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桃花灣,秋家。
秋氏家族,為涼城四大家族之一,因祖上有功於東夏國,被封公爵,世代延襲。秋氏家世顯赫,秋少爺更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涼城的姑娘們爭相入嫁。但令人恐懼的是,那些終於得償所願的姑娘們在過門後的五六天全都詭異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官府來查,能人異士來訪,始終未有進展。
此間怪事持續了十年。十年內,秋少爺迎娶了九十九位新娘,無一例外全都失蹤,最長的不過也在秋家生活了半年便也下落不明。坊間流言飛語眾多,原因無外乎是秋少爺克妻秋氏福恩已盡,更甚有者稱秋夫人之所以離奇失蹤是因為一千年桃花精看上了秋少爺,將其視為禁臠,將嫁來的秋夫人全都吃掉了。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姑娘因這般那般的原因嫁入秋家,先前那夏姓小新娘便是。但如今,頂著鳳冠遮著紅蓋頭的不是那小新娘,而是楚流月。
自被從那小山坡上「撿」回後,楚流月便被領進一間碧瓦金磚的新房中,坐在這錦帳羅帷中。她盯著自己腳上那雙繡著鴛鴦戲水的小巧紅鞋,心裡突然漫上一種特別的情緒。
「若外面的人是銘哥哥的話……」
過往青梅竹馬的歲月點滴浮上心頭,楚流月嘴角含笑,眼中除了欣愉之餘,還泛起了點點淚花。
驀地,楚流月身子一直,心裡緊接著閃過一絲恐懼。
「外面的人不是銘哥哥,而是那個娶了九十九個新娘全都失蹤的秋少爺!」
這般閃念,一下讓楚流月從這婚禮的旖旎中清醒過來。她抓下紅蓋頭,解下鳳冠,躡步走到窗前。輕推小窗,只見庭院喜筵中賓客正推杯換盞,笑聲連連。
楚流月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著,卻始終未見那秋少爺。她心下閃過一絲疑惑,但並未放在心上。
此等良機,何能錯過?
楚流月退到房中,從懷中一掏,竟掏出一個麻布袋子。她麻利地在房間裡左翻右翻,見到珍珠項鍊之類的全都塞進懷中,至於那些擺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及掛在牆上的字畫,她連看也未看。
她已偷出經驗,這些瓶罐字畫大都是附庸風雅的贗品,絕不如這些藏在櫥櫃中的玉器珍珠值錢。
楚流月將房內翻得一片狼藉,麻袋一下變得沉甸甸不說,其中她又翻到了幾張銀票,這更讓她欣喜不已。
正當楚流月背起麻袋,準備溜到禮品房大偷特偷時,她抬起的腳突然碰到了那放置於床邊的梨花桌的桌腳上。
楚流月嘴裡發出「噝」的一聲痛吟,回過頭看時,卻意外發現那個桌腳上突兀著指甲大小的一塊木瘤,像是工匠的粗心遺漏。
楚流月心一動,下意識地摁上那個木瘤。
房間內,一如既往地安靜。
正當楚流月以為什麼也不會發生時,突聽一聲沉悶響動,緊靠著床頭的那面牆突然緩緩移動,露出了一個一人高的洞口。
楚流月面上一喜:「做這等暗道,定是官商隱藏金財寶藏之處。」
她不疑其他,躡步而進。
甬道狹長昏暗,偶有利箭暗器從左右牆壁射出,但楚流月早有防備,身子敏捷一閃,安然度過。
眼下她躬著身子,腳步輕得像一隻貓,又躲過一輪機關後,楚流月終於來到了甬道的盡頭。
甬道的盡頭有一扇朱紅色的雕花門。
楚流月抑制住自己狂喜的心情,顫抖著手推開了那扇門。
但當楚流月看清密室的下一刻時,欣喜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慢慢地,那本因興奮漲紅的臉因極度恐懼而變得猙獰起來。
密室內四角燃著長明燈,光線很暗,空氣也潮悶,隱隱夾雜著一絲藥味,一絲腥氣。
密室內擺著的是一排排木架,木架上林立著一個個水晶瓶,瓶子內裝的是渾黃的水,水內浸泡的是一個個小巧玲瓏的肉團,漂浮著肉絲血縷。
這些浸泡著肉團的水晶瓶甚至還由一至百標註著序號。不過那個標註著一百的水晶瓶,瓶身雖嶄新,瓶內雖盛著渾黃的液體,但那裡面卻未浸泡著肉團。
恐懼深攫著楚流月的心!她終於知道那九十九個新娘因何消失!
楚流月臉色慘白如紙,身子抖如篩糠,一顆心仿佛要跳出來般,仿佛就那般跳進第百個水晶瓶中!
有那麼一瞬間,她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楚流月終於慢慢清醒過來。她深吸幾口氣,努力控制住心神,然後立即向甬道外跑去。
利箭依舊。
但這次,深恐中的楚流月不幸被利箭刺傷了肩膀,她悶哼一聲,猛地將利箭拔出,身子一躍,立即跳出了甬道,撲倒在床。
來不及察看傷勢,楚流月彈身而起,抓起麻袋便往門外逃去。
「嘭,嘭。」
門似乎被鎖住了。
楚流月翻身去開窗戶,窗戶竟也牢固如釘,不能開啟分毫!
楚流月如墜冰窖,當場呆立在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反應過來,側著腦袋向著門外聽了聽,腦筋飛速轉著,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只見她顫抖著手重新將鳳冠戴在頭上,紅蓋頭重新遮上,爾後坐在錦帳羅帷中,雙手放於腰前,雙腳輕輕交疊。
火紅氛圍襯托下,她儼然便是一個等待夫君酒後歸來看嬌羞新娘子!
不過安順沒多久,楚流月又意識到了什麼,她飛快跳下床,將自己翻亂的衣櫃被褥全部整理好,把麻袋中的玉器珍珠憑著印象放置原位,摸到最後一顆翡翠扳指時,她遲疑了一下,放入了自己懷中,緊接著又抬頭看了看,把幾個小巧的鐲子玉佩也塞進了懷裡,然後方才把那麻布袋子往床下一塞。
「嘩」地一聲,一隻鏨刻著百鳥圖的夜壺滾了出來。
楚流月立即將那隻夜壺踢了進去。
梨花桌上,碗口粗的喜燭燭淚盈盈。
燈火搖曳中,楚流月雙腿不住顫抖,冷汗頻出,而右肩那處劍傷,在高度緊張下她反而感覺不到了疼痛。
她坐在床上,思緒萬千,百轉千回。只是正當她竭力想著脫險之策時,突然發現地板上不知為何多了一個人影。
楚流月渾身汗毛立即豎起,面無血色,緩緩抬頭望去。
屋頂中,紅木房染上,一人正斜身而臥。
只見那人身著錦緞婚服,鳳眼長眉,相貌頗為英俊,只是神色冷傲,似凜不可犯。不過眼下的他,目光閃爍,似在觀賞一齣好戲,好整以暇,嘴角也掛著一絲戲謔的笑容。
楚流月駭叫一聲,滾落在地。而那位梁上君子,嘴角的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