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老公的一億寶妻
蕭淑菊打給她做什麼?
手指尖剛把接通按下,蕭淑菊的大嗓門從對面吼了過來:「弟媳,是嗎?」
顧暖沒有急著答應。
蕭淑菊仿佛想起了什麼,自己咕噥起來:「糟糕,她聽不見——」
一般,和顧暖通話的人,都知道用視頻通話工具。
蕭淑菊在對面自己邊咕噥,邊著急,顧暖都可以想像到她在對面急得張牙舞爪撓頭髮的樣子。最終,蕭淑菊應該是沒有辦法了,只好把電話掛了。
沒過多久,簡訊發到了顧暖的手機里。
簡訊上面寫著:你老公的外甥女被警察抓了。
顧暖琢磨了下,問:找我做什麼?她自己父母不在嗎?
見顧暖回答的口氣還可以,蕭淑菊沒有疑心,趕緊把情況全部告訴她:她媽說是帶律師過來,老半天都不見人影,我這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女兒被抓,本來最擔心的是應該當媽的。怎麼,蕭淑蘭沒有急著帶人去救女兒。聽起來好像很奇怪,實際上只要一想,都知道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這對母女本來就和常人的反應都不太一樣。
恐怕這蕭淑蘭是想清楚了,自己過去恐怕都無濟於事,根本沒有辦法把女兒救出來。因此,蕭淑蘭能做什麼呢?
按照這對母女瘋狂的做事規律來看,只怕是一旦想歪了,做出來的事情根本是不計後果,別人都無法想像的。
顧暖眼睛從手機上蕭淑菊的簡訊緩慢移開後,略帶深思是瞟到了門口處。
章三鳳看她這個眼神,順著她眸光回頭看,望到了在門口徘徊的,像是鬼鬼祟祟躲在暗處偷窺的某人。
被她射回來的目光抓了個正著,近期在這裡逗留留住的吳子聰,轉念一想,從暗藏處走了出來。
章三鳳眯著眼打量他,想他是在這裡偷窺了多久了。
吳子聰徑直對著顧暖,問:「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到底他是有些了解她的,被他猜中了。
顧暖說:「打個電話給陳董,告訴他馬上回家一趟。」
讓陳家銘回家?突然這麼高深莫測的話,是什麼意思?吳子聰和章三鳳都一時沒有能聽明白。
吳子聰按照她吩咐打電話給陳家銘,突然想著,她怎麼知道陳家銘沒有回家在外面過夜?
陳家銘近期是都沒有回家。
這個秘密,他都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可能知道後的人,會理所當然地以為陳家銘不想回家是因為和家裡人鬧矛盾了。或許這種猜測是對的,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陳家銘不知道如何回去面對自己的母親。
陳夫人表現的過於淡定,過於若無其事,讓他這個兒子都變的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應付。
現在,突然從顧暖那裡發來的信息,陳家銘掛了吳子聰打來的電話之後,只是稍微沉默,接著,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與此同時,在陳家門口,一個人影按響了陳家的門鈴。
陳家家裡的保姆,通過電子門監系統,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是誰以後,走回到客廳里。
