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不在意地掃了一眼,隨即渾然驚恐地後退了一步,眼裡翻湧起連綿的波濤。
江玉案的聲音在昏暗裡幽幽響起,「我也沒有想到,她濃妝艷抹的臉下是這樣的面容。」
林妙香幾乎是驚駭地盯著桃夭的臉,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忽然衝出了地牢。
賽華佗在一旁正要追出去,江玉案攔住了他,「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窗外的天漸jiàn 變得陰沉,烏雲壓頂,鋪天蓋地地覆蓋了遼闊的蒼穹,像是要掉了下來一般。
沒過多久,秋雨稀稀落落地飄了下來。細細的,就猶如江南三月的楊柳,柔軟,靜謐。整個世界一片朦朧。院子裡沒有人,泥草的清香夾雜著雨水飄散開來。林妙香兀自走出了院子,立在這紛至沓來的秋雨之中,煙雨朦朧了她的黑衣,猶如畫中穿行。
帶著涼意的雨水貫穿了她的身體,她的傷,轆轆流入了林妙香的心。
夜,愈加深沉。
眼看天『色』將亮,林妙香慢滕滕地移步走向大門。突然之間,一道凌厲的疾風破空而來。等察覺到時已經躲閃不及。林妙香只得呆呆地愣在原地。 傻婦175
一股刺痛從臉頰傳來,林妙香下意識地一偏頭,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被利器劃破的肌膚火辣辣地疼著。林妙香的視線落在了深深『插』入桌上的一支箭上。在箭的下端,一張白『色』的紙片被釘在了桌上。
門外的大風涌了進來,把紙片吹得呼呼作響。
與此同時,姜府也收到了一封書信。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姜無戀陷入了沉默。他與姜恨水在屋裡密談許久後,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小鎮。
而第二天一大早,江玉案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在床上折騰半天后果斷地一躍而起。桃夭的臉一直在他的面前晃動,讓他心裡湧起了濃濃的不安。他翻身之後,便朝著林妙香的房間走去。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快要發生了。
本以為會看見林妙香然hòu 同她好好談一談,可是當他走進林妙香的房間
時卻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地吼叫。這一吼把『迷』迭小築里的人全給引了過來。
「大清早的你敢不敢不要像個被侵犯了的良家『婦』女一樣慘叫!」率先到達的九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瞪著這個驚擾她美夢的罪人。
江玉案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一時失控,一時失控罷了。」
眾人丟給他一個憤懣的眼神。各自回房繼續剛才沒有做完的美夢。但有一個人留了下來。
「公子,你怎麼還不走啊?」江玉案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還早著呢,要不,你還是回去再睡睡?」
夜重沒有出聲,他黑『色』的外tào 整潔地穿在身上,無論什麼時候,他似乎都是這麼從容不迫的樣子。 傻婦175
江玉案的笑被從夜重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無形的壓力給漸jiàn 擊潰。
他故作輕鬆地笑笑,「沒什麼事發生。你也知道,我就是愛做些莫明其妙的事。剛剛看到天『色』很好就情難自禁地抒發了一下。」
然而這樣的話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他欲蓋彌彰的表現令夜重的眼微微地眯了起來。他直接朝著林妙香的房間走去。可惜某個人有點不知死活地擋在了門口。
「讓開。」夜重低沉的語氣裡帶上了淡淡的不悅。
江玉案忍不住縮了縮自己的脖子。感覺到自己的頭還在,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公子,你就這樣進qù 不好吧,這麼大早的,林妙香一定還在睡。你一個大男人闖進qù 。怎麼說也不太那個吧。」江玉案試圖做一下最後的掙扎。
他心裡無比懊悔剛剛不經大腦思考的慘叫。結果引來了一尊送都送不走的瘟神。
「不妥?」夜重冷笑一聲,「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啊?」江玉案的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等他明白過來夜重所說的含義與他適才所想完全不同時,夜重已經在他愣神之際,閃進了屋內。
狹長的眼平靜地掃過屋內的情景。夜重的瞳深邃得看不見焦點。房間裡的擺設和昨夜相比沒有任何改biàn 。甚至那杯茶都還擺在桌子上miàn 。
只是……
林妙香並沒
有在房間裡,床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像是匆匆離開的樣子。
夜重骨節分明的大手拾起被扔在桌上的小紙條。緩緩展開。
墨黑的雙眸內,一時之間,風雲變幻。
跟進屋的江玉案早就看過了上miàn 的字跡。上miàn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斷情崖。
可是,江玉案卻一眼就認出了這三個字出自何人手筆。
奔放俊逸,飄然獨立。
好看的字跡就如同寫下它的那個人一樣。江玉案在心裡暗暗說出了那個人的名zì 。
沈千山。
楓染紅林。
