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外的山林中,於野追上了同伴們。
此次攻打玄離門,他是唯一的旁觀之人。因為自始至終,他沒有得到任何動手的消息。墨筱等人顯然對他抱有疑心,於是將他排除在外,卻也滅了玄離門,並幫著飛羽莊報了仇。
而滅門之災雖然獲勝,卻是一場慘勝。
夜色朦朧。
於野獨自坐在林間的一株小樹下。
十餘丈外,則是躺在地上的姬莊主,靜坐療傷的墨筱,各自歇息的同門與飛羽莊的子弟。此時沒人說話,也見不到笑臉,只有一道道疲憊的身影。
於野搖了搖頭,閉上雙眼。
他不願回想那場滅門之戰。
而眼前總是浮現出文弘的不屈,閩琴的剛烈,以及秦君殉情的悲壯。
尤其忘不了那兩位老人的慈和笑容,與充滿憐愛、期待的眼光。
與老漢與老婦人相處了一日,彼此不知姓氏,也不知來歷,只知道一方是愛子心切的爹娘,一方是遠離家門在外修仙的孩子。失去仙門的庇護,小小的蘆村亦將難以生存。於是那個修仙的孩子力所能及的幫著老人安排了歸宿,但願二老能夠平安返回故里安享晚年
天明時分。
啟程趕路。
姬莊主已從昏迷中醒來,卻難以動彈,姬家子弟只得用擔架抬著他踏上返程。
第三日的午時,一行回到飛羽莊。
飛羽莊的子弟近乎傾巢而出,僅剩下姬冠、姬陽與一群婦孺老幼,遂安排姬莊主與墨筱閉關療傷,十位仙門弟子依然住在後院休整。
於野回到客房,封上房門。
他拿出幾塊靈石丟入御獸戒,稍稍收拾心情之後便專心修煉。
善也好、惡也罷,皆與他無關。至於墨筱又是否達成使命,只有她本人知道。接下來應該前往朱雀門,尚不知何時成行
不知覺間,多日過去。
這日,於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悠悠吐了一口濁氣。
凝神內視,蛟丹靜靜懸在氣海之中。其淡黃色的丹體顯得更加晶潤,竟然偶爾閃過一絲金澤,所伴隨的強大威勢充斥著氣海,再化作一股滔滔不絕的氣機湧向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稍稍催動法力,周身瞬即閃爍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青色光芒,仿若龍影在遊動,顯然是天龍盾提升的跡象,從而也見證著修為的提升。
鍊氣六層!
雖為鍊氣六層初期的境界,卻法力倍增;神識之強,也遠達七八十丈之外。
且稍事歇息,加以感悟,再繼續修煉,爭取境界再上層樓。
於野再次摸出幾塊靈石丟入御獸戒,拂去榻上的靈石碎屑,然後站起身來,撤去了房門的禁制。
在靈石的餵養下,兩頭妖螈後背的翅膀又大了幾分。至於兩頭妖物最終變成什麼樣子,順其自然便是。
推開房門。
院子裡沒人。便是喜歡竄門的冷塵也多日未見動靜。
或許各位同門都在修煉吧。
於野來到院外,精神微微一振。
已是四月的初夏時節,滿山滿谷的鬱鬱蔥蔥,花圃中更是繁花盛開,一股暖風帶著花香撲面而來。
於野揮舞雙臂舒展腰身,飽覽著田園景色,盡情享受著風兒的愜意,然後邁著輕鬆的腳步來到花圃之間。
卻見池塘邊坐著一位老者,竟是冷塵,懷抱著一根竹竿,在樹蔭下打著瞌睡。
於野左右張望,沒有見到其他師兄師姐的身影。
「小師弟——」
冷塵在傳音呼喚。
「何事?」
「過來閒談一二。」
「師兄不用避嫌?」
「小師弟多慮了!」
於野慢慢走了過去。
「嘩——」
「哎呀——」
一聲水花翻卷,接著又響起冷塵的驚訝聲:「魚兒跑了」
「師兄倒是悠閒啊!」
「今日輪我值守,不妨垂釣取樂!」
「值守?」
「姬莊主與墨筱在療傷,便由我等輪番守護莊子。」
「我緣何不知此事?」
「呵呵!」
冷塵放下竹竿,笑道:「凡俗有句話,快馬不用鞭催,響鼓不用重錘,你該明白墨筱的苦衷。如若不然,她又如何服眾?」
「冷師兄也認為我殺了溟夜?」
「是不是你,又有何妨。你與墨筱之間,我只能敬重一位前輩的決斷!」
「罷了!」
於野懶得爭辯,繼續在池塘邊閒逛。
正如冷塵所言,無論他有沒有殺害溟夜,只要一日不能自證清白,便避免不了同門對他的猜忌。而他對此並不介意,無非藉機發發牢騷罷了。
冷塵看著他的背影,勸說道:「小師弟,遇事應以仙門為重,如今適逢亂世,你我亦當同舟共濟才是啊!」
於野沒有吭聲。
毋容置疑,冷塵對於仙門忠心耿耿,對他於野也是愛護有加,彼此的情義足夠深厚。而雙方雖然朝夕相處,看似同舟共濟,並走在一條道上,卻不是真正的同路人。當他暴露身份的那一日,不僅冷塵與墨筱,便是車菊與卞繼等同門亦將與他反目成仇!