在客廳里沙發里坐著,陳夫人微仰頭,形若閉目養神,兩條腿在用中藥木桶里泡著,是在做入睡前的準備工作。
保姆走到陳夫人身旁,貼在陳夫人的一邊耳朵上,輕聲說:「夫人,是上回來過的那位太太——」
&陳夫人沒有睜開眼>
她深居簡出,平日裡一樣沒有什麼朋友來往,訪客可以說是寥寥無幾。是她家的保姆,都可以用指頭數出來來過這裡的訪客。因此,只要來過這裡一次的客人,保姆都能記住。
保姆掂量著說:「好像是上次,自稱是蕭家二小姐的那位太太——」
原來是蕭淑蘭,康太太。
上次像瘋狗一樣,在她這裡亂咬亂吠了一番,最後乃至發了落水狗樣的狠話。
陳夫人事後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想阮汝珍和蕭鑒明,都算得上是知書達禮的上流人士,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類似流氓行為舉止的女兒。
老二蕭淑蘭的情況確實有點奇怪,和其它三個蕭家的小姐都不太一樣。一句話,按照蕭家老四蕭淑珠超乎尋常的感覺來說,她們這個二姐,野心太大。
蕭淑蘭的這個野心,遠比老大蕭淑梅,傻老三和無所事事的老四,都要來的大。
這是不是每個生在家族裡老二的命運,或許是有這麼一點。畢竟,老二比老大,只差一個位置,其可以想像的空間,比起老三老末都要大,因此,怎能不從小浮想翩翩。
從小膨脹起來的野心,一旦沒有辦法達到目的和滿足,相當於一輩子都白活了。所以,別看蕭淑蘭那會兒,對蕭淑梅被綁的事,在蕭鑒明面前痛心疾首的流淚,實際上,她的野心並沒有因此有任何改變。
不然的話,她不會跑去找康家父子算賬,卻沒有捨得下手去殺康家父子。更不會說之後,一看父親倒下,有機會自己就上。看到女兒的婚事有點利益可圖,立馬全力以赴。
歸之,她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野心,這是她的人生價值,刻在她骨子裡的烙印了。要她放棄,等於要她的命。
在打完電話給歐士華以後,得到歐士華明顯的拒絕,蕭淑蘭知道自己是走投無路了。
股權賣不出去,相當於被顧暖全面封殺,她這個長達總裁的位置,隨時隨刻被人踢翻在地。
那種落敗的姿態,是令她自己一想,都覺得無法忍受的全身發抖。這真的是比讓她去死更難看。
老四蕭淑珠之前明智當甩手掌柜的話,現在回想起來,都要比她這個老二聰明許多。她這個二姐的面子能繼續往哪裡擱,只怕單純不被外人笑,都能被老四笑死。
這麼一想,蕭淑蘭苦思冥想時,終於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對了,上次她父親讓她找陳夫人,無意中是泄漏了個消息給她,說明她父母除了現有大家都知道的財產,尚有一些連他們兒女都不知道的財產。
如果,能把這部分財產到手,或許,長達眼前的危機不是危機了。有錢在手,有錢都能使鬼推磨,有她蕭淑蘭還需要害怕的地方嗎?
再說,如果真是她母親遺留下來的財產,那個陳夫人,都不是她母親的繼承人,憑什麼扣押她母親的財產。合情合理,都是應該屬於她蕭淑蘭的。
只要有錢在手,想賄賂法官,讓法庭給她女兒輕判都有可能。蕭淑蘭於是當機立斷,一個人坐車,偷偷跑陳夫人這裡來了。在這期間,她都把這事給老三瞞著,可見她這人,心裡都想著害怕自家姐妹和她爭強這筆秘密財富,都不信老三說不爭家產的話。
誰不愛錢呢。蕭淑蘭對說不愛錢的人,從來都不信。因此,她不信老三,也不信蕭淑珠,更不信顧暖和自己弟弟蕭夜白。對於犧牲了自己的老大蕭淑梅,蕭淑蘭一方面佩服,一方面卻也想,蕭淑梅這樣做會不會有其他目的,比如說爭取到了她父親最大的同情。
