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妻 第一百章 滿月

    六月三伏好熱天。魏康走後沒多久,日子便轉到六月,正是孔顏坐月子的時候。

    魏康那日的話猶如警鐘在耳,孔顏知道為今首要養好身子,她自那日後便在西內間靜心坐起月子來。

    夏時月子不好坐。在酷暑燠熱的天兒下,需要累日的臥床不起,連一絲風兒也見不得,甚至沐浴盥漱都不能,這對素愛整潔的孔顏來說,自是十分難受。好在孔顏年輕底子好,又有好湯好藥的調養,到英子她們取伏水存起用做醋醬醃物的時候,無故難產時受傷的身子是養好了。

    身子一好,精力便足,能長時守著小天佑,不時還能抱著逗趣,接下來這十餘日的月子總算不那麼難熬。反而因了有孩子的陪伴,讓她更多的是沉浸在對生命感概中——生命如此神奇,每一天的睜眼,都能發現小天佑的變化成長,可謂是一天一個樣子,而這樣的神奇變化,讓孔顏猶感不可思議之時,也從小天佑清澈如水的目光中,看到了即使身處漩渦與爭鬥之中,依然存有希望。小天佑就是她的希望。

    因此小天佑的乳名,孔顏便沿用「佑」,不求他能龍章鳳姿的顯達於世,只祈願他能懷揣希望喜樂一生。

    如此一邊靜心坐月子,一邊守護著她的希望。

    日子便這樣,一晃又半月過去,到了六月十九日,小天佑即滿一月。

    自前朝唐高宗龍朔二年七月,為其皇子李旦做滿月禮以來,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布衣平民,皆在孩子出生滿一月之時舉行滿月禮。至今三百餘年下來,滿月之禮蔚然成風,已成新生兒出生以來最隆重之禮,被稱之為人生的開端禮。

    她的天佑洗三禮已簡略不過,到了滿月禮豈能再略之不過?

    遑論滿月之禮所慶之喜一為添丁,另則亦是最重要之喜即家有後人。

    所謂家有後人。即為後繼有人。天佑身份魏康的嫡長子,自為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可如今魏康以貴為手握三十萬大軍、掌控河西七州數百萬民眾的節度使,面對如此赫赫權勢豈會不動心?便是她,每當回想起魏康接過虎符。受眾人跪拜臣服的場面時,亦不由為這一份絕對權勢心旌動盪。

    她子嗣艱難,魏康卻難保以後不會再有子嗣,當魏康的這些孩子長大之時,天佑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便成了眾矢之的——經過她自懷孕以來這一連串的事故。她深刻地意識到置身其中,並非你不爭便能現世安穩——既然如此,她在天佑長大到足以獨當一面之前,為天佑守護好魏康繼承人的位子,亦為她自己守護住一片立足之地。

    所以天佑的滿月之禮,不僅是慶祝他的足月之喜,更是慶祝魏家的添丁之喜,以及魏康的後繼有人之喜。

    只是到底還在魏光雄的七七之內,魏康尚要為之守孝三年,何況其子的一個滿月之禮?又加以自那日後。陳氏已儼然不不理世事,魏康這位正主又遠在京城。這般諸事之下,天佑的滿月禮自然一切從簡,只請了與魏家有親的幾戶人家:付氏和李燕飛的娘家,小陳氏一家及其夫家,陳繼祖一家並其岳家,一共五六戶人家,囊括涼州上、中、下三等人家,其中陳繼祖的岳家乃商戶。

    有了涼州上中下三等人家的代表在,孔顏認為此已足夠。

    不過雖然並未大肆宴請賓客。但天佑這個新人節度使嫡長子的身份,已足夠讓眾人趨之若鶩。不到滿月禮當日,近至涼州眾文武官員,遠至河西餘下六州官員。都不一而足的送上各類賀儀。

    若是以往對河西的印象還是貧瘠荒涼,當看了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一類賀儀,才發現以往對河西的認識有多麼片面。同時也因著這些琳琅滿目、無一不珍貴、無一不精心挑選的賀儀,馮嬤嬤她們整日都喜於言表,畢竟這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日子,即使是在紙醉金迷的京城、頂著聖人後裔的光環也從未有過。

    這樣的繁華之下。在滿月禮前一晚,馮嬤嬤終是在無人時對她感慨道:「少夫人總算苦盡甘來了,這以後的好日子長著呢!」

    這就是好日子麼?

