夕陽下的長路上。
「秋,聽說他們讓你去江南念書,你去嗎?」
「不去。」少年搖頭道:「當年是他們拋棄的我,如今卻來說彌補,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
「不用多說了,從他決心拋棄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沒有父親了。」
女孩也不說了,只是伸手緊緊地抓住少年的手,柔嫩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少年起先並未在意,但很快他便發覺了不對之處,趕忙上前一看。只見女孩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像是在忍耐著什麼痛苦似的,額頭已經滲出了許多汗珠,整個人正在輕輕地顫抖。少年大慌,急忙推著女孩往回跑去……
「清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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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送走醫生後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看著床上安睡的少女,眼淚止不住地滴落。突然,他神色一變,一個早已經設想好的決定瞬間被推出。
杜秋顫抖地拿出口袋裡早已經寫好的信,把它放在女孩的床頭,最後留戀地看了女孩一眼後,輕聲說道:「對不起,清兒。我要走了,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或許,我們再也不能再見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說罷,杜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靜靜地走了出去。
他沒有看見,安靜地平躺在床上的女孩眼角,突然滑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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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杜秋來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下室,喘著粗氣拿出手機,再取出抽屜里放著的一張名片,看著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準備撥打出去。可是,就當杜秋將要按下撥打鍵時,他突然一怔,身子從椅子上無力地摔落下去……
「不!不行……再給我一點時間,還不行……不……」
杜秋瞪圓了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摔落一旁的手機,喘著粗氣,卻無法再做出其他的動作。
漸漸地,房間中的呼吸聲漸漸消去,整個地下室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寧靜。杜秋的眼睛依舊瞪得渾圓,而那雙眸,卻沒有了焦距……
就在這時,杜秋身邊突然憑空出現一團黑色的花瓣,花瓣仿佛包裹著什麼,如一道光線般射入杜秋的屍體,隨即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杜秋屍體周圍的地面突然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並不斷地向外蔓延,不多時整個地下室便猶如一個冰窖一般,散發出陣陣寒氣,而杜秋的屍體在此時竟然也開始慢慢地顫抖起來,原本瞪圓的眼睛也在不知什麼時候合了起來,整個面龐顯得十分安詳……甚至聖潔。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杜秋停止了顫抖,四周的寒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縮回了他的體內。
杜秋緩緩地做了起來,當他重新睜開雙眼時,眼眸中閃爍著的,卻已是不屬於他的波動。
「我……沒死嗎?」
杜秋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陷入了沉思。
「不,我已經死了。只是,又活了。」
「或者說,活在了別人的身體裡。」
當杜秋閉上雙眼,可以感知到自己的體內有著幾片快要枯萎的幽黑花瓣和一具,不,應該是半具殘破不堪、血肉模糊的屍體。
「我的靈魂被她護住並在這個少年體內重生,這個少年,是叫杜秋啊……也罷,那麼從今以後,我便是杜秋了。」
杜秋努力地消化著原來杜秋的記憶,漸漸地對他、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科技?有點意思。看來我已經不在原來那個世界了,這個世界好像有點複雜啊,也有修仙,不過不太發達……應該落後仙界一千萬年左右,而且仙氣較之仙界也更為稀薄,不過比起人間倒是好上不少……有意思,有意思。」