碧雲襯空。
漸jiàn 地,已經接近冬日。
迎面而來的風都帶上了幾分凌厲。
這一日,臨仙鎮迎來了一位頗為熟悉的客人。
在她突然闖入的那一刻,即使見過各種各樣人物的眾人皆是一愣。因為來人的殺氣過於鋒芒畢『露』。令一些經過殺戮的人也為之心驚。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簡單的樣式,沒有絲毫累贅。
雖然罩著面紗,可從身形看來應是一妙齡女子。但『露』在面紗外的白髮卻困『惑』了眾人。
一陣風過,林妙香眼裡的殺意濃郁蒼蒼。
就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
斷情崖。
情斷何處。夜『色』溫柔地籠罩著林妙香。
崎嶇的小路上空『盪』寂寥,彎彎曲曲地延伸至遠方。黑幕之下,她小小的的身形顯得格外突出。沒有任何燭火,唯有天頂的月光傾撒一地。
行走約『摸』三刻鐘的功夫,林妙香停下了腳步。
晦澀的月光下,前方的山巒起伏如同緘默的獸影,待其醒來,吞噬的將是冥『色』的夢魘。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她頓了頓,才又邁開了腳步。
一步一步,過去的場景隨著腳步緩緩地浮現在腦海盡頭。
林妙香想起了初遇沈千山的那一刻。想起他面『色』如玉微xiào 如水的模yàng 。也想起了苗疆當夜,意外和她相識的趙
相夷。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像是帶著森林的氣息。
還有夜重那張面無表情地俊臉。森然的面具阻擋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山路蜿蜒並不算短,等林妙香爬上山頂時,已有些氣喘吁吁。
夜晚的風吹動著衣衫獵獵作響,林妙香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的眼眸里倒影著深深的暗,即使是月光也無法照亮。
大風颳在臉上,林妙香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想阻擋這肆虐的侵襲。那一日,那個人就是這樣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吧。
那個曾經如山一般站在她面前為她遮風為她擋雨的人,就這樣倒在了她面前。
明明離那個大雪遍地的白日很遠了,可林妙香卻覺得一切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心裡那空『盪』『盪』地疼痛依舊那麼劇烈與清晰。
「長夜漫漫,某個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啊。」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出現在林妙香的身後。
林妙香條件反『射』『性』地轉過了身,對上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瞳孔驟然收縮。
兩張同樣傾國傾城的臉,一個妖冶,一個清麗。一個探尋,一個冷漠。
「夕照?」林妙香有些艱難地開口。對面的女子那一頭青絲刺痛了她的眼。
曾幾何時,她也有如此蔥籠茂盛的髮絲。可惜……
夕照的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林妙香。帶著審視的意味,她打量著表情冷漠的林妙香。對於這個女子,她倒是第一次得見。可就是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子,僅靠著一份回憶就輕易地否定了她的存在。
讓她在沈千山眼中,永yuǎn 只能以替身的身份存在。
「他呢?」林妙香的手不知為何竟然在微微地顫抖。對於夕照的出現,林妙香倒是十分的驚yà 。
夕照正欲說話,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林妙香神『色』一變,『露』出一臉地戒備狀。夕照扭過頭去,看清來人後有些畏懼地退了退,」你怎麼來了?」
與此同時,林妙香皺起了眉,她試探地出聲,「姜無戀?」
來人只是笑,他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
他蒼月『色』的衣衫干
淨地纖塵不染,就在他出現後片刻,他又消失在了林妙香的視線中。仿佛他的出現只是幻影一般。
林妙香困『惑』地望向lái 路,剛剛那人是姜無戀無yí ,只是氣質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也認識他?」聽見林妙香喊出那個人的名zì ,夕照眼裡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林妙香走到一塊凸出的大石上坐下,並不打算回答夕照的問題。夕照眼中的怨毒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她很好地隱藏在了心底。像一條蜇伏的毒蛇,在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他在哪裡?」林妙香不自覺地『摸』著腰間的長劍,然hòu 用力握緊。
在看見沈千山寫的那張字條後林妙香便匆匆趕了過來。等不及天亮,林妙香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裡迫切的渴望。
夕照緩緩走到了林妙香的旁邊,俯瞰著她,笑容里意味深長,「時機未到。等到明早,你就會看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