    孔顏看著床頭忽明忽暗的落地燭台,她心下只是默然。

    許是有了前世的經歷,切身嘗過從雲端跌下的滋味,對於河西七州百位文武官員搜肚刮腸的獻禮討好,她除了冷眼旁觀,便是居安思危的警惕之心。


    心裡想法與眾人不同,且都來源於前世之感,孔顏不足與旁人道哉,即使是已視為生命的天佑,她亦不會透露隻字片語,重活一世的辛秘將會只有她一人知道。

    心念如此,孔顏對馮嬤嬤的話只聽而不語,只兀自看著不遠處的嬰車。

    嬰車上小天佑並不在其中,因著坐月子攸關她以後的康泰,小天佑這一月來都有素娘抱到西廂房就寢,由馮嬤嬤和英子二人輪流陪同。

    雖然此時並不見小天佑,但看著他白日酣睡玩耍的嬰床,孔顏在枕邊泛著溫柔的淺笑,又細細思量了一遍明日宴席上可能發生的種種,見萬無一失,她也沉沉地睡去。

    一覺好夢,本該睡到天明,不過方是天曉,孔顏便早醒來。

    這日早上睜眼第一件事不是讓素娘抱了小天佑過來,而是吩咐備水沐浴。

    都是服侍在孔顏身邊的人,知道孔顏早是受不住一身塵垢,又加之今日是天佑的滿月禮,馮嬤嬤三更左右就領了英子和寶珠準備沐浴之物。

    一時間,只聽淨房內水聲嘩嘩,有白蘭香透過湘妃竹簾浮動而來。

    孔顏不由閉眼深吸了口氣,仿佛已置身在白蘭香湯中。欣喜之下,只恨不得立馬進了一旁的淨房,只是在床上伸下兩腳,正踏了鞋子站起,兩腿便是一陣發麻,她「呀」了一聲,人直要往地上滑。

    寶珠正在掛床幔,聽到孔顏的哼聲,倏然想起馮嬤嬤的囑咐。正要上前去攙扶孔顏,再道了馮嬤嬤事先的囑咐,就聽西外間的竹簾一響,付氏的聲音搶先說道:「二弟妹快躺回床上。這生生坐臥了一月,腳可是立不住的!」 說話時,寶珠也已手疾眼快的扶住孔顏在床邊坐下。

    付氏見屏風上的身影,斷定人該是坐下了,她輕喘吁了口氣道:「剛在簾外聽到二弟妹驚呼。我也是坐了三回月子的人,便估摸著二弟妹的情況,這幸好被扶住了,若今兒跌倒可不好了。」一番話說完,忽又想到剛才情急之下徑直撩簾入內,她恍然大悟的捂唇道:「呀!這還沒經通傳,我怎麼擅自入內了!」爽朗的聲音中帶了些許慌張,人也慌忙地似要從西外間退出去。

    常言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付氏是為了她才擅闖入內。孔顏坐在床邊上,一邊任寶珠給她揉捏酸軟的小腿。一邊看著付氏映在屏風上似手足無措的身影道:「大嫂那裡的話,一家人不用這般見外,大嫂快坐!」

    聽到孔顏這樣說,付氏這才在外間的炕上坐下,表明來意道:「我想著今上午事忙,不夠時間給二弟妹回稟這一月的事務,這才一早過來。本想在中堂等著,沒想到……」話未說完已善解人意道:「罷了,說這些也無用,二弟妹不用招呼我。你先去沐浴就是,這大夏日坐月子的滋味,我可也嘗過的。」語畢又想到孔顏恐擔心無人招呼,她忙又補充道:「我這裡又馮嬤嬤陪著便是。」

    她確實再忍不住一月累下的塵垢。加之有馮嬤嬤在一旁看著,便是天佑被素娘送到上房讓付氏見著了也當無事。念畢,想起魏康這次能順利繼承節度使之位,其中少不得大房的支持,她怎麼對付氏也疑神疑鬼起來?

    孔顏搖了搖頭,與付氏再含蓄了一句。便就著寶珠的攙扶,撩開西裡間左牆面的一扇湘妃竹簾,進了淨房沐浴。

    從未一月之久未沐浴盥漱,即使有付氏在西外間等著,她洗漱地較以往快了許多,也一直到大半個時辰,才堪堪簡單披了一件外裳出來。

    展開至右面牆的屏風已經被收了一扇,孔顏徑直從讓出了過道疾步走至外間,便見嬰車已搬到了炕前,睡足了一夜的小天佑正躺在裡面,被付氏、馮嬤嬤她們一眾人圍著。

    小東西大概是見付氏並隨伺的兩個下人都是生面孔,又有七八個人都圍著他逗笑,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瞧著周圍,兩隻握拳的小手還不時興奮地在胸前揮動一下。

    只看這些小小的動作,就知道小東西這會兒正是高興,孔顏看著會心一笑,忍住走過去先一把抱起這小小的人兒,她向付氏歉意一笑道:「讓大嫂久等了。」說時一拂如雲水袖在炕上坐下,馮嬤嬤領著二房的一屋子下人行禮如儀,付氏帶來的兩個下人也隨之欠身一禮道:「二夫人大安。」

    「二夫人?」孔顏目光從依然好奇望著四周、自娛自樂的小天佑移開,抬眼望向付氏道。

    付氏也從嬰車旁回到炕邊,與孔顏隔幾而坐道:「就是要和二弟妹說這一月來的事,如今二弟成了大位,這府也該二弟妹掌事了,若再喚少夫人便不太妥當,所以從昨兒起已經改了稱呼。例如母親原稱夫人,現在便稱太夫人了。」

    這才說起陳氏,門帘忽然一挑,李嬤嬤帶了一個面生的僕婦從外匆匆進屋,那僕婦顯然是付氏的人,進屋首先個付氏行了一禮,這才稟道:「太夫人剛才坐馬車離開,說是要去看太老爺,讓今日滿月禮不用等她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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