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五十八章 我覺得我行

    那是一種包含期待的眼神，施。

    那是一種你這次說不清楚『我就是恁跌』的眼神，方。

    那是一種充滿意外的眼神，修。

    那是一種...竟然聽餓了的眼神，咕。

    於這些炙熱的視線中，段媽媽剎那間自己的背部就沁滿了汗水，耳垂處也因為壓力開始有點墨汁滲出。

    他鋪墊道：「風吹向哪裡？是傳聞中的舊風星人苦苦尋覓的答案，然而直到舊風星毀滅。舊風星人人去樓也無，卻依然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肯定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在各種傳聞中結合出的，與之可能有關的一種猜想。」

    施娟兒有些失望，卻沒說什麼。她理解這個問題的難度，所以談不上意外。

    段媽媽回調了一下眾人預期，這才重新步入正題。

    「首先說我的猜想結論，這裡仍舊是風星，只這裡是不同層次的風星。」

    他掃一圈沒有同學想要提問，老方怎麼閉上一隻眼睛呢？

    段媽媽繼續道：「五名城中有一套石家宿老所著的《星體構成論》，不知各位有沒有拜讀過？」他再看一眼，儘是茫然，他想搖頭還是忍住了。

    「好了，我知道了，這本書提出了一種對於五名城與六星關係的猜想，其中有一些論點便與在下的超感論不媒而合，實在是智者歸於一途，愚者...」

    「咳！」施娟兒的嗓子，好像有點受風寒。

    「簡單來說，拋開其他重要問題，回歸目前局部。這本書認為星球分兩種，一種是實星，一種是虛星。並且用這種分類方式，將五名城相關的六通星全部分了個類。

    這兩種星球的差異。

    實星會擁有完整的星球實體，相對秩序規律的星球節律，完整的大氣，也比較容易誕生生命的起源等等，這些更符合我們印象中星球樣貌。比如我們聆星。

    另外一種的虛星，虛星有時呈現出某種通感上的完整，又可能在另外一個感知中破碎。該書認為虛星沒有星球實體，其星球範圍內的一切事物無序混亂。既然它連實體都沒有，自然也沒有正常的星球節律，也不一定有大氣，也包括重力等等這些正常物質類目里的事物。

    比如聽說城門鬼可以去到的日眼星，時隱時現的淚海核心，與從沒有被找到過核心的風星。它們都在該書認為的虛星行列。」

    段媽媽向著挺注重養生的老方，討了一口水喝。『咕嘟~咕嘟~』枸杞剛好泡發，味道不錯。

    老方睡迷糊了，手中保溫杯被拿著都不知道。

    段媽媽奉行快樂教育，愛聽不聽。結果還是讓他比較欣慰的，或許是這節課還沒那麼無聊，至少除了老方外大家都聽的挺認真的。他感受到了思考的餘弦，像是翻書一樣的動聽。

    不過...小咕咕你瞪著那麼大魚眼乾嘛？你也能聽懂啊？啊這......

    腦子大小難道真的與聰慧程度無關？還是小咕咕在大魚體內有外置大腦？改變它的思考方式？這真是一個不錯的課題呢。

    段媽媽有些心疼看了一眼老方，猶豫了一下，又將手中溫熱的保溫杯給他塞了回去。關愛痴呆老方，從給他掌心一點溫暖做起。

    而後者一無所知。

    「虛星無實體，因此無形，無具象的感官錨定基礎條件。虛星中世界就像是一個個殘缺的世界一樣，總是到處充滿了bug。從該書的定義上，這很合理，因為它們本來就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虛假的。

    但是...

    但是啊。」

    ......

