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並沒有透露自己來京城的原因,只說記掛梁翊,便帶著雲冉過來看望他。母子二人顯然在路上套好了話,雲冉跟母親說得一模一樣,梁翊在心裡犯嘀咕,心想待會兒要好好套套雲冉的話。
在梁家安頓下來以後,雪影不急著休息,先給梁翊臉上那一道鞭痕抹上了藥膏。梁翊沒有隱瞞,直說這道傷痕是紫芒留下的。他疑惑地問:「姐,你相信紫芒姐會叛變嗎?」
雪影若有所思地說道:「或許吧,失望久了,難免就會改變心意。」
梁翊奇怪地問道:「失望久了?她對什麼失望?」
雪影似有難言之隱,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她留在琵瑟山莊,自然是有所追求,但這麼多年她的心愿都沒有達成,轉投別路,也可以理解。」
「哦…」梁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找我弟弟妹妹,也失望了好多年,但一直沒有放棄,最後還不是找到了?」
雪影說道:「她應該是另有所求吧…不說她了,說說你,你這段時間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咳嗽?在外面打仗那麼久,累壞了吧?」
雪影的問題一連串地朝自己拋了過來,梁翊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以前母親也總為自己牽腸掛肚,如今只剩雪影一人這麼關心自己了。他一一回答了雪影的問題,又將王麻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雪影感慨道:「你倆都是重情重義之人,如果沒有意外,肯定會成為知己,可惜啊,造化弄人!」
梁翊悶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他,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自責。除了自責,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補償他。母親對我不理不睬,我也能理解。畢竟因為我,她才無法跟親生兒子團聚。」
「小翊,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不要總是給自己增添負擔。試想,你為了做梁家的兒子,活成了梁翊的模樣,把自己原來的名字都給丟了,連家人的祭日都不能好好祭祀…這些難道不是你做出的犧牲嗎?姐姐很心疼你,梁夫人只是一時心急,等她想明白了,就不會怪你了。」
雪影這一番寬慰,讓梁翊心情舒緩了很多。夜已經很深了,他也不再打擾雪影母子二人休息,便悄悄退了出來。凌晨時分,他聽見屋頂有野貓在叫,小黑在院子裡一陣狂吠,他心下瞭然,便披上衣服,走到了院子裡。
風遙果然坐在屋頂上,手裡攥著一塊石頭,笑嘻嘻地說:「幸虧你出來了,不然這條狗就被我打死了。」
梁翊臉色一冷,正色道:「你敢!」
「是,你駙馬爺家的狗多金貴,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連人家一根毫毛都不敢動!」
風遙說著,從屋頂上飛了下來。梁翊有些不高興,說道:「有話好好說,對我有什麼不滿也儘管說,別總這麼陰陽怪氣的。」
風遙說道:「呵,你如今的所作所為,我早就看不下去了,如果你還是我師弟,我會一掌劈死你;不過你如今位高權重,我來找你還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以免吃個閉門羹。」
梁翊氣得差點吐血:「你給我說清楚,我來京城之後,待你有半分變化嗎?」
風遙冷笑道:「這倒沒有,不過你為那個草包皇帝賣命,早已將往日誓言拋在腦後,我早就想替姐夫清理門戶了,不過他一再阻攔,我才沒有動手!」
對於這件事,梁翊確實無法解釋,他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昔日約定我一直記在心裡,我想用自己的辦法去實現,你愛信不信。」
風遙又冷笑了幾聲,說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我今天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姐和雲冉呢?在你家吧?」
梁翊腦子轉了一圈,搖了搖頭,反問道:「雪影姐怎麼了?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風遙一聽姐姐不在這裡,頓時就很失望:「她帶著雲冉出走了,卻沒有回富川,我想,她只能來京城投奔你。」
「雪影姐為什麼要出走?」
風遙面露難色,撓著頭不知怎麼回答,梁翊又恐嚇了一聲,他才緊張地說:「你知道就行了,可別聲張。我姐夫又娶了一個小妾,雪影姐氣不過,就帶著雲冉走了。」
「小妾?」梁翊頓時提高了嗓音,不可思議地說:「他瘋了?」
風遙示意他小點兒聲,解釋道:「我姐夫要幹大事,手裡總得有兵力吧?他在西南待了很長時間,籠絡了很多勢力,其中威猛將軍高猛的力量最為強大。他答應幫姐夫起兵,不過前提是要姐夫娶她的女兒。」
梁翊被這個消息弄得回不過神來,在他心目中,佑元哥是情聖一般的存在,除了雪影,不可能再喜歡上別人。在雪影答應嫁給他以前,他寫了整整一年的情詩,終於打動了雪影的心,將她娶回了家。婚後二人離開富川,久居琵瑟山,舉案齊眉,夫唱婦隨,宛如一對神仙眷侶。梁翊曾經很納悶,像佑元哥這樣胸懷大志的人,如何能在一個女人身上花那麼多功夫?後來又一想,他有雄心壯志,又有柔情蜜意,能做到這樣才更難得吧?