秋風瑟瑟,她按了陳家的門鈴,站了一陣,都不見動靜,心裡為此有些焦急,但是,倒沒有很快地露出馬腳。
這個時候,她可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冷靜,是大概不會有任何人能想到的,包括陳夫人在內。
如果蕭淑蘭到了陳家,只是像上次那樣來鬧場子,不用說,陳夫人肯定不會讓她進自己家門的。
保姆根據陳夫人的命令走到大門口,通過電子對講器,和外面蕭淑蘭通話,說:「請問康太太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我家太太要就寢了,說有什麼事的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蕭淑蘭站在門口,聽著陳夫人讓人轉達的這話,並沒有馬上暴跳如雷,是臉容笑臉相向,非常好脾氣的,笑眯眯地回答道:「我這個,剛好是路過此地,有個朋友送了我一些老家的特產,想到上次在這裡,我嘛,脾氣比較暴躁,在夫人面前失禮了,因此想順帶給夫人送點特產,算是給夫人道歉了。」
聽說是人家誠心誠意送禮物來道歉,陳夫人是個老師,那修養絕對是很好的。哪怕只是看在過世的阮汝珍的面上,陳夫人都不可能對阮汝珍的女兒做的太絕情。
心裡一琢磨,陳夫人把雙腳從木桶里拿了出來,踩在純羊毛的地毯上晾乾,一邊吩咐說:「去泡壺茶,讓康太太進來吧。」
保姆點頭,叫來屋裡其他人幫忙,幫著把木桶挪到一邊。
這屋裡呢,除了陳夫人以外,有個老司機、保姆、和廚房給陳夫人做飯了做了多年的一個老廚師,倒是沒有其他人了。畢竟陳家也不闊綽,家裡養三個工作人員,開銷都已經是極限。
老司機去睡覺了。
只有老廚師和四五十歲的保姆,一塊把木桶抬到了衛生間倒掉水。然後,老廚師去廚房給客人準備茶點,保姆走去門口給蕭淑蘭開門。
蕭淑蘭見門一打開,立馬擦過保姆身邊衝進了屋裡。為此保姆都嚇了一跳,驚呼一聲。
陳夫人剛把腳擦乾了,套上鞋子,準備迎客時,見一個人影如一陣風衝進了她客廳里。登時,她都感覺到隱隱約約的不對勁了。
抬頭,確實見衝進來的蕭淑蘭,明顯與剛才站在門口時等門打開的姿態截然兩樣。
可見剛才蕭淑蘭在門口說的話,都是裝的。
陳夫人眉頭皺了一皺,是連開口都懶得開了,只示意用手示意了下那保姆。
蕭淑蘭看見她這個動作,冷笑道:「怎麼,陳夫人連我這個女人都怕?」
&小姐,你不覺得你的所言所行,都愧對了你父母嗎?」
&說我愧對我父母?」蕭淑蘭輕蔑的眼神,射到陳夫人那張仿佛老師教學生一本正經的臉上,道,「你怎麼不說你愧對我父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承受了我父母多少的恩情,現在,卻想把我們家的財產私吞了!虧我爸媽對你們家,對你丈夫,對你兒子,一直照料有加。」
對方無中生有的中傷,確實是令陳夫人都不禁心裡有些冒火。
&小姐莫非今晚是受了什麼刺激,沒處撒野,結果跑到我這裡來了?」沉心一想,陳夫人肯定知道對方半夜三更突然過來,不會是毫無來由,剛好,陳夫人並不知道今晚在餐廳里已經發生的可怕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話,陳夫人肯定更說什麼,都不會讓這個近乎要瘋狂的母親走進來了。
