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見到王氏自殺後,不禁懊悔萬分。
他早該想到的。
這種時候整理什麼容裝,分明是王氏要藉機自栽。
這女人早看出沈浪乃純善之人,用死亡來把女兒託付給自己。
我已經死了,你不管,下一個就是我女兒會死。
沈浪捂著腦袋,一陣天旋地轉。
這特麼怎麼辦!
難道留在晚唐,給李幼薇找個好人家嫁出去,自己再走人嗎?
可對方是逃犯身份,不可能也沒人敢娶了她。
送到國外?
吐蕃、回紇、南詔?
更沒有一個靠譜。
雖然馬上就要天下大亂,藩鎮割據。
可那也是二十年之後的事情,在這期間怎麼辦,難道一直守著這個姑娘?
可她才十五歲啊!
讓沈浪不返回現代,不回地球,還不如讓他去死。
聽著馬車內,李幼薇壓抑到極點的哭聲,他是真的頭疼欲裂。
一瓶天降甘露當做嫁妝,就送來一個老婆?
你們想的也太美了吧。
沈浪回頭,正好看見老道士三人,頓時怒氣沖沖。
他大步走來,看著為首的謝老祖。
「老道士,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知道王氏會死?」
謝長安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
「是,她必死無疑!」
沈浪凌著眼珠子:「你……」
對方馬上反問:「貧道又如何?」
「是,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是老神仙。可這特麼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你們修的是什麼道,難道是見死不救的道嗎!」
沈浪厲聲大喊,甚至要揪住老道士的衣領。
「放肆!」
一旁的高大中年忍不住出手,一掌推在沈浪胸前。
沈浪只感覺眼前一黑,渾身受到巨力,整個人橫飛了十幾米遠。
期間撞倒數棵一人粗的大樹,撞得他不斷口吐鮮血。
「比力氣是吧!」
沈浪掙扎著站起身又沖了過來。
高大中年皺著眉頭又要出手。
「晏,休得無禮。」
謝長安抬了抬手,喝止了身旁的大弟子。
淳于晏只好躬身退下。
一旁的黃舉天見沈浪又要衝來,張嘴要說些什麼。
「停!」
謝長安卻衝著沈浪微微一點,沈浪再動不了分毫。
「這是……怎麼回事?」
沈浪渾身只有眼珠子能夠轉動,心中一陣驚慌。
從沒碰見過如此怪異的事情。
「莫急,小友,貧道給你娓娓道來!」
耳邊傳出謝長安的聲音。
「王氏乃李訓髮妻,出身河東王家。而王家是河東名門望族,全族九百八十一口人。」
「這九百餘口,只是王氏族人,再算上娘親、傭人、管家、丫鬟等,整個王家在河東有關聯的人共計三千八百九十六人。」
「王氏今日不死,甘露之變就不會結束,她若逃走,王家三千餘人全要為她陪葬。」
「沈小友,你說是死王氏一人,還是死王家四千人呢?」
聽到對方的話,沈浪楞在原地。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知道老道士所說不假。
唐律雖然不如明律嚴苛,但謀反大罪還是誅全族的。
再加上唐文宗李昂被仇士良和魚鴻志扣在手裡,對甘露案的判決會加倍嚴厲。
雖然夷九族不太可能,但六族血親全部誅殺,基本沒跑。
倘若王氏今日不死,王家四千餘口就要全部去菜市場砍頭。
可是……
沈浪仍然無法接受這種取捨。
這畢竟是活生生的人命,難道就眼睜睜看她去死?
這和自己在西伯利亞草原上,被人轟炸彈有什麼區別!
謝長安看著沈浪一臉怒色,微微一笑。
果然是氣運之人,行為方式與常人傀異不同。
但凡任何一個理智的人,早已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再度開口:「沈小友,你可是為如何安置李氏孤兒煩惱?」
沈浪霍然抬頭,暗道什麼都瞞不過此人。
謝長安笑道:「沈小友,你我今日見到,也是有緣。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情,我便將李幼薇帶回洞府,收她為徒,傳她道法,讓你無後顧之憂。」
「而你大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說著,老道士大手一揮,沈浪再度恢復自由。
沈浪這次沒再向老道士衝去,而是站在原地。
對方實在太強大了,強大到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兵王級的身手在他們面前,看來屁都不是。
不然那個叫淳于晏的中年人,也不可能一掌將自己打到半死。
「如何,沈小友,可否答應?」
謝長安再次發問,沈浪的吸了口氣,果斷點頭。
「你是要我手中的甘露嗎,我可以給你。」
對方搖搖頭,一指馬車中還在痛哭的女孩。
「我要你和她成為結髮夫妻。」
沈浪失聲問道:「什麼?」
謝長安微笑地看著對方,不再說話。
一切只等沈浪做出決定。
沈浪看著馬車中可憐的女孩,又看看面前視蒼生為芻狗的老道士。
一咬牙:「我答應你!」
當一次海王好了,反正老道收了李幼薇為徒,也算有了安置。
自己回到現代,匆匆百年,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不過一場玩笑罷了。
總好過讓李幼薇流落民間,遭辱死去。
謝長安見對方答應,暗中鬆了口氣。
他招了招手,不見如何動作。
正在馬車中俯身哭泣的李幼薇,不由自主地被喚到沈浪面前。
兩人對視著,誰也說不出話。
「痴兒,你娘唯一的心愿,還不替她完成。」
李幼薇聽到老神仙在耳中低喝,渾身一震。
她抬起眼看了看沈浪,對方也正在看她。
女孩擦掉眼淚,捂住臉上的傷疤,慢慢走到沈浪身邊。
沈浪不知所措,但下意識放下對方的手。
「幼薇,別這樣,你其實……很漂亮。」
李幼薇怔住,沒想到沈浪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雙目通紅的看著沈浪。
隨後接過沈浪手中的那一縷秀髮,顫抖著從他頭上薅下兩根。
男人頭髮很短,莫非是和尚脫俗?
