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刀四人與雷不為的修為太過於懸殊,五色驚雷里的靈力並不均衡,但滿打滿算還是讓葉白的根骨補到了正常人的水準。
照見大師點點頭,說:「普瑞寺的十七年,也許平淡,但至少性命無憂。若你今日下山,世間的疾苦有時會比病痛更加磨人。」
果然如雷不為所說,照見大師這話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葉白跪在地上,說:「請方丈大士幫我...」
照見大師攔住葉白,說:「不必講,你的忙我沒資格幫。」
葉白說:「方丈,雙親之仇不能不報,宗門之恥不得不雪啊!我此生與荒絕不共戴天!」
照見大師語重心長地說:「葉白,不論佛門鬥爭還是皇權更迭,普瑞寺一向都置身事外,偶爾干預一點事情,也是聊以自保而已。滅荒河,有違祖制。而且普瑞寺和薩迦教同是佛門子弟,沒有自相殘殺的道理。」
葉白差點要把頭磕破,說:「冥靈宗和薩迦教也是一奶同胞,最後還不是你死我亡。普瑞寺要是一味忍讓,最後難道不會成為下一個冥靈宗嗎?」
照見大師合十一拜,無奈地說:「未來的事,都是未必的事。葉白,我能體會你的苦處,但是薩迦教的荒河小子天縱奇才,普瑞寺的確是無力抗衡。」
葉白說:「那請祖師爺幫我渡死關,如果我得以問道,總有一天親自取了荒河小賊的命!」
照見大師說:「你是天生的佛胎,不該渡死關,也絕不可能渡過死關。早晚有一天,你會成為開山立派的大德,而不是呆在我普瑞寺學點小本事。」
葉白說:「如何修行,請祖師爺教我。」
照見大師說:「薩迦教在草原上的勢力太大。你想報仇,普瑞寺只能把你放走。為今之計,只有金陵的問仙宗才是你的去處。」
葉白說:「問仙宗?」
照見大師說:「漢國道家的修行比佛宗更加源遠流長,風、雷、雨、山、火五座道觀收藏的典籍秘法也遠非普瑞寺能比。你去那裡...」
葉白說:「可我是佛門子弟...」
照見大師說:「那你學過什麼?」
葉白說:「我...」葉白啞口無言,抄了那麼多年經書,見識過佛門最強的幾位高人,可到現在葉白連「問精」這種入門境界都沒進入。
照見大師說:「修仙修佛,殊途同歸。我今日收了羅剎鬼,放你下山。等你有朝一日有資格挑戰荒河的時候,再想一想你這些年讀的經書,或許會有新的體會。」
葉白只好點頭說:「弟子知道了。」
照見大師哈哈大笑:「日後再想聽你叫一聲方丈大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啦。俗世不像佛門清修之地,恩怨糾葛頗多,葉白一定不能忘了本心。我走啦,幾位長老由我去疏通,你們兩個小子好好話別吧。」
照見大師的腳下長出了一團濃厚的陰影,像一盆墨水一樣包住了他,瞬間人和墨一齊消失無蹤。
艾德在一旁聽了一會,心想:「葉白居然是密宗祖庭的傳人!那個狗屁將軍要抓冥靈後人還真是沒來錯地方。」再回看葉白的時候,頓時有一些陌生,上下看了兩圈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尷尬地沉默良久,艾德問:「你是葉遠的後人?」
葉白點點頭。
艾德說:「那你要走了?」
葉白又點點頭。
艾德想了半天,從腰間摸出了十枚銅子兒,說:「師弟,世俗外邊處處都要用到錢,我只有這麼多,你省著點花,一路上要照顧好自己,遇見薩迦教那幫人趕緊跑,等我修到了問道,一定幫你滅了荒河!」
葉白看著艾德絮絮叨叨的樣子,忽然很想哭。
艾德說:「雖然我修到問道的時候,可能你連問元都不懂,沒關係,帶兩桿旗子給我加油就行了,我不嫌棄你。」
葉白很想把銅子兒丟他臉上。
艾德說:「這些年沒少揍你,你不會恨我吧。」
葉白說:「不恨不恨,這幾年跟我說過話的師兄弟,就只有你一個。欺負,其實也是一種陪伴。」
艾德豪情萬丈地說:「你走吧,我不送你了,記得照顧好自己;有朝一日,你重返草原,我親自去接你。」
葉白也裝出幾分俠客「去留隨意,任天上雲捲雲舒」的淡定,轉身就走,頭也不回。一路走下山腰之後,葉白才偷偷掉了幾滴眼淚。他再瞧瞧著手裡的十枚銅子兒,更加泣不成聲:「這尼瑪連一串羊肉串都買不起!這一路非得餓死不可。」
葉白抹乾淨眼淚,心說:「此去到中原漢國,孑然一身,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艾德,二長老,大長老和照見大師了。」想到這裡,心中翻湧著一陣傷感和空虛。
他回望狼山山巔...
