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沉重鐵鎖打開,木門打開,十七按刀跟在身後,一干狼狽不堪,髒污衣物幾乎看不出之前的昂貴材質,一個個幾若破廟裡的乞兒,透過人群縫隙,另有兩人像是個死人一般躺在地上。
蔡鞗默默走入,默默走到正中一破舊的小几木桌旁盤膝坐下,竟拿起散落棋子擺放起來。
原本還爭吵謾罵的一干老人,在他進入時全都默默退開些身子,看著他隨意擺放幾乎看不清字跡了的棋子,一干老人相視……
王貰剛要踏出腳步,孫邃上前撩衣坐在蔡鞗對面。
「紅先黑後。」
「啪。」
蔡鞗自顧自架起當門炮,抬頭看向孫邃,笑道:「沒想到與孫老第二次照面會在此處,有時人生境遇真的很奇妙,也很讓人無奈、感慨。」
孫邃默默跳馬護卒,說道:「五衙內前來不會又是一場交易吧?我孫家已經沒什麼可以讓衙內滿意了。」
蔡鞗微微抬頭,看向盤膝坐了一地老人們,見個個冷漠著面孔,不由一笑。
「交易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結束了,如果孫老還想與小子交易,只要合適,小子也不會拒絕。」
「今日前來,一者是看望看望各位,接各位離開牢籠;二者是感謝諸位此次沒有往小子身上潑了髒水,成功的挺過了兩月艱難;三者,是代表官府……」
蔡鞗微微搖頭,嘆氣道:「小子只是個白身,還代表不了官府,算是代家叔請諸位幫些忙。」
眾人一愣,不等孫邃開口,王貰起身坐到孫邃身邊,他的無禮讓孫邃眉頭微皺。
「敢問五衙內,這是我等離開監牢的交易嗎?」
蔡鞗皺眉想了下,抬手按下棋子。
「二叔不是大兄蔡攸,不是知府孫沫淼,不是那些貪官污吏,你們即使不幫忙,小子也不認為二叔會如何了你們。」
「杭州自年後一直亂了現在,整個江南也有些恐慌不安,二叔若能順順利利穩定了杭州,平靜了江浙動盪,結果會怎樣?」
蔡鞗抬手拿掉黑炮將軍,笑道:「二叔與老蔡太師,與大兄蔡攸不同,相信你們也都清楚二叔的品行,兩權相害取其輕,如何選擇自不用多言。」
孫邃點頭道:「五衙內說的是,我等若能相助蔡公,也定然會鼎力相助,只是……只是我等家徒四壁,又如何相助蔡公?」
「呵呵……」蔡鞗不由咧嘴笑道:「看來,孫老還是不信小子信譽啊?孫老放心,趁機落井下石歸趁機落井下石,畢竟你們不是無辜路人,不是小子至交盟友,而是每每污垢小子的敵人,你們輸了,小子落井下石並不算是過錯,但既然答應了諸位,與諸位簽下了契約,小子自也不會背棄約定,你們的東西依然是你們的。」
蔡鞗說出這些話語後,臉皮厚如城牆的他們也難得露出些羞愧來,羞愧歸羞愧,提起的心卻放回了肚子裡。
「小子年幼,蔡家以往也只經營、販賣蔡家田地產出,甚少與各家交往,想來諸位很清楚這些,也相信諸位得知了些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所以……」
「將!」
蔡鞗按下棋子,孫邃低眉看著紅馬臥槽將軍,抬起黑炮別住馬腿,平靜說道:「糧食事關百姓生計,我等雖在監牢,亦知江南發生了如此大事,只是我等已沒了實力再做一次抬價之舉。」
蔡鞗低頭輕笑,從懷裡拿出一張紙來,送到孫邃面前。
「孫老真以為糧食與帛錦一般無二?」
孫邃微愣,接過信件不待細看,王貰一把搶了過去,一干老人紛紛湊上前……
「這……這……」
一干人全傻眼了。
蔡鞗靜靜擺出雙炮架勢,說道:「江南各府縣稻穀產出與每年消耗,江南糧價即使因秋稅時糧商打壓價值,也不當是今時市面價值,之所以會如此,還是因蘇杭帛錦之事造成的恐慌,或是商賈們的不滿而逼迫朝廷表明態度,或是為了避免樹大招風,成為諸位第二,這才造成了如今糧食價低。」
「但有一個事實無法改變,貨少而買眾的事實,諸位都是精明商賈,想來是明白『貨少而買眾』意味著什麼,即使賺不到太多也絕不會有太大風險,與今歲帛錦的『量多而買者稀少』有著本質區別,並不會存在太大風險。」
孫邃點頭道:「正如衙內所說,但我等已無力……」
「啪!」
小手重重拍在殘破桌案上。
「將!」
蔡鞗心下有些不悅,平靜說道:「小子前來只是接出諸位,並無任何威脅之意,也會按照事前約定還給屬於你們的財富,願意與否皆隨諸位,但也希望諸位可以真誠些。」
蔡鞗說道:「諸位看了紙張上數據後,應該明白,小子若要穩定糧價並非難事,一者,尋些各府縣書生往各村寨宣讀諸位看到的數據,只要告訴農人,糧價掉不了,告訴他們,賤賣糧食是自己吃虧,小子不相信他們還會吃虧賤賣。」
「二者,貧困無力繳納秋稅者,小子以無息借貸,或是直接替他們繳納了賦稅,小子與糧價對賭,小子承擔低價風險,兩個月後,糧價低於往年糧價,小子分文不取,若與去歲糧價持平或略高,農人只需還與小子替交的賦稅。」
「我朝田地五百萬頃,稅賦田兩百萬頃,不在稅賦之列田地不記,多是富裕人家之田,足以承擔朝廷稅賦,以江南、江北各半計,即江南稅賦田百萬頃,以七分稻穀三分桑計,即七十萬頃,以畝產三石糧計,產糧兩萬萬一千萬石。」
「七十萬頃田需要多少百姓耕種?以一戶兩丁四口耕種三十畝田計,須兩百四十萬戶,即九百六十萬人口,一人每年食用四石糧計,即三千八百四十萬石糧。」
「我朝稅賦各府縣略有不同,但除了各種雜七雜八加耗需要些銀錢,基本的納糧卻無須銀錢,亦不隨糧價起伏而更迭,以十稅一計,納糧兩千餘萬石,事實上,諸位應該知道,朝廷實征賦稅比這個數字要高的多。」
蔡鞗小手指了指王貰手裡紙張,證明著自己話語的準確。
「如此就已經去掉了六千萬石糧,家有餘糧心不慌,百姓為了應對天災人禍,往往會預存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如此還要扣去兩千萬石糧,剩下的還有多少?而這些是整個江南一年稻穀,事實卻與紙張上數據相差較大,因為江南富裕,文人舉子較多,因為免稅田較多,因為種種緣故,真正需要救濟的糧食只有五千萬石,也就是紙張上數據。」
「五千萬石糧食需要救助,往年市面上糧價是一貫錢一石,即一千鐵錢或七百五十銅錢一石,收購價在七百五至八百鐵錢,五千萬石糧值三千五百萬至四千萬貫,而這是整個江南所有需要救助的糧食價值,但這是去歲價值,以今歲每石五百文價收購,也只兩千五百至三千萬貫,事實上小子根本不需要,江南實力強大糧商也絕不會允許小子一口吞下兩千萬貫財富,小子敢保證,只要吞下其中一成,各大糧商必會跟進!農人在書生宣揚下,必會保有手中糧食,糧食價格也必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回到應有的價值。」
蔡鞗小手揚起。
「啪!」
「悶宮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