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投射下來的闌珊月光,隨著兩個世界潮動的過程,似乎也陷入了一段時間的低迷中。
修銘所坐的地方還有一絲微光,木冰則完全隱匿於黑暗之中。
修銘發現木冰是一個感情上的假高手後,他對木冰的熱忱態度也有一定的下降,真是現實的無心之人啊。
而木冰他也在獨自思考,上浮的機會對他來說很難得,利用自身在斑斕時空『淺水區』中加速效果,他這顆老一點腦袋也能變得比較好用。
兩人無話,各自思考。
......
其實木冰意識恢復的時間點,要早於修銘在淚海撈石頭那會。
至於早多少,木冰也回答不上了,因為那段時光中他欠缺對於時間的參照物。
雖然不是昏睡,但周圍被一片不白不黑的虛無包裹著,意識流動速度也很慢。
這或許是一種幸運,所以他還沒有瘋。
後來修銘選中了他,讓木冰從斑斕時空的『深水區』浮現上來。
木冰意識中碎片,才開始大段地、大段地重組。
那時的木冰才發現了,這處時空的古怪。
最大的古怪地方是,斑斕時空它並不是完整。
它在基本的三維空間上有缺失,如果把普通三維的完整性比作1。
那麼斑斕的時空的總體,最多只有0.6。
而當這樣量化的指標,對準它裡面的一串世界後,其每一個世界的缺失卻又不盡相同。
有的甚至只有0.1,有的又能有0.7。
尤其是當他發現,這處時空中有這種特殊的非生命意識體,名為仙人的『深水區』底層世界體。
它們的數值幾乎都只有0.3左右。
木冰沒有時間去思考這種現象的可能,也沒有無法獲得更深入的視角,去驗證自己的想法。
而且這種對時空整體的『遠觀』,也迅速地讓他變得更加虛弱。
木冰開始重新『跌落』,他明白如果不做改變,他很快便會離開這處時空。
至於離開後他將去往哪裡,沒有囹圄之地路線的他不知道。
可能會回到稀城,也可能進入永恆的漂流。
最後,木冰在那時還是選中了修銘,並用自己殘留的能量,幫助他構建了這個世界體。
木冰的行為,等於把自身與這處時空錨定方式確定了下來,也標上了註腳。
這也等於,木冰其實也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為了不再漫無目地在維度的縫隙中,無盡漂流下去。
木冰選擇了先停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積蓄力量,選擇正確的方向,再重新向著家的方向出發。
......
木冰卻不打算對修銘說太多,維持著這份神秘,也因為他想要隱藏自己。
五名城對於修家仙人還能維持表面平和,若是知道又多了個偷偷摸摸的累贅,怕是要急的跳腳。
木冰確實是一個假高手,尤其是戀愛這方面。
修銘剛剛說過,他認為錢不重要。縱使這是不同世界觀的認知偏差結果,與他該說什麼並無明顯的因果關聯。
但是不重要,木冰覺得現在的修銘,聽起來特別像是一個純愛黨,既然修銘認為只要他有愛,便能有撬動這份幻想的可能。
木冰並不打算潑這盆冷水,畢竟修銘也可能真的有機會成功。
木冰能夠感覺到他們的世界,正在從風星的世界上退潮。
過不了多久,他便要回到了那個無聊的小世界去,那裡也是整個斑斕時空的『深水區』。
他們的世界並不完整,因此那裡時間是緩慢的。而時間的變慢,是意識波動變慢的結果。
現在這樣的面對面的談話,也不是一種特別高效的信息交換方式,但比起一個在『房子』內,一個在『房子』外的隔牆對話,現在這種就非常高效了。
......
修銘對木冰有戒心,木冰也知道。這很好理解,但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即使木冰曾經是某種神聖,但目前的木冰其實處境也算不得多好。
現在的木冰也沒有實際的身體,他其實也沒有特別搞清楚自身目前的狀態。
也許他是一個時空縫隙中的幽靈,也許他只是他以為的自己,現在的他,只是一種維度上的投影。
也許他只是一個木冰—副本—副本。
他還在探索,目前沒有答案。
而且對於自身的半囹圄處境,木冰很早就意識是這次他的穿行出了問題。
問題出在哪裡?他不知道。
是他自身的囹圄之地與時空的連接發生了問題?
還是宇宙牆,那最後的一撞,沒走過囹圄之地的流程,或是催動的力量超過囹圄之地本身的閾值?
