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出發回淮陰的日子,曹氏和奚涓兩對母子天才蒙蒙亮便帶著行李來到城門外。
曹氏要帶孩子,怕東西太多不方便,除了錢財,就只帶了二人的換洗衣物、一張小棉被和劉肥平時最愛玩的撥浪鼓,這是劉肥周歲時劉邦送的。
奚涓帶的東西就多了,他的母親疵什麼都捨不得扔,又因為時間緊迫,很多東西來不及賣,除了衣物外,還有三袋糧食。
母子兩昨日連夜把家裡的稻子都舂成米,因為裝糧的籮筐要用來裝鍋碗瓢盆等雜物,家裡又沒有麻袋,疵把被褥拆了,將裡面的蘆花去掉,用來裝糧。
二人挑著滿滿當當三擔東西,奚涓肩膀挑重的糧食,手上又提一大袋,疵也挑著一擔。
奚涓雖然稱自家母親為老母,但疵才四十出頭,她本就長得比較高,加上常年勞作鍛煉了一副好體魄,看起來十分健朗,若是不看臉上布滿風霜的皺紋,根本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
曹氏見奚涓母子挑著這麼多東西停在路邊,看著像是等開城門,又不像要進城的樣子,便走過去便和他們嘮嗑。
「大嫂子,這是要搬家進城呢?」
曹氏笑著和疵打招呼,又看向奚涓,「這位是您兒子吧?方才我看他肩挑一擔,手還能提那麼大一袋,力氣是真的大,真壯士哉!」
她毫不吝嗇地豎起拇指夸奚涓。
曹氏雖然三十歲了,因為不曾下地勞作,看著也就二十來歲,加之她本身相貌好,聲音清脆爽朗,這一笑那是風情萬種,美不可言,至少在奚涓看來是這樣的。
奚涓第一次跟長得這麼美的女人如此近距離說話,也是第一次聽這麼美的女人誇他,緊張地手腳不知如何安放,習慣性地又要去撓頭。
疵禮貌地笑了笑,中國式地謙虛一句,「我這兒子也就一把子蠻力氣,蠻牛一個,哪當得什麼壯士?我們在此等人,今日要離開沛縣,大妹子這麼早帶著兒子是要進城?」
「呦,那可巧了,我也是在等人,今日也要離開沛縣,不知二位要去何處?」
疵說道,「去淮陰!大妹子呢?」
曹氏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要去淮陰!」
這時代平民百姓沒事可不會到處亂跑,除了行商和服役,大多數人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離開本縣,更別說跨郡了,二人一聽都是去淮陰,愣了一下,立即想到一處去了,同時問道,「你等的可是韓君?」
兩人相視一笑,曹氏先問道,「不知二位和韓君是何關係?」
「那是我兒的救命恩人……」
共同的目的地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疵氣憤地向曹氏訴說了昨日奚涓被劉邦陷害一事。
「得虧韓君施以援手,否則我兒只怕要被剃了頭髮送去修長城,我聽說去了那邊的人,是九死一生,死後屍骨直接埋進城牆裡,找都找不到,想想我就後怕。」
曹氏聽完,頓時火冒三丈,「劉季那天殺的,真是缺德缺到家了,就逮著老實人欺負,我跟了他好些年,沒名沒份就算了,還說我是掃把星,害得他倒霉娶不成貴女,一刀兩斷就算了,還要搶我兒子……」
曹氏開始聲討劉邦,兩個女人找到共同話題,越聊越起勁,曹氏想到自己帶著個小娃背井離鄉,雖然有韓信招撫,但人家是做大事的,不可能時時照看到自己,便想尋個依靠,提議和疵義結金蘭。
疵差點就要答應,不過她看了眼兒子,忽然想到什麼,到口的話又咽下,拉著曹氏的手說道,「咱們是同鄉,自是要互相照拂,姑子放心,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開口,像什麼砍柴劈柴挑水的重活,便使喚我兒去幫忙,他啥都沒有,就是力氣多。」
曹氏是個人精,聽疵把稱呼由大妹子改成姑子,便知對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她偷偷瞅了眼奚涓,身子板很不錯,很有男人味,但那臉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五官倒是端正,關鍵是滿臉的疙瘩,看得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了。
曹氏笑道,「有大嫂子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日後使喚起來,您可莫心疼!」
疵笑眯眯道,「儘管使喚!」
寡婦怎麼了,當初她也是寡婦改嫁,沒成想在奚涓八歲那年又當了寡婦。
曹氏雖給劉季做過外室,甚至還生了個兒子,但從她這一次和劉季決裂,毅然選擇帶兒子離開沛縣便能看出,這是個要強的女人,而且還是個精明、善於經營的女人,奚涓太過憨厚,就該娶個這樣的媳婦兒幫他,日後才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至於劉肥,現在才三歲,留不住記憶,加之去了淮陰山高水遠,長大後早忘了劉季是什麼鬼,只會叫她兒子奚涓做父親,叫她做大母。
還有那什麼掃把星,完全是劉季那廝娶不到呂家貴女,拿這個女人撒的氣,她若真是掃把星,韓君又怎麼可能帶上她?
在疵看來,外在問題都不是問題,關鍵是曹氏不一定看得上自家的丑兒子。
兩個女人聊得開心,劉肥因為起得太早,這會兒開始犯困了,他開始囔囔著要曹氏抱,曹氏手上提著大包袱,哪能騰出手抱他。
疵給傻傻站在一旁的奚涓使了個眼色,奚涓明白母親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去,對曹氏道,「要不……我幫你抱娃?」
曹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多謝壯士了!」
疵說道,「忘了介紹,我兒名喚奚涓,小名樵兒,你叫他小樵大樵都成!我叫疵,你叫我疵嫂即可,不知姑子芳名?」
曹氏道,「半老徐娘了,什麼芳名?我叫曹芳,您叫我小曹即可!」
疵笑道,「曹芳,這可不就是芳名?!」
曹氏笑了笑,見奚涓抱起劉肥在懷裡輕輕顛著,兒子似乎很享受這個寬闊結實的懷抱,一會兒就睡著了,她從包袱里取出小被子給他裹上。
奚涓只穿著一件薄衫,女人的手偶爾會碰到他壯實的肌肉,讓他耳根陣陣發紅,清晨的微風吹過,帶起女人身上特有的芬芳,吹入鼻息,讓奚涓緊張地娃都抱不好了。
他害羞地蹲下,從曹氏手裡取過被子,結結巴巴說道,「我、我來!」
曹氏可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看奚涓這副模樣,便知曉他是不好意思了。
從前曹氏見到的男人多是劉邦的狐朋狗友,大口喝酒大口吹牛,什麼葷話都敢說,哪裡見過如此青澀的男人,一時竟也覺得頗為有趣。
曹氏暗想,若不是臉上那疙瘩實在礙眼,嫁給這樣的男人倒也不錯,起碼比劉季踏實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