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相處(三)
「我爹說過,我以後要聽平王殿下的話,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讓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只要跟著平王殿下,以後就會有好日子過,我可以想娶誰就娶誰,爹給我看過的畫像中,我最喜歡善誠縣主,她長得好看,身份也貴重,我想娶她當嫡妻,我還喜歡鍾四姑娘,我爹說她是庶女,可以納她為貴妾,還有劉姑娘,她長得漂亮,我也喜歡,不過她們家世不如縣主和鍾四姑娘,所以只能當一般的妾了,對了,還有舒大人的小女兒,叫舒嬋,她長得好看,但是腦子不好,所以不能當妾,只能當丫頭。」
楊傾墨複述著謝磊的話,他語氣平常,不帶一絲起伏,耿星霜卻聽的怒火中燒,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好生罵一罵謝家那對父子。
好嘛,這一番話,從正室、小妾到丫頭,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這臉得有多大,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都算是玷污了癩蛤蟆。
不過剛剛「哼」了一聲,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她立刻轉了話頭,「善誠縣主是適王的獨女,皇上對適王似乎很不喜。」
適王是先皇最小的兒子,皇上繼位後,遵照先皇遺願,將本只是郡王爵位的適王封為親王,但是後來適王所生的兒女,皇上幾乎全部按照規格降一等,善誠縣主是親王的女兒,她本應和同是親王女兒的善寧郡主一般,但是盛寧帝卻只給了個縣主的封號。
這些足以看出皇上很是不待見適王了。
而這些年,適王府在寧都城也很是安靜,逢年過節,也只有例行的賞賜,倒不像是皇上的親弟弟,而像是隔了幾房的旁支兄弟。
楊傾墨點頭,目含鼓勵。
耿星霜一笑,目中熠熠生輝,楊傾墨看著眼前人,有些捨不得眨眼,這一刻,他只覺得世間最美好,盡在自己眼前。
「鍾四姑娘,她是永康侯府三房的嫡女,永康侯府是平王殿下的外家,也是錦王殿下的外家,但是錦王殿下的母妃瑤嬪娘娘是永康侯府的庶女,永康候府長房和三房都是嫡支,瑤嬪娘娘和二房乃是同母所出,與長房和三房關係一般,還有那位劉姑娘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吏部左侍郎劉大人家的閨女,還有舒嬋,是左副都御使舒大人的幼女,我的好朋友,謝磊口中的四位姑娘,除了善誠縣主,其他三位都是投靠平王的大臣家的女兒。」
耿星霜說完,看向楊傾墨,想從他眼中看出自己說的對不對。
楊傾墨看著她,眼中是滿滿的讚許,他肯定的點頭,然後提出問題,「那你覺得,謝昆為何要這般交代謝磊。」
「因為謝昆想扳倒平王,他是死了,但是他也不會讓平王好過。」
楊傾墨再次點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謝昆想要保住謝磊的命,只要平王倒了,那些投靠平王的大臣也就倒了,也就不會有人追究謝家曾經對家中女兒的算計,他交代謝磊的這一番話,再由謝磊說出來,符合謝磊痴傻的身份。」
若是從謝磊口中聽到謝家和平王密謀的大事,皇上和朝臣們定然會有所懷疑,畢竟誰會將這種大事告訴家中的痴傻兒,怕不是嫌命太長了。
而現在謝磊只說了關於自己娶妻納妾之事,自然不會惹人懷疑,況且其中還有舒嬋,當時舒平闊想將舒嬋嫁去西地謝家,朝中也是有大臣知曉此事的,便更添了一絲真實性。
耿星霜繼續分析,「適王又被皇上所不喜,在朝中無權,而謝磊口中所言,謝昆想為自己的傻兒子娶善誠縣主為嫡妻,雖然也是痴心妄想,卻與納妾不能相提並論,所以只要皇上想留謝磊的命,適王或許會派人教訓一下謝磊,卻不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耿星霜說完後,期待的看著楊傾墨,楊傾墨看著未婚妻嬌憨的面龐,清靈水潤的眼睛,握了握拳,他覺得他得走了,若是再不走剛剛他差點忍不住上手去摸對面姑娘的臉,著實有些像登徒子。
「你在想什麼?」耿星霜見對面人只是溫柔的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她有些羞赧,不過她並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而是與他對視,楊傾摸輕咳一聲,正準備說話,就聽到有一個大嗓門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霜姐兒,楊六,你們悄悄話說完了沒,快要吃午食了!」
是耿舒淮的聲音。
「是二哥?他怎麼回來了?」耿星霜有些驚訝,她二哥不是在城外寧都衛大營中嗎?「今日不是休沐日啊!」
「應該是為了準備明天的事,對了,你明日應該也要去一趟大理寺衙門。」楊傾墨有些遺憾,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過卻總是能令人回想無數遍。
「明天的事?是審理謝家之事?我也要去?」耿星霜連忙追問道。
「你們為何不理人?」楊傾墨剛想回答,耿舒淮已經使著輕功飛了過來,他這一飛,刺激到了正懶洋洋躺在花叢中曬太陽的紅福和綠喜。
論飛,誰能比得過它們?