卻沒想到艾德近在咫尺,傻笑著盯著自己
...咦...艾德?
葉白嚇了一跳,腳下一軟,咕嚕嚕滾了個狗吃屎;剛剛湧現的「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邁和傷感煙消雲散。他怒不可遏,站起來大罵:「師兄,你是不是有病啊!」
艾德搓著手,很不好意思地說:「師弟啊,剛才光顧著裝大俠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記跟你講了。」
葉白很想揍他一頓,但真動手肯定會被他踩在地上打,只好耐下性子聽:「你說吧」
「呃,那個傅香衾,傅姑娘還躲在寺里的柴房呢,你把她一起帶回漢國吧。」
「師兄,你當我是旅遊呢?我是逃難好不好!你不送我個十本八本菊花寶典、九陰震驚也就算了,還搭一個包袱給我...」
艾德嘆了一聲說:「你說的菊花寶典是什麼?養菊花的嗎?」
菊花寶典的精髓被艾德一語道破,葉白啞口無言,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居然還真是養菊花的!」
艾德搖了搖頭,說:「什麼菊花這麼重要,還專門得編個寶典來養。不去管了,反正最近鬧兵變,狄漢邊境不太安全。傅姑娘說她手裡帶著幾萬兩的銀票,而且她那麼漂...」
葉白一聽幾萬兩銀票,立刻揚起手說:「不用講了,這個忙我幫定了,傅姑娘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就...拔兩根賠給你。」
隨後葉白先去了狼山腳下的一處山坳,艾德繞了一圈接來了傅香衾才和他匯合。他不敢跟二長老們話別,他知道一見著他們自己肯定下不定決心離開。
初雪過後,天氣轉冷,北風將冰川的氣息吹遍了每一寸草原。
傅香衾穿著一件寬大古舊的僧袍,頭上裹著一件麻織的頭巾,全身都是黯淡的灰色。可這松松垮垮的衣物,反而襯出她瘦削的雙肩,顯得有兩分弱不禁風;跟當初賭場裡那個一襲紅色長裙,嬌媚多姿的荷官判若兩人。
女人啊,一個女人就有百種風情啊。
葉白端詳了一眼,眼神落在了傅香衾懷裡的包裹上,心說:「嗯,飯票在此!!」
艾德背著一大袋素果、素餅,依依不捨地送了一程又一程,足足從早上走到了正中午。葉白非常感動,擺擺手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師兄,你回去吧,別讓方丈大師等久了。」
艾德使了一個眼色,把葉白叫到了一邊,說:「師弟,我有話對你說。」
葉白對傅香衾尷尬地笑笑說:「誒喲,師兄弟有些心裡話要聊一聊,姑娘見諒!」傅香衾一副恭順的樣子,緊了緊僧袍走到了遠處。
葉白說:「師兄,不用這麼擔心我,你看傅姑娘都笑話了。」
艾德說:「師弟啊,這一路,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傅姑娘了,你千萬別讓她吃苦了哈,遇到什麼馬賊,山匪,一定記住要保護傅姑娘的安全啊!記住啊。」
葉白心裡有點小失落,說:「師兄,你不會是喜歡上傅姑娘了吧?」
艾德羞澀地說:「才剛認識幾天,現在就談什麼上不上的,會不會太快了。」
正午耀眼的陽光下,葉白的臉像炭塊一樣黑。乘著艾德扭捏的時候,葉白拉起傅香衾飛也似地向著南邊狂奔。
身後遙遙傳來艾德的呼喚:「師弟,傅姑娘,一路順風啊~~~」
南朝漢國,前路未卜。
此去經年,信馬由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