梁翊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太荒唐,他問道:「你跟在佑元哥身邊,難道就沒勸勸他?」
風遙一臉無辜地說:「他下定決心的事,我怎麼勸?他還告訴我,他跟那位高瑩小姐並沒有什麼感情,不過是想藉助她父親的力量,不得已才娶了她。」
「沒有感情為什麼要娶?這樣豈不是把那位高小姐的一生也給耽誤了?」
「我姐夫早就告訴她了,他心裡只有我姐一個人,不可能再對其他女人動感情,可那位高小姐還是義無反顧地嫁了,我有什麼辦法?」風遙憤憤地說:「你呀你,就是想得太多,難成大事!」
「荒唐,太荒唐了!」梁翊急得走來走去,為雪影姐抱不平。小時候,在他看來,雪影就如降臨人間的仙女,能將她娶回家,那就堪比做神仙了,此生還有什麼別的追求?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斥責風遙:「雪影姐是你的親姐姐,現在有別的女人過來跟她爭地位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
風遙不解地說:「我姐夫又不是不要她,跟她說了娶那位高小姐只是迫不得已,也不會跟高小姐做什麼。可我姐性子倔,一走了之,我們能怎麼辦?」
梁翊氣得直跺腳:「你呀你!雪影姐有你這個弟弟,算是白瞎了!」
風遙也生氣了,辯解道:「別以為就你一人關心我姐,我是他親弟,她傷心了,我能不管她嗎?如果我不聞不問,千里迢迢跑京城來找她做什麼?」
「反正,當時佑元哥跟高小姐成親的時候,你就應該攔下來!他這麼傷害雪影姐,我可饒不了他!」
「好好,你厲害,你去收拾他吧!」風遙冷笑道:「反正我們早就不把你琵瑟山莊的人了,我姐夫讓我不要再來找你,如今你我各為其主,說不定下次就是兵戎相見,今晚就當我沒來過這裡,保重!」
風遙最後幾句話,每個字都像釘子釘在梁翊胸口上,他痛得喘不過氣來,無力回擊風遙。風遙躍上圍牆,說道:「如果我姐來了,你又不告訴我,別怪我不講情面!」
「你要怎麼不講情面?」
風遙剛要走,可一聽到這個聲音,他卻拔不動腿了,吃驚地問道:「姐?」
「回去告訴你姐夫,我和雲冉在京城生活得很好,讓他不要再來打擾。如果他還敢來找我,那就讓他給我收屍吧!」
雪影說得很平淡,風遙卻聽出了一身冷汗,他還想再勸勸姐姐,卻被雪影一番話給堵了回去:「是我讓梁翊保密的,我也不可能在這裡常住,你不要再為難他。你回去轉告你姐夫,我跟他的緣分已經走到了盡頭,不想再跟他有什麼交集,讓他多保重。」
雪影說得無情,風遙聽得寒心,姐姐和姐夫鬧到這一步,他實在是始料未及。姐姐說到這份上,他也不敢再說什麼,生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麼過火的事來。他無奈地瞪了梁翊一眼,沒好氣地走了。
風遙走後,雪影像是耗盡了所有堅強,掩面痛哭起來。梁翊急忙掏出手帕,讓她擦乾淚水,安慰道:「姐,我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你也別擔心給我添什麼麻煩,在我家裡住著就行。」
雪影搖了搖頭:「不,這幾天我把仁濟堂收拾一下,以後和雲冉住在那裡,也能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
「那樣也好,反正我家離仁濟堂很近,彼此有個照應,我也放心。」
雪影擦乾眼淚,說道:「小翊,他們兄弟倆爭天下的事情,我雖然懂得不多,但我知道你現在跟他站在對立面。我一直想勸你一句,不管你做什麼樣的選擇,千萬不要與他為敵。」
「姐,我現在雖然在幫佑真哥做事,但佑元哥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他不會傷害我的。我也不想看他們兄弟倆自相殘殺,我會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雪影苦笑道:「不,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梁翊笑著寬慰道:「有能力的人,都有可怕的一面,不過我跟他親如兄弟,我從來都沒想過害他,他也肯定不會傷害我的。」
梁翊固執地相信兄弟之情,雪影無法說服他,很擔心他攥在手裡的籌碼,到頭來反而成為傷害自己的利器。她只能狠心說道:「要知道,他推出的『四大刺客』,不過只是一個幌子,用來掩人耳目。他真正培養的死士,你們都未曾見過。我窺探了他的秘密,才更加堅定地要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