而在查明海外寶物的真相之前,他還不能離去,依然要接受猜忌,並且面對各種陰謀與算計!
「小師弟!」
冷塵喊了一聲。
於野不想理會,自顧低頭踱步。
又聽道:「哎呀,只怕來者不善——」
於野停下腳步。
冷塵已跳起身來跑向莊子。
便於此時,遠處飛來兩道劍光。乃是兩個踏著飛劍的中年男子,轉瞬之間已抵達飛羽莊,在半空中稍作盤旋,突然一個砸出十餘張符籙,一個祭出飛劍直奔池塘邊的於野而來。
於野尚自抬頭張望,忽見一道劍光急襲而至,他頓時愣在原地,似乎嚇得不知躲閃。
「轟——」
光芒一閃,緊接著便是一聲巨響。尺余粗細的柳樹已被攔腰斬斷,泥屑、草屑、木屑滿天亂飛。
凌厲的劍光逞凶之後,並未在意對手的死活,轉而沖向後院,「轟」的擊碎了院牆,繼而又摧枯拉朽般的摧毀了一間又一間房屋。
與此瞬間,整個飛羽莊已是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一道道人影衝出院子,有姬家子弟,也有婦孺老幼,卻不是東躲西藏,便是倒在飛劍之下,頓時血光迸濺而哭喊聲響起一片
與池塘一水之隔的山林中,趴在地上的於野已是目瞪口呆。
他雖然藉助化身術,躲過致命一擊,而今日的飛羽莊,卻怕難逃此劫。
突如其來的兩位築基高人究竟是誰,怎會如此兇殘,竟斬殺婦孺老幼,這是要將姬家滅門啊!
想起「滅門」二字,於野禁不住心頭一跳。
難道是玄離門倖存的高人報仇來了?
而姬莊主傷重未愈,墨筱亦在閉關療傷,僅憑一群仙門弟子與姬家子弟,根本抵擋不住築基高人的強攻,最終只能是一場無情的殺戮!
秦君曾經怒叱焦虞:爾等造下罪孽,必將償還。所謂的償還,便是血債血償。正所謂,因果歷然,天道無欺。只是這報應來得太快了,
「轟——」
烈焰之中,房屋成片倒塌。
緊接著又傳來一聲慘叫:「爹——」
幾道人影躥上尚未倒塌的房頂。其中一人正是姬冠,卻披頭撒發,衣衫破碎,仰天怒吼:「家父臥榻不起,慘遭殺害,老幼無辜,盡遭屠戮。我姬家究竟得罪了何方高人,能否讓我姬冠死個明白!」
「哼!」
半空中響起一聲冷哼。
便聽道:「爾等在玄離門大開殺戒之時,便該想到今日。豈不聞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果然是報仇來了!
於野躲在林間的草叢中,禁不住倒抽一口寒氣。
兩位築基高人飛在天上,能夠驅使飛劍肆意攻擊,而鍊氣修士的飛劍或符籙皆難以觸及,最終只能任由殺戮而毫無還手之力。
「轟——」
果不其然,姬冠與姬陽祭出飛劍試圖還擊,反而遭到更為猛烈的攻勢,瞬間淹沒在倒塌的房屋之中。
正當烈火與煙霧肆虐之時,倒塌的後院又衝出一群人影,竟是墨筱與冷塵、車菊等仙門弟子,還有幾位倖存的婦孺老幼。
而天上的兩位築基修士卻不依不饒,催動飛劍隨後追殺。
「砰、砰——」
兩道劍光從天而降,一連串的劍光逆勢而上。攻守瞬間對撞,半空中炸開兩團光芒。誰想兩道劍光稍作盤旋,再次急襲而至,眾人忙又催動飛劍全力抵擋。
「砰、砰——」
連聲的巨響中,混亂的人群沖向花圃。遍地的奇花異草頓遭摧殘,繽紛的花兒隨之零落成泥。
天上的兩人依然緊追不捨,凌厲的劍光疾如閃電般落下。
「啊——」
隨著慘叫聲響起,又有一位年邁的老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眾仙門弟子已是自身難保,只想逃離此地,卻難以擺脫飛劍的追殺,只能咬著牙苦苦支撐。
相隔數十外的山林中,於野兀自趴在草地上,看著那慘烈的場景,他的眉頭已擰成一團。
既然遭到墨筱的猜忌,他樂得躲在一旁觀戰。而若是任由這般追殺下去,只怕所有的同門與姬家的老幼都要葬身此地。奈何兩位高人飛在天上,又該如何對付呢?
「師叔——」
忽見墨筱掙脫車菊的攙扶,便要御劍而起。
於野靈機一動,閃身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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