李幼薇胡思亂想著,將兩人的頭髮交織綁在一起,綁成了同心結的樣式。
一團交給沈浪,一團收在自己懷裡。
隨後羞紅了臉,垂下頭。
「夫君……」
沈浪呆呆地拿著手中的同心結,一臉懵逼,
他只能結結巴巴地回道:「娘……娘……娘子。」
這特麼叫什麼事啊!
跑一趟大唐,認了一個娘……子?
「哈哈哈哈!」
不遠處,謝長安發出開懷的大笑,捋須得意。
羈絆已成。
沈小友,你就算再身負天大氣運,也跳不出天道掌控。
他朗聲道:「交絲結龍鳳,鏤彩結雲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沈小友,你與李幼薇已永結同心,貧道也必定遵守承諾。」
沈浪看著他,目光複雜。
「李氏幼薇,你從即日起,為貧道第四十七名親傳弟子,還不拜師!」
又一聲威嚴的冷喝。
李幼薇嬌軀顫了一下,馬上轉過身。
她本是聰慧異常之人,又遭逢巨變,心智更為成熟。
既然碰到天大機緣,還不順勢而為。
女孩一頭磕在地上三跪九拜。
「師尊在上,弟子幼薇此生謹遵師尊教誨。」
「甚好!」
謝長安等她磕頭完畢,單手虛浮。
一股溫和之力讓李幼薇站起。
「為師出來匆忙,不曾攜帶見面禮,等回洞府再贈於你罷。」
李幼薇點頭表示明白,靜等師尊的下一步吩咐。
謝長安說道:「幼薇,你可還有話語要和你夫君知曉?」
「嗯?」
李幼薇抬頭,不明白師尊所說何意。
「此番離別,不知你兩人何日還能相見,有什麼話一齊說完,省的心中有憾。」
女孩嬌軀一震,愣愣地看著沈浪。
她沒想到剛剛和此人結為夫妻,就要分別。
可是,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呢。
她和這男人剛剛結識不過一個時辰,根本不了解對方任何事情,更別提相互之間什麼感情。
雖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母親早已替她做出決定。
可李幼薇對面前的沈大海,還是充滿陌生。
沈浪見終於安排好這可憐的女孩,心裡一陣輕鬆。
他道:「幼薇,這是你娘留給你的甘露,你自己收下吧。」
李幼薇卻不接過,低頭蠅蚊般說:「你……你去哪裡?」
沈浪頓時語塞,擺了擺手。
「我……我要去月亮上,還有點事……嗨,別管我了,你安心跟著牛鼻子老道修行吧。」
李幼薇無比幽怨地看了對方一眼,暗想你這人怎麼嘴裡沒一點實話。
虧我娘還覺得你憨厚老實,將我終身託付給你。
還去月亮上面,你以為你是那后羿嗎。
沈浪見對方又不說話了,嘆了口氣。
封建婚姻制度害死人啊,開個車都不敢放肆。
"幼薇,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就隨你師父走吧。"
「額……」
李幼薇卻雙手指頭交合在一起,不斷搓動。
沈浪看出對方的難為情,灑脫笑道:「但說無妨,還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吧!」
李幼薇才抬起水汪汪大眼睛,鼓起勇氣。
「夫君,你會嫌棄妾身臉上的刀疤嗎?會……會嫌我丑嗎?」
沈浪哈哈一笑,抬手摸著女孩臉上刀疤。
「娘子放心,永生不會。」
李幼薇聽到這樣的回答,好像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竟然第一次露出笑臉,百花齊放。
這副嬌顏,看的沈浪都愣了片刻。
「……夫君,你還有糖嗎?」
「啊?」
李幼薇低下頭,拿出那根棒棒糖小棍。
沈浪看到後哭笑不得,伸手一攤,手中多出一大把各種各樣的糖果。
都是在努爾發射中心順的奶糖。
李幼薇看著五顏六色的糖果,歡喜著全部收了起來。
「夫君,你早去早回,妾身……等你歸來。」
沈浪:……
小姐姐,你怕是永遠等不到了。
咱倆隔著一千二百多年,或許你轉世輪迴興許還能碰上。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再說出來,傷害女孩的心。
沈浪笑著點頭。
在李幼薇看來,對方是答應她了,心裡竟不再那麼恐慌。
「好了,時辰已到!」
謝長安見兩人交談已畢,再次招招袖袍。
「徒兒,你暫回洞府安葬你父母雙親,自有門內弟子協助於你!」
隨著一陣清風飄過,沈浪震撼看到,李幼薇連同王氏、李訓的屍首一同消失不見。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驚嘆於老道的神通。
若不是滿地的唐兵屍首,真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做夢一般。
他握著甘露瓷瓶,和象徵永結同心的頭髮結,一陣失神。
「沈小友。」
謝長安做完這件事情,又對沈浪發出召喚。
沈浪向他看去。
「我那『修月斧』和『時空寶梭』,你是否該還給我了?」
對方突然說了一句,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什麼?
沈浪聞言後,心神巨震。
牛鼻子老道,你怎麼知道這兩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