木冰也只是在猜測著。
他現在的狀態也不自由,他其實被困在了修銘的世界中,只是木冰保留了這一個被動的真相。
而且木冰也找不到了自身囹圄之地入口,這是一個悖論。
對於紫血而言,囹圄之地本來就是自我的一個部分。
所以木冰才有這樣悲觀的猜測,現在自己的意識體,也有可能不是真實的木冰。
這樣更能解釋囹圄之地的消失。
也有可能真正的自己,已經在宇宙鐘擺中被碾成了最基本的粒子,每一道思緒的弦波都被壓平。他已經死了。
現在的自己,也許就像是一枚印章透過幾張後,依然被壓出的紙張皺褶。自己雖然有著印章的形狀,卻缺乏核心的效力。
而從哲學上真正有效的那個他,只應該是有紅色印泥的第一張。
當然也有可能,那個自己還活在宇宙牆的時空中,甚至亦或是早有一個木冰,已經回到了稀城。只是現在的這個自己被遺忘,遺棄了。
這些可能性,他一個都無法確定。
所以修銘說忌憚不已的木冰哥哥,他其實是一個分不清到底自己是不是自己,也分不清自身是生、還是死的疊加態,就像是某隻薛貓貓一樣。
這件事其實很弔詭,木冰哥哥的精神狀態也比想像的好。
他沒有瘋,並且感覺比之前那個自己,還要冷靜一些。
畢竟嚴格說來,這種事情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在無垠海時空中他已經被時間『切割』過一次了,也算是有了經驗。
心態上的接受能力,已不可同月而語
而且現在的木冰,其實沒有特別在意自己,是不是原來的自己。
哲學上,有句話他覺得講得蠻好。
『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
時間上,相似的事物,細看卻是完全不同底色的事物,比比皆是。
就算是宇宙牆中死過或殘留著一個自己,那現在自己也只是自己,是不是阿努根本不重要。
不過,如果有一個木冰在他前面回到稀城,那的確是讓傷腦筋的事情。
到時是要幹掉他?還是講和?還是遠遠看一眼就走。
這些都不是如今的木冰,有必要去過於深究的,因為他有無法回去的可能,也有他即便是能夠回到的稀城,稀城可能也不是原來那個稀城的憂患。
總之就是會過於務虛,而顯得毫無意義。
不如著眼於當下,想一想他能做什麼,與想做什麼。
而目前木冰所做的事情,也是他本身的意識。
他對修銘所說的話也全是真的,只是有所保留。
木冰對斑斕時空沒有太大的興趣,對五名城同樣也沒有。
因為他想燈泡了,也想小語了、惜白、還有灰灰和嘿嘿,還有稀城的幾位老友。
他弄丟了他們,雲霓和李惜白他不太擔心,他們本就是某種意義上的線上網友,最差也就是他錯過他們的人生。
灰灰與嘿嘿也還好,雖然它們與群島三靈也是獨立的意識,但它們有強大到他完全不用擔心的生命力。
木冰最擔心的是小語,那個即便是被救出來後,也沒有多少完整人生的小女孩。
也許他應該早點,將她託付給林薇,讓她留在生存機會更大的夢都中。
想到這裡木冰就覺得心疼難已,小語救過他,而他卻總是忘記她。
好在他是成為過神的男人,突破過那無限增加的1,得到過超過於1的無限小。
木冰面前的維度牆已然有了縫隙,透過縫隙他看不到任何事物,卻得到了一個讓他心安的直覺。
他們只是走散了,木冰無法確認這個答案,他選擇了相信。
當路途上無人相伴,再好的風景也會褪去幾分顏色。
眼下找回遺失的同伴,才是木冰真正的目的。解決這個問題,才是他的欲望錨點。
而他自身的腳下,與回家的路,這些反而要排到第二位。
只不過,這些又都是目前的他,無法做到的事情,甚至看不到方向在哪裡。
但當他摒棄掉來自時間的焦慮後,木冰就知道暫時該做什麼呢。
現在他需要有耐心,因為現在的他變成了一位可以主動,也可以被動,卻無法離開的『老爺爺』。
......
他們都是騙子。
嘴上說的她她她,心裡想的全是你我我。
修銘嘴上叫的是哥哥好,心裡想的卻是老爺遠。
木冰已經知道修銘想要的兩人狀態,所以他才主動把自己,變成了束之高閣的老爺爺。
這也在木冰的預料中,因為易地而處他大概也會這樣選。
這裡畢竟是修銘的世界,而自己只是一位陌生的異旅。
目前來看,木冰選擇退了一步,將兩人關係主次與小世界的主動權都交給了修銘。
木冰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一個強勢的主體雖然可能也不排除阿斗的可能性,但總好過一個怯懦到被身上靈奪去主權的阿斗。
對木冰來說,他不在意斑斕時空的一切,推動他行動一切源動力只是回家與相聚。
這其中的過程自然是越短越快越好,所以被時光遺忘對於他,也算是一個優點,至少在他的視角上的時間會不那麼難熬。
而他已經明白光靠自身,是無法做成這件事情的。
目前的修銘,就是一個看起來很有潛力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