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花前月下似風流。
在這皎潔月色之中,玉冥心事重重地站著。
寧無闕終究趕了過來,他雖對「血色洗禮」有份擔憂,可玉冥與他結交多年,不是個盲目無禮之徒,必是有重要事情說與他聽。
「你去了哪?」玉冥耿耿於懷著,他沿路遍尋寧無闕,哪怕是在沿途的永嘉城還是之後所進入的繁衍城,均未發現他的蹤跡。
寧無闕道:「被事情耽誤。」他望了眼孤寂的月影,道:「陳國的南戰更迭將啟,雖影響至深,卻非在七國內唯一發生的戰禍。」
「嗯?你是說……還有?」玉冥下意識去想,卻搖了搖頭,對七國情報,他一慣地不熱衷,問道:「卻是哪?」
「凌冬國。」寧無闕吐露了痕跡,他不想隱瞞,凌冬國有他關心之人。
玉冥久久無言。
有些話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說正事吧。」他收拾好情緒,將追查黃衣女子後得到的訊息說與寧無闕聽。
「無妄之境。」寧無闕頓了頓,他比玉冥預想中的更加平靜,與他火急火燎地來找他相比,他太鎮定了。
「莊爾說你已知曉,看來是真的。」憑這點,玉冥可不就看出來了!
「無妄之境,我聽過,只未確認。」
寧無闕發著光暈的眼眸漸漸深邃,不一會兒,他眼中出現了……
這是塵世機樞!玉冥聽說過它。
整個塵世機樞占踞了偌大的地盤,像個大型機器一樣有序運轉著。
它是塵世之境存在與運行的核心,若要徹底摧毀塵世之境,便是要先將塵世機樞毀壞掉。
而塵世機樞的密匙掌握在寧無闕的眸心裡,觀測與進入者只能是他,旁人無法觸及。
換句話而言,即便寧無闕身死不存,將是誰都無法找到進入塵世機樞的命門。
只有被委任為下一代塵世之境的主人方有權限。
玉冥見他眼中熄灰,重新恢復如常,聽他說道:「一切正常,目前的塵世之境未被波及受影響。」
話雖如此,兩人均明白若不加以阻止,不可控的災禍遲早會來。
「你想要怎麼做?」玉冥抱著胳膊質聲反問,「放任只會加劇事態惡化,要我說,與其被動受襲不如主動反擊,管它什麼無妄之境的主人,通通趕出去!」
玉冥對無妄之境及其主宰者抱有敵意,這份敵意是多年來不曾見過的。
寧無闕淡淡的眸子望了眼太傅府方向,陳述道:「『血色洗禮』近在跟前,我不能放任它不管不顧,它是南戰更迭之所以爆發的最重要一環,我必須親眼盯著它。」
玉冥發出嗤嗟之聲,道:「何故?」
寧無闕說:「萬年前,皇城之境開始新的斬黑行動,它波及深廣,最終以尊長與黑暗之君各自沉睡結尾,可黑暗勢力並不因他們的沉睡而消弭,塵世之境不但遭受黑暗勢力的攻擊,連黑暗勢力滋長的土壤愈發地惡劣,使得黑暗之氣近年來逐漸強盛,光憑塵世之境自身的『淨化』功能已無力承載。」
「而所有大事件的節點,均是黑暗力量貪享的時機,我必須加以控制,方不至令它們有機可乘、為非作歹。」
「『血色洗禮』無可避免地將形成黑暗之氣,這是已預見的。」
「我只要擋在黑暗面前,它們便無法靠近。」
這是寧無闕的初衷,亦是他肩負的責任。
玉冥吐槽道:「事情千千萬,你哪能忙得過來。」
寧無闕深感無力,卻不能有片毫妥協,回他道:「所以我也在期盼尊長醒來。屆時的重擔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經他提醒,玉冥豁然想到了玖長老,問:「玖長老與黑暗勢力……皇城人,真的……都覆滅了嗎?」
聽聞斬黑行動過後,皇城人傷亡慘重,三大護衛全部不知蹤跡,十位習長更是死了八位……
寧無闕嘆道:「傳言如此,具體傷亡狀況,皇城人無法對外坦露實情,有一點可以堅信,尊長沒死。」
「只要他們的尊長還活著,皇城人就會找來。」
「你是說……」玉冥咋呼般的噤聲,道:「尊長?」他頭點地問。
寧無闕知無不言道:「尊長在這。只是沒醒。」
玉冥恍然大悟,後知後覺道:「哦,對了,我怎忘了莊兒早在此處。」
這後知後覺的勁勿怪玉冥,實乃莊爾安於一隅,七國局勢他玉冥雖不摻和卻知道不少,而莊爾……
細細想來方覺蹊蹺,她刻意將行蹤與身份隱下,在醞釀大計?
寧無闕問道:「我知前幾日你也在奉鄴城,那時沒有相見的必要,現今既已到了此地,不妨去見證一番『血色洗禮』。」
看來是躲不掉了!
玉冥一貫秉持的是如蘭高潔的行事作風,殺人見血能不見便不見,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若不是為了尋你,也不會在路上遇見陳國公被追殺,更不可能與南戰更迭扯上關係,你知道我的,除了那麼幾次,其它情況我能躲就躲。」
寧無闕堅持著,說:「你已入了局豈能輕易脫身,萬事不可沾因果,何況……」
寧無闕抬眼見原本柔和銀亮的月光呈現出赤紅色。
玉冥順著他所指望去,驚呼道:「赤月當空!不是一個好兆頭。」
而他,偏生又反骨,越不好的事越想去見證它。
「嗨,走吧,我同你去瞧瞧這別樣的『紅』。」他說得輕佻。
寧無闕淡淡的眉目望了眼這片寂靜的林木,他無法告知玉冥,這事並不容易,更無法告訴他,見多了各種事件,他的心快要麻木。
他近年來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感知力越發遲鈍,共情力越來越薄,在處理大事件時,他更多的是出於過往習慣或「職業操守」。
這些事的發生,是不可逆轉的,這一日也遲早將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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