蕭淑蘭聽了對方這話,眸光里更是往下沉了沉,從上次,她就知道了,這個女人有多麼聰明,而且有多麼固執,一般的方法,是絕對沒有辦法讓對方打開這個嘴巴的。
剛好眼角一瞟,見那保姆接受了陳夫人的指示走開了去,不知道到哪裡。反正趁這個空隙,只有她和陳夫人兩個人在的時候,正好是她可以下手的時機。
陳夫人只聽對方突然沒有了聲音,正覺得奇怪,再抬頭,卻見對方突然直對著她正面走了過來。
為此,陳夫人剛在沙發里縮了縮身體,問:「你想做什麼?」
蕭淑蘭猛地,突然變成了一條張開狼牙的猛虎,撲到了她身上,全身體重給壓在了陳夫人弱小的身體上。
陳夫人瞬間被她是自己兩倍的體重給壓到不能動彈,嘴巴里剛要呼救,脖子上兩隻鉗子似的爪子卡到了她喉嚨口。
聲音登時是吐不出來了,只能睜大眼球瞪著眼前騎在她身體上的蕭淑蘭。
蕭淑蘭不僅掐她的脖子,用體重給壓著她的胸口,以至於陳夫人幾乎吸不到氣,臉色慢慢地發白髮紫,將死的狀態。
&樣,感覺到這個滋味了吧,這個痛苦了吧。」看著對方痛苦的表情,蕭淑蘭嘴角勾起的弧度只有快意,因為眼下不是這個女人死,就是她蕭淑蘭比死更難看的了。這樣一比較,似乎對方死了更好。
陳夫人的喉嚨里努力擠出一絲字眼,道:「你——不懂——」
&說我不懂?我不懂?!」蕭淑蘭的氣呼哧呼哧地進出,那眼神,像是在陳夫人臉上用刀,「你知道我現在有多痛苦嗎?是比你都要痛苦百倍千倍!這些,都是因為你這個貪婪的女人,扣著本該屬於我的錢造成的!」
陳夫人的眼神一暗,隨之發出更凌厲的光芒,擠道:「那不是——你的錢——」
&果然知道,果然知道!」蕭淑蘭呵呵,大笑兩聲,隨之在她脖子上更用力了,「什麼叫做不是我的錢,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錢!你這個貪婪的女人,想把我媽留給我的錢占為己有,所以才說不是我的錢!」
陳夫人的嘴角都被擠出了條血道,說:「確實——不是你的——」
&是我的能是誰的?!我是我媽的親生女兒,才不是你的呢!」
&不是——我的——」
蕭淑蘭愣了下。
什麼意思,不是這個女人給霸占了,是誰偷了她媽的遺產?
蕭淑蘭眯起眼,逼近到陳夫人面前:「說吧,是誰,你應該知道的,拿了我媽的遺產。只要你告訴我,那就沒有你的事了,我絕對不會再找你,更不會找你兒子——」
聽對方一提到自己兒子,陳夫人臉色一變。
蕭淑蘭抓住對方這個表情,高興道:「看來,當媽的都一樣。我實話告訴你,我女兒現在也是等著救命錢呢。所以,不是你兒子死,就是我女兒死。你說,我該讓你兒子死嗎,陪我女兒同歸於盡。」
陳夫人吐出一口濁氣:「阮汝珍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就是我媽親生的!」蕭淑蘭猛吼。
&果她活著,肯定是親手把你給——」陳夫人吐完這話,突然腦袋一歪,像是斷了氣。
蕭淑蘭一看她可能這麼就死了,不由一愣,那手肯定沒有再往她脖子掐。一時,蕭淑蘭也急著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對方真死了,但是什麼話都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呢,她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突然這個時候,砰的一聲,大門被人撞開。
陳家銘急匆匆地走進了自己家門。到了客廳,一看,只見沙發上兩個人影疊加著。
被壓在底下一張臉變得死白的人,不就是他媽嗎?
