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的雨仍未停歇,零星的雨珠滴落到城門前的人群中,連衣衫也未能染濕,只留下些許印記。
距離城門關閉還有小半個時辰,進出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等待驗證身份後放行。
武正翔勒著韁繩,在馬車旁停下來,彎腰問著車裡的徐婉真:「人有些多,恐要花費些時間,可覺得餓?」
徐婉真隔著車帘子答道:「夫君無須擔憂,就算餓了,馬車內也備著糕點。」
伺候著徐婉真的桑梓吐了吐舌頭,道:「幸好我提前備下了,否則定會挨二公子的教訓。」
徐文宇睜著一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徐婉真的臉上轉了一圈,才恍然大悟似的點頭:「原來,姐夫對阿姐是這麼關心的。」
聽著他的童言童語,徐婉真沒來由的俏臉一紅,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武正翔剛剛直起腰,就在此時,他的汗毛倒豎,感受到一股如實質般的殺氣。下一息,一直漆黑的弩箭快如閃電般,朝著他的面門激射而來。
武正翔在馬上一個鯉魚打挺,避開這支弩箭,右手如奔雷之勢,在最後一息抓住箭尾。也不知是怎樣的勁弩,能射出這樣力道的弩箭,被武正翔抓在手中,箭身仍在微微顫動。
徐文敏這才驚呼出聲,「妹夫小心!」
人群中也有人見到這一幕,驚呼聲此起彼伏,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一下子顯得騷亂了起來。
徐婉真正和徐文宇說著話,聽得外面起了一陣喧譁,她一把揭開車帘子問道:「發生什麼事?」
武正翔迅速將她揭起的帘子放下,沉聲道:「有人行刺,不過沒事!」
徐婉真心頭一亂,急急問道:「夫君可有受傷?」
「沒有,娘子放心。」武正翔在外面答道。
徐婉真安下心來,不再說話。只要他沒有受傷,那麼一切都好說,她相信他的能力。
「阿姐,發生什麼事了?」徐文宇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眸中卻透出興奮的光芒。
徐婉真將他攬過來,柔聲道:「有人行刺你姐夫,不過他會處理的。宇兒坐好,不好怕,我們不能給他添亂。」
「行刺?」徐文宇吃驚的問道:「姐夫有什麼仇家嗎,怎麼會行刺?」
在他小小的心靈中,一時理解不了這種只出現在江湖話本里的詞,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還離自己這樣的近。
徐婉真想了想,解釋道:「不一定是仇家。在這個世界上,有志同道合的人,也有因為影響了對方的利益而敵視你的人。阿姐眼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宇兒你得記住,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不要因為別人的目光而停下腳步。」
徐文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這番話對他後來的整個人生,都產生了莫大的影響。
武正翔手中抓著弩箭,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如鷹的目光在一瞬間混亂起來的人群中緩緩掃過。
在弩箭被他抓住的同時,武銳就已經從隨行的護衛中躍出,朝著弩箭射出的方向激射而去。
人群推搡著,不時傳出陣陣驚呼聲,其間夾雜著小兒的哭聲。守城門的士卒大聲呼喊著,想要將人群恢復原狀,卻只是徒勞無功。
目光掃過兩圈,未發現任何異常,武正翔運足內力舌綻春雷:「都停下!」
他的聲音如同一聲驚雷在人們頭頂炸開,人群頓時一滯,連小兒都停止了哭泣。
趁這間隙,武正翔拿出腰牌,緩緩朝著眾人亮出,道:「某乃驍騎衛指揮使,奉命捉拿亂賊。爾等依序進出,不得慌亂。若有不聽從指揮者,以亂賊論處。」
這番話一出,騷動的人群立即安靜下來。若了換了別人,恐怕還達不到這番效果。但武正翔的凶名,只要在京里討生活的人,都聽過一二。
守門的幾名兵卒鬆了口氣,若不是他開口,就憑他們幾人,還彈壓不住已經被驚起的人群。特意派出一名代表來向武正翔致謝。
「卑下見過武指揮使,若有吩咐,聽憑差遣。」
看守城門的士卒隸屬於五城兵馬司,和武正翔並沒有直接的上下屬關係。但是武正翔是二品武將,命令個區區士卒不在話下。
「你們守好城門便是,別的事無須理會。」武正翔吩咐。
「是!」士卒代表拱手退下。武正翔身邊有護衛,他原本也沒想過當真需要他們的幫忙,只是這個態度,還是有必須表明的。
人群恢復了秩序,忠國公府的馬車也夾雜在馬車中緩緩前行。
武正翔讓徐文敏也進了馬車裡。他身上沒有武藝,若是成為目標後果難料。在馬車裡不直接暴露在視線之下,總比騎在馬上安全。
他警惕的望著四周,但自從那支突如其來的弩箭之後,再沒了別的動靜。
這,顯然是早有預謀,是那些江湖上頂級殺手的作派。一擊不中,影遁千里。只是,到底是什麼人,要奪自己性命?
那支弩箭來得又快又狠,他細細聞了,塗得漆黑的箭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覺的特殊味道。雖然不知是何物,但可以肯定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用這樣的箭,武正翔毫不懷疑,這次刺殺的目的,就是要奪自己性命。
過了盞茶功夫,武銳撥馬迴轉,到了武正翔身邊低聲稟道:「屬下無能,到了那邊,只見到一具一千石勁弩,但人卻早已不見,未留下任何蹤跡。」
武正翔點點頭,並不責怪於他。對這樣的結果,他心頭早有預料。這樣頂級的江湖殺手,又早有預謀,豈會一動不動等人擒拿?
揮揮手,示意他一起往前走,道:「這件事慢慢再查。只要他的目標是我,就不信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武銳建言道:「主子身邊的護衛,可再加強一倍。如此,才能從容布置。」
武正翔點頭允了。
但不知何故,在他心頭總壓著一塊陰雲,無法消散。
令他想起三年前在宮裡舉辦的那場慶功宴,也如今日一般來勢兇猛,事後了無蹤跡。縱然窮盡影衛的人力,也未能找到敵人的存在。
這讓他,心中隱隱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