沒過多久,杜秋便已經消化完畢。
這是一個被稱之為地球的世界,這個世界曾在上古時期被一劍斬成兩半,但若干年前又重新合為一體,故除了修仙一派外,有一部分人更熱衷於一種名叫科技的技術。只是雖然這個名叫科技的技術在那段時間的另一半地球是主流,但是世界合併後卻顯得有些不夠看了,所以現在這個世界還是以修仙為主,而科技則為之輔助。而專門研究科技的人員被稱之為科學家,在現在的世界中,科學家的地位差別巨大。成就高的被各大修仙世家所供養,一心沉醉於科研事業;成就不高的則只能自己默默研究,甚至還會被旁人恥笑……
而杜秋則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年,小時候被父母拋棄,多虧在路邊被養父母拾去撫養成人,只是養父母在杜秋十歲的時候因故雙雙去世,只留下杜秋與其妹妹杜清相依為命。杜清自小體弱多病,而在三年前又因一場風寒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平日裡杜秋一半時間外出打工,一半時間照顧杜清,靠著養父母的親戚朋友的接濟才勉強度日。就在不久前,一位自稱是杜秋生父管家的人找上杜秋,說杜秋的生父其實早就知道杜秋的情況,當年的事情其實是一場意外,只是杜秋生父因為某種原因以及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杜秋,才一直拖到現在還沒有來相認,不過就在最近杜秋的生父突然病重,說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與自己的兒子相認。杜秋聞言卻一口回絕,管家走前強塞給杜秋一張名片,說只要杜秋改變主意,就立即打電話給他。
只是誰都不知道,杜秋其實也身懷重病。就在今天早上,醫生告訴杜秋說,查出他的病情已經惡化,隨時可能死去……
消化完這些記憶,杜秋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既然我已經成為了杜秋,那麼杜秋的心愿,就由我來負責實現吧……」
這孩子雖然命苦,但是卻有點倔強和傻氣了,杜秋在心裡暗暗搖頭。明明有機會可以活得更好,卻打算死扛。在他看來,這是不智的行為,有資源就要懂得運用,合理運用各項資源來創造更加美好的人生,這不應該才是更令人舒心活法嗎?
「想我當初生在仙界,一心只想著修煉,可當我遊歷一遍人間後才發現,其實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莫不是一種極大的快樂。也罷,既有如此機會,我又為何不好好地感受一下人生的樂趣呢?至於仙界之事……」杜秋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冰寒。
「有朝一日,定殺回仙界,斬滅仙主,滌盪寰宇!」
杜秋手一張開,掌心便出現了一隻幾乎透明的玉簪和幾片幽黑但失去光澤的花瓣,他拿起玉簪,衝著花瓣低語道:「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你現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話音剛落,那花瓣輕輕搖曳了一下,似在應答,隨後便重新沒入杜秋體內。
然後杜秋溫柔地看向那玉簪。
「我現在的仙力所剩無幾,並且仙簡也已經損壞,只能重新以此身進行修煉……雪兒,我先把剩下的仙力全部融入丹田,你也進去好好休息。」
「嗯……」杜秋腦中響起雪兒微弱的一聲回應,隨機玉簪便自他手中消失,沉入丹田之中。
之後杜秋便盤坐下來,開始運功,他先將四肢百骸中遊蕩的仙力全部逼入丹田,隨後將半個身軀以及所剩下的仙簡全部化為精純的仙力,其後也將其逼入丹田。
丹田之中,所有的仙力被不斷擠壓、濃縮,最終化為一滴晶瑩的水珠,靜靜地懸在丹田中央,而那花瓣以及玉簪也隨之進入水滴之中進行溫養。
做完這一切,杜秋已經是大汗淋漓。
「以凡軀催動寒訣還真是夠累的,看來得將寒訣重新修行一遍,不然這個身軀根本無法承受,並且估計也難以與這個世界進行契合……」
這些事之後再做也不遲,杜秋心想,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杜清的病。
「按照症狀來看,應該只是冰靈入體吧,並且並不嚴重……那丫頭身體自發抵禦,有時冰靈占優便覺冷,有時自身占優便覺熱,按照這個世界仙道的發展,這種小病應該不難啊,怎麼會拖這麼久?」杜秋不解地想道,突然他似乎記起了什麼,開始翻找起桌上的資料,當他找出杜清的病例時,一看只覺好笑,無奈地嘆道:「庸醫啊……庸醫……」
「一個小小的冰靈入體,竟然被診斷成了什麼疑難雜症?長久間歇性寒熱症……唉,我等下親自去解決一下吧。」
「至於現在……幫那個丫頭換個人生吧。」
杜秋彎腰拾起躺在地上的手機,隨意把玩了一下,迅速撥通了那個原來的杜秋直到死前才決心撥通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