「呼啦啦」一陣拍翅膀的聲音,紅福和綠喜幾乎是九十度直接往上仰沖,然後在正正超過耿舒淮飛的高度時停了下來,盤旋在他頭頂上方,沖他發出得意的叫聲。
聽著頭頂上方一聲連著一聲的「嘎嘎」叫聲,耿舒淮連忙大叫道:「你們不要在我頭上拉屎,否則我饒不了你們!」
不過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威脅大概無法對這兩隻起到什麼威懾作用,所以立刻加快速度,飛到涼亭中,頭頂上終於有了遮擋之物,他這才放鬆了許多,然後伸出腦袋看向還盤旋在半空中的兩隻靈鵠,開始說出更具有細節性的威脅之言。
「哼哼!你們不要以為自己長的大,一鍋燉不下就覺得自己很安全,一鍋燉不下可以燉兩鍋,你們兩隻,也可以先抹了脖子拔了毛,先燉一隻,現在天氣還不熱,另一隻吊到井裡,過幾日再吃,還可以多請幾個客人,兩隻一起燉,若是分鍋燉不方便,我還可以到鐵匠那裡定製一口大鍋,這可是寧都城,什麼樣的鍋買不到?為了保證美味,我們還可以從酒樓中請廚師來家裡做,清燉、紅燒、烤串都可以,我還沒吃過靈鵠呢!霜姐兒、楊六,你們吃過嗎?大家都嘗嘗!」
好傢夥,這簡直是全方位的挑釁,當然,既然故意挑釁,耿舒淮也早已做好了被報復的準備,所以他一說完,便快速而果決的將腦袋縮了回去,以防被兩隻靈鵠在頭上拉屎。
只是紅福和綠喜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剛剛那番挑釁之言,不僅沒有拉屎,連叫聲也沒了,反倒一起又去花叢中曬太陽了。
「哈哈,它們認慫了!」耿舒淮高興道。
「二哥,你真幼稚!紅福綠喜那是不和你一般見識。」耿星霜有些無語。
「可以拭目以待!」楊傾墨看了樂顛顛好似贏了一場勝仗的好友兼未來二舅哥兼名義上的師弟,笑的意味深長。
耿舒淮總覺得楊茂山這副神色有些熟悉,剛想多問一句,就聽他問道:「是阮姨讓你來喊我們的?」
「哪是?我娘巴不得你們多待一會兒,就算廚房的飯菜做好了,她寧願多熱幾遍,也不會催你們的,是我爹,他讓喊的,說是飯菜涼了再熱,就不是那個味了。」
耿舒淮說著,看向楊傾墨和自家妹妹,「你們聊什麼呢?說了這般久,就算爹沒有讓我來叫人,我自己知道了也是要來喊的。」
耿星霜正想開口,就聽楊傾墨問道:「今日不是休沐日,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自然是有正事的,哪像你,一天到晚沒事四處瞎溜達,還誆我家霜姐兒陪你賞花,哼,你們還沒成親,得注意一下」
耿舒淮說著,便跟著楊傾墨一起出了涼亭,楊傾墨示意耿星霜走在他們前面。
「二哥,我們也是在說正事。」耿星霜想對自家二哥解釋一下,畢竟他們這一上午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說正事的。
只是不等她將話說出口,耿舒淮便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往前走,他不要聽她說話,他就要聽楊傾墨解釋。
好吧,耿星霜覺得都行,愛聽誰說就聽誰說吧。
哼!她還不想說呢。
耿舒淮絲毫不知道自己一個擺手就得罪了自家妹妹,揪著楊傾墨要聽他的解釋。
耿星霜走著走著,就聽到一陣「呼啦啦」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不等她回頭去看,先聽到了耿舒淮暴跳如雷的斥罵聲。
「你們這兩隻笨鳥、死鳥,又來這一招,看我回去拿弓箭,一箭雙鵰!」
難怪,耿星霜就覺得怎麼總覺得有些違和,有一件該發生的事沒有發生,原來在這等著呢,只是紅福綠喜什麼時候學會「等待時機、一擊必中」這種報仇方式了。
楊傾墨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在去年那場戰事中,它們也跟著學到些本事了。」
「你們聊了一上午還不夠,現在還在說什麼閒話呢,快將這兩隻死鳥從我頭頂弄走。」
耿舒淮現在是真想手握弓箭,一箭雙鵰。
只是他也知道,這事也只能想想,不過這樣就更生氣更憤怒了。
耿星霜看到紅福綠喜交替著來回以爪子將耿舒淮的頭髮抓成了鳥窩,二鵠配合默契,你俯衝下來,我便仰衝上去,絕不會造成搶奪耿舒淮頭頂地盤的狀況,只見耿舒淮的墨發一根根零星的從鳥爪上落下。
「紅福、綠喜,夠了啊!我二哥要是成了禿頭,我就將你們的毛拔了做成假髮,給我二哥戴上。」
耿星霜大喝一聲,威脅道。
紅福綠喜一聽,嚇得墜落了好幾根毛羽,然後「嘎嘎」兩聲,往上飛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為什麼你威脅它們,它們就跑,我威脅就成這樣?」耿舒淮摸著頭上的鳥窩,很是不甘。
「二哥,你以後莫要惹它們了。」
「這次是它們先惹我的。」
「那你想不想我將你剛剛狼狽的模樣畫下來,給姜姐姐看。」
「那就不用了,好吧,以後只要它們不先惹我,我就不對它們多說一句話,但是它們要是先惹我,我真的要一箭雙鵰了。」
聽著前面兩兄妹的談話,走在後面的楊傾墨不動聲色的走到了耿星霜身邊,心裡嘆息,還有三年,三年,似乎有些漫長啊!
第二日,大理寺、督查院和刑部一起審理慎王謀逆案、謝家通敵案以及馨平縣主和靈馨縣主被劫持案。
這三個案件,看似沒有關係,卻處處有關聯,看似與平王不沾邊,卻在暗處都有平王的手筆。
平王沒有想到,案子會這般快審理,也沒有想到,證據會朝著他最不想發展的方向一一出現在大理寺、督查院和刑部的案台前,而他所有的布置,無論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努力,以及利用後院女眷去維護的關係,在這種時候,全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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