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蔡鞗每日裡幾乎都是一成不變的生活,被拳腳師傅阿儂揍屁股,被刀劍師傅劉一刀敲打腦袋,讀讀書,教教學生,偶爾與郭渙一同編纂這個時代的字典。
在上一世,但凡上了幾天學的人,就沒有說不用字典的,該如何編纂自也清楚,只是這個時代的字也太多了,僅把所有文字找了出來就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然後根據讀音進行排列。
從無數典籍里將一個個文字找出來就需要大量時間,不僅僅找出來,還要進行解釋,根據出處對文字注釋,這又不知需要用了多少時間。
自己培養想要的專業人才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一切只能從最基礎的文化課開始,在面對薪俸懲罰下,船廠工匠們不得不挑選些子嗣加入水務學堂學習,當百十個學子進入講武小學堂大院時,蔡鞗很是暗自生氣,暗罵那些看著老實卻很狡猾的工匠們,人是送來了,年歲最大的有三十好幾,小一些也超過了二十歲,全他娘地將年幼些的孩子送去了官府置辦的三舍學堂。
生氣也只能暗自生悶氣,無可奈何,蔡鞗也只能硬著頭皮收下已經成年了的童生。
一開始想要置辦學堂時,蔡鞗就想著置辦一家綜合性學堂,沒人願意入學,才逼得他不得不將「育才學堂」改成了「杭州講武小學堂」,被迫改變並不代表就放棄了初衷,在他的理解中,水務學堂說是船舶學堂,還不如說是講武學堂下設的「科系」。
水務學堂較為特殊,更多的時間在船廠里做學徒,更多的是在船匠師傅身邊學習建造,大多都是不識字的匠人,若僅僅只是為了建造船隻,完全可以從其他船廠花了大價錢挖人,但這不是蔡鞗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專業的船隻設計人員,需要的是不斷改進船隻建造專業人員。
設計、改進船隻建造,不僅要有動手能力,還要有著諸多相關知識,文化課是必須要學習的,都是初學童生,講武小學堂里的先生又過剩,自然就都在了一個大院裡就學。
在一個大院裡學習,所授卻有諸多不同,兵科一期已經學習了將近一年,他們基本上都是蔡鞗親自教授。
整日忙了個腳不沾地,蔡鞗也不再打算親自教導二期學生,二期學生的武略文化課由顧琴娘翻譯《武經總要》授講,武課則由劉一刀、阿儂教授刀兵、拳腳,將來還要增加槍棒、刀盾、弓弩……的習練,只是孟費至今也還沒有回信,這些武課也只能推後學習。
兵科一期以騎射,以將帥來培養,二期以低級軍官為目的,以步軍為主,一期二期學生所學重點有所差異。
水務科一期與兵科二期差不多,都以文化課為主,只是兩者教學時間並不相同,兵科上午是文化課,下午是武略課,而水務科是反著來的,上午需在船廠充做學徒。
文化課中不僅僅有漢學詩詞,還有數學的學習,數學的授課一直都是蔡鞗親自教授,相比那些老先生,他這個小山長更為忙碌,一邊是學習漢學的童生,同時還是授課的先生。
忙碌的日子,往往會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懷抱著課講結束了數學課講,沒有離開學堂時,沒一人敢開口交頭接耳,一腳踏出學堂,身後就跟沸騰了油鍋,幾千隻鴨子同時叫喚都不為過,但兵科一期的學子依然如故,只是沉默著收拾桌案,背著小書包一一走出學堂,看著他們起身,炸鍋了的學堂頓時又是一陣寂靜無聲,默默看著數十人一一沉默跟在蔡鞗身後。
「人比人氣死人啊~」
一個半大娃娃突然搖頭苦笑。
「沒法子,誰讓他們是一期啊。」
又一娃娃嘆氣。
「聽說一期跟著小山長推演著什麼大陣仗,就是不知道推演的是什麼,他們也從來不說。」
一年歲較大些娃娃開口,一干人紛紛搖頭表示不清楚,目視著最後一個背著小書包離去的一期童子。
……
數學課是文化課最後一堂課,為了節省時間,將近三百童生全擠在一間講堂里,但兵科一期是個特殊存在,無論是兵科二期,還是水務科一期,全都與他們隔開了老大空當,情願擠的臉紅脖子粗,也不願太過靠近冷漠的如同石頭的兵科一期。
蔡鞗懷抱著課講在前,還沒出了學堂大院呢,就見淚眼八叉的綠桃提著個籃子站在院門外。
「少爺……」
見她可憐兮兮模樣,蔡鞗卻咧嘴伸頭到近前。
「又被阿娘訓斥了?」
「少爺,綠桃……綠桃不喜歡前廳……少爺……」
蔡鞗咂巴了幾下嘴巴,將課講扔到她懷裡,又順手接過竹籃,笑道:「阿娘將你調去前堂做伺候丫頭,沒幾日少爺我就跟阿娘要人,即使阿娘心情很好,本少爺也可能要挨了訓斥,更何況你正在訓斥的當頭,正是阿娘氣頭上,你覺得阿娘會答應了?」
「少爺……」
綠桃一陣落淚啜泣。
「今日不怪綠桃的……是……是知府大人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茶盞的。」
蔡鞗一愣,不解道:「知府大人?新任知府來了家裡?」
綠桃抹著眼淚點頭,低頭說道:「兩三個月前咱家不是張貼了告示麼,百姓不願賣與了少爺錦帛,之後……之後錦帛價格已經漲了,三日前蘇老太爺關了二老爺,賣了錦帛後,市面錦帛一下子跌了三四百文錢,今日一斤潔絲只值不到四百文,所以……所以孫知府想要夫人以八百五十文錢收了百姓錦帛,是……是孫知府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的茶盞,綠桃的茶水根本不熱的……」
看著低頭不住抹著眼淚的小丫頭,蔡鞗好笑的同時,對那新知府孫沫淼有股莫名的惱火。
「行了,少爺知道你受了委屈,有機會少爺幫你討回公道。」
蔡鞗提著竹籃,拽了拽她的髮辮,率先走出學堂,綠桃低著小腦袋跟在後面,再之後是十七和一乾親隨、學生。
穿過狹小的巷道,自後門進入自己小院,剛踏入院內,正見蘇眉站在院中看來。
「娘親。」
蔡鞗上前,蘇眉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綠桃不會又告狀了吧?」
蔡鞗笑了笑,說道:「娘親不會答應了那孫知府吧?娘親可是答應了孩兒的。」
蘇眉苦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我兒也知,孫知府前來,其實就是老蔡太師和朝廷前來。」
蔡鞗不屑道:「任誰前來,銀錢在咱們手裡,而且孩兒也不認為老蔡太師會逼迫了娘親,僅數日變故,他孫沫淼還飛不到了開封城。」
「狐假虎威……他也得有了那個資格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