蕭淑蘭根本也沒有料到陳家銘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殺回家。
據她了解到的,陳家銘確實近來都在外面住,都沒有回陳家。
這怎麼回事?是誰通知了陳家銘她在這裡嗎?想那個陳夫人的保姆突然離開莫非是去打電話通知陳家銘,但是即便如此,陳家銘突然這麼快速地得以回家,肯定不是這麼回事。
蕭淑蘭的腦子登時有些空白,想不出個所以然。
陳家銘則肯定沖了上去,一把就把她騎在陳夫人上的身子扯了下來。
蕭淑蘭栽個跟斗,像倒蔥似地栽倒在地上。
一瞬間,只覺得全身骨頭都被摔到粉身碎骨了。她哎呦一聲。
陳家銘沒有顧著她,只著急看著自己母親的狀況。指頭探到陳夫人的鼻孔,還好,有一絲氣在。於是,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著急打急救電話讓醫生過來。
蕭淑蘭為此可急了,急紅了眼,只看陳家銘打電話莫非是要報警抓她,她第一時間卻沒有想著要逃跑了,因為認為此刻要逃怕也跑不遠。
一不做二不休,她操起了桌上一把剪刀。
那放在桌子上的剪刀,是陳夫人平常閒來無事,拿來做插花修剪枝葉用的。
陳夫人要是早知道會被人拿來當作案工具,那肯定是說什麼都不會放在這的了。一切都說不清楚,是過於巧合,或是命中注定。
被兒子掐了下人中清醒了的陳夫人,一睜開眼,即越過兒子的肩頭,看見了蕭淑蘭拿著把剪刀沖她兒子背上插了過來。
當媽的,這時候腦子裡還能想什麼呢?什麼都沒有想。陳夫人猛地起身,一把推開自己兒子,上前,擋在了兒子面前。
那把剪刀,這麼的,直直的,插入了陳夫人挺起的胸膛上。
血花四濺,像朵花,綻放在陳夫人白色的麻布上衫上。
蕭淑蘭的手沾染上了剪刀延流過來的血,那血,好像燙得她灼手,她剛要甩開。陳夫人突然間,握住了她的手。
&蕭淑蘭尖叫,接著被自己驚嚇過度的她,突然口吐白沫,身體軟在了地上。
陳家銘被母親推開後,是差點跌倒在了茶几上。陳夫人用力之大,都讓他震驚,猝不及防,因此,沒有辦法急著轉身去應付這一切突然。等他站穩了回頭,見到的,正是觸目驚心的一幕。
他母親,坐在沙發上,胸口挺得直直的,好像一座雕塑,迎著哪裡的方向。
&陳家銘雙膝一跪,伸出手,想去抱住母親。
陳夫人並沒有倒下,一直的,這麼地坐在那裡,肢體都是僵硬的。
那終於聽到動靜,從其它地方匆匆趕來支援的保姆、老廚師等人,看到客廳的景象時,同時哇一聲,震驚之餘,無不當場痛哭流淚的。
&人,夫人——」
陳夫人宛如雕像的姿態,沒有變。
所有人這麼地圍在陳夫人四周,都被陳夫人的樣子給震住了,不敢上前。
直到那接到了陳家銘求助電話而聞訊趕來的家庭醫生,來到客廳,見到這幕,撥開眾人走到中間,輕輕地用手,摸了下陳夫人的眼皮。
陳夫人合上眼,整個人才倒了下來。
伸手抱住母親的陳家銘,早已整個腦子都是昏的了。
死了?就這麼死了?
死的比他父親更快,更莫名其妙,不知道何緣何故。
不,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他很清楚。
那瞬間,陳家銘抱著陳夫人起來,瞟了眼躺在地上依舊吐著白沫已經如死人狀的蕭淑蘭,對醫生說:「把她救活,通知警察。」
&一幫人都泣不成聲。
陳家銘抱著胸口依舊插著那把剪刀的陳夫人,走過眾人中間,是徑直走到了陳夫人平日裡最愛的那個臥室里,把陳夫人放在她的床上,再把衣服給陳夫人蓋上。
接著,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母親的床邊,看著陳夫人此刻閉著眼的樣子,真像平常一樣睡了的樣子。
眼淚,不斷的,不能控制地從他眼眶裡落了下來。但是,他沒有哭聲,只是張開了嘴唇,對著已經永遠睡著的陳夫人說:「這是何苦呢——」
何苦呢?
為了什麼,要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情願拋棄自己的兒子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他想不通。永遠都想不通。
五臟六腑像是被手抓著,用刀撕裂著。
&你——真狠心——」
錢這個萬惡之源,在被人類創造出來之前,恐怕人類自己都是遠遠想不到這個東西,會成長為這麼可怕的怪物,把人類都侵蝕了。
顧暖一晚上,自然都是睡不好覺的,總覺得要出些事情。
雖然,她提早打電話警告陳家銘了,但是,有些事情,哪怕再做堤防,恐怕都防不勝防。就像她離開顧笙的時候,哪裡想到一別竟成永遠。更別想到那天她睡覺的時候,她老公只是回自己家,都一樣沒有再回來。
到了清晨,不到五點,天都沒有亮。
顧暖起來,只聽見站在她門口,一樣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的吳子聰在和誰說電話。
&嗎?這麼說,陳家昨晚上確實出大事了——」吳子聰眉頭緊皺,一方面心裡卻不禁閃過個念頭:她還真是料事如神呢。
別人都沒有能察覺出來的事,顧暖怎麼預知的?