    段媽媽開始劃重點，施娟兒飛出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粉筆頭，給他腦門來了一個重點。

    磨磨唧唧的，這裡是美式學堂好嘛，段媽媽大意了，沒有閃。

    他的確想多了，眼前這3.2個腦子是足夠聰明的，他們只是懶。不然哪裡還需他這個工具人，混著隊伍中咳咳，刻薄刻薄了。

    「但是，虛實相依，它們從來都是無法拆分的雙生子。該書那位宿老受限於身體條件，無法再行追求的某種真實，最後留了大量空白，意思是等著後人前去填寫。

    我想寫點什麼，我此行與娟兒同路，我們因為好奇而來。

    我也有一個觀點，每一顆虛星背後，都有一顆實星。

    我們能在風星生存、徒步、飛行，就意味著這裡是真實的，只是它形態不完美。

    所謂的虛星只是一種比喻，一種不安全的比喻。所謂的實星只是一個對五名城人的認知結構來說，感覺到安全的閾值空間。

    世界長成什麼樣子，何時問過五名城人的意見。我們又何時理解過世界真實的樣貌，所見所聞，又不過只是所見所聞。

    我們只是星海中的齟齬苟且者。生於一隅，也終被困於一隅，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六星中每一顆，都有虛實相交的部分，只是各自外顯方式不同，因此才讓我們產生一定程度上的『誤解』。

    但目前我們需要這樣的誤解，來認知相對的真實。

    回歸到這個問題的本身，我認為。

    我們來到了風星的實星部分，這裡是風吹向的下一站。」

    沒有掌聲，因為3.2個腦子都在思考。

    而且彼此視角也有很大不同。

    小咕咕的秘密我們無從窺探。老方好像夢到了自己在泡澡，身體神情格外的舒展。

    施娟兒是從五名城人角度想這個問題，所以她最為認同同是五名城人的段媽媽觀點。

    修銘是一個客觀體質，他知道許多段媽媽不知道的事情，他來自五名城六通星的體系外，是斑斕時空中另外一處錨地。

    但他也承認，段媽媽的觀點相當大一部分，也適用於他的情況。

    作為一個外人，在現場沉寂一段時間後，段媽媽的臉上有些許失落時。

    『啪~啪啪啪~』他帶頭鼓起了掌，施娟兒也回過神，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微笑的看著段媽媽，倒是把他看臉紅了。

    他平時不這樣的，作為一個事媽，平康坊婦女主任型人格，他臉皮像是它的顏色一樣厚。只是在施娟兒面前，他就總是顯得莫名稚嫩。

    小咕咕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一跳一跳的尾巴拍著茶几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好似覺得不過癮，沒一會後紅房外傳來『呱唧~呱唧~』氣嘯聲。

    動靜太大震醒了酣睡的老方，他在驚慌中醒來。「怎麼了~怎麼了，五名城地震了？快跑啊。」

    「哈哈哈~」出糗的老方，成了幾個確實沒多少人性成分的人、仙、魚的新快樂源泉。

    結果人來瘋的大咕咕搞出的動靜更大了，導致整個紅房子都開始震顫起來。

    施娟兒一看情況不對，紅房子再結實也不能這般折騰啊，她可入手還沒多久啊。她一個年輕姑娘家，置辦家業如此不易。

    於是果斷出手，用一個腦瓜崩，結束了這場不正經的鬧劇。

    『咕咕~唧~=~』

    ......

    段媽媽的一番高談闊論沒有解決任何實際的問題，只是讓他們對當下的處境可能性，多了一些了解。

    施娟兒也挺開心的，『風的問題』可能有一些眉目，對她來說這趟已經不算白跑了。她來風星說淺一點是無聊找刺激，說深一點是為了一些問題，與她自身也相關的問題。

    本來就沒有期待在這裡得到什麼實質性的獎勵，再說她已經有所斬獲，那便是這棟她很是心水的紅房子。

    不過目前紅房還是顯得有些破敗，下次回五名城，還是要買些花卉家具之類，再把紅房重新拾掇拾掇。換了主人，總要換些新的感覺，提升一下生活的儀式感。

    至於得到完整的答案，她也知道這是一種很小概率的事情。舊風星人合全風星之力尋覓了那麼久的答案，又怎麼會輕易的浮出到水面上。

    問題的答案，有時就像是一團纏在一起的毛線團，只要找到線頭，然後就會發現......這線團根本解不開。

    總之此刻的他們，踏入可能是風星實星的這個地方，至少是擁有了不在題面上的小提示，也是大部分五名城人不知道的一處地方。

    ......

    「所以說我們，應該是進入偏向真實的那顆風星？那麼某種意義上是有兩顆風星嗎？」提出的問題是修銘。

    「可以這麼說，但是我傾向於，風星只有一顆。只是同時有兩面，分別偏向實星與偏向虛星，都是它自身的不同層次。」段媽媽答道。

    「那我想換個簡單的概念類比，我們進入了風星的內部，而之前的所見所聞都是風星的外部。畢竟從理論上外顯的部分，即便不是位置關係的外部，也至少是感知的序列光譜上，靠近五名城區間的部分。」修銘一邊思考，一邊說道。

    「可是這樣有什麼意義？」質疑的人是施娟兒，她承認有點2被兩人繞進去了。

    「意義就是幫助理解，同類合併、簡化思考的通路流程。」修銘秒答，然後看向老方。

    段媽媽已經體會到兩者的差別，他試探性地問驚魂未定的老方。

    「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風星啊。」老方奇怪的看著段媽媽。

    「風星的哪裡？」段媽媽追問道，大家都知道他睡了一節課。

    老方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他睡得的有些久，基本是段媽媽的第一句到最後一句。完美的錯過了信息點，他看了看那映射周邊環境的透鏡。

    下意識地說道：「不知道啊。這裡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在原來那一層的裡面嗎？還是外面？」

    修銘露出了一個自信微笑。

    他說道：「沒錯就是風星裡面，你就管這些信著就行。」

    「好啊。」老方應承了下來，卻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你這是用一種簡單的錯誤，來替代複雜的正確啊。有必要嗎？」段媽媽不解道。

    「對你沒必要，對老方來說有必要。畢竟...你也不想他一直睡吧。更重要的是，如你所言虛實相依，那麼請問你確定你的理論，是這套理論的最後真實嗎？你自己真的窺見真實了嗎？」修銘一副你不懂的樣子，雖然很帥，但是也很欠揍。

    「我不知道，但目前的條件看，這樣的推測是合理的。只是無法篤定。」段媽媽坦誠道。

    「那不就結了，簡單點說更好。」修銘道。

    「我可以解釋的。」段媽媽據理力爭。

    「你可以嗎？」修銘輕瞥老方一眼，平淡道。

    段媽媽像是被逼到了死胡同，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癥結，就是當老方以老方速度理解了他的理論後，他自身的理論應該也已經衍變了。他們的步速不一，讓老方追趕他的認知結構，要麼老方加速，要麼他減速。這樣既沒有效用，也沒意義。

    「就算是教不會，也不應該用錯誤誤導他啊？」他最後掙扎道。

    「施主，你造相了。這不是錯誤，只是不正確得徹底。」修銘雙手合十。

    ......

    老方知道他們在討論他，可缺少前文，他不知因果。

    只是聽出了他們都認為他智商不夠，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以忍，嬸嬸也不能忍。

    「喂！段媽媽，好好給我重新解釋一下，你們剛才對這裡的猜測，我覺得我行。」老方其實不老，也不方，是一個圓臉正太。五官相對修銘較平，但不凌亂，有種圓潤的可愛感。面頰也是有一種恰到好處的肉感，配上白皙的皮膚，整體都偏向中性感。

    他的頭髮是青灰色，發質也很柔順，頭髮長度比齊肩要短上一點。與修銘奪目耀眼的氣質不同，他就像是一個鄰居家的可愛蠢萌弟弟。

    大多數人都會本能的，更接受這種侵入性低的魅力。亦或是簡單說，老方非常有親和力。

    即便是現在有些生氣，表情上試圖來一個惡龍咆哮。卻也實在是缺乏威懾力，這樣的樣貌當一個好人，親和力會更加的拉滿。如果當一個壞人，也沒有明眼的人，能依靠第一印象把他從人群中擇出來。

    段媽媽是很有愛心的人，雖然他內心已經有了決斷，雖然再講一遍好累的。

    但他還是打算滿足老方的上進心。

    段媽媽每當開始長篇大論時，他也會有個別人不容易注意到的細節，那便是在他說話時。會有輕微的墨水咕嘟聲，可能是他腦子的墨水，因為思考在流動導致生產。

    「風吹向哪裡......」

    第一句話話音未落，老方應聲倒地，睡的很深沉，也比上次更迅速。

    『好強的催眠作用，為什麼對我不生效。』

    施娟兒投向他，一個羨慕的眼神，因為她總感覺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