&董回到家都沒有來得及嗎?」聽說事情經過是這樣,吳子聰眼神微暗,對對方說,「請轉告陳董,有些事,做兒子的盡力了,但仍然無能為力,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得想著以後,如何讓死者得以安息了。」
顧暖此刻打開房門,是看著他說話。
走廊里,自動燈具,在聽見聲音時,亮起了夜燈。一點點燈光下,倒是能映出吳子聰此時此刻的表情。
顧暖是看不出來,他剛才讓人轉告陳家銘的那句話,有任何撒謊的痕跡。於是,他之前和他說的,有關自己有其它原因的那些話,倒不一定是假的了。
這些,其實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分都分了,他的事,都與她無關,哪怕是以前的事。
吳子聰放下耳邊的手機。
顧暖開口:「陳董家怎麼了?」
聽見她說話,仿佛才察覺她站在這裡,吳子聰轉過頭,看著她,神情略帶哀傷,道:「陳董的母親,剛剛去世了,聽說剛好是昨晚上發生的意外。」
陳夫人死了?
顧暖的手指,不禁放在門框上,用力地抓緊。
吳子聰看到了她抓門的那隻手,心裡自然有個疑問:怎麼?她認識陳夫人?
對,她是和陳家銘在合作,但是,和陳夫人沒有什麼關係吧。
像他,和陳家銘都成合伙人了,照樣都沒有見過陳夫人的面,更不知道陳夫人長什麼樣子呢。只知道,陳家銘似乎對於家人的事都漠不關心的,幾乎從來不在外面提起,她又是怎麼知道陳夫人的?
一連串疑問似乎帶了某個答案,閃過吳子聰心裡,但是,他臉上不露聲色。
顧暖那口氣,同時也緩了過來,提出質疑:「意外?什麼意外?陳夫人是在自己家裡突然過世的嗎?」
&不知道具體原因,報消息的人沒有詳細說。」吳子聰邊說這話邊觀察她的表情。
顧暖犀利的眼,早瞄到了他探究的眼神,說:「陳夫人的身體健康向來良好,要不然,像陳董這樣的孝子,早回家孝敬老母了。你大概不知道吧,陳董當年入長達董事局,都是因為自己父親臨終前的囑託。」
看來,她了解陳家銘的情況,確實比他多的多,說明,她和陳家銘的關係之深,甚至已經深過他了。不知為何,意識到這點,竟然讓他感到微微的吃味了。
&有想到,你對陳董了解這麼深。」
怎麼聽他這話里有些酸溜溜的口吻。
顧暖冷笑:「做生意的朋友罷了。這都是拜某人所賜,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要真正了解一個人,要是真不去了解他的家裡以及家裡人的過去,還真難說。」
這話里肯定是在說他了。吳子聰兩隻手插在褲袋裡,有些悻然。
走廊那頭,鍾巧慧小姐突然間從自己房間裡探出個腦袋,對著他皺鼻子:「你半夜三更不睡覺,凌晨起來在人家女人房門前面徘徊,是要我們叫警察嗎?」
吳子聰張了張口:「沒有,我這只是和她一樣,擔心陳董——」
&麼了,陳董?」鍾巧慧這麼一聽,走出自己的房間問。
由於幾個人說話,聲音自然都大了。因此,樓上樓下,都知道發生事情了。
不會兒,更確切的消息傳來,說是陳夫人其實是被蕭淑蘭殺死了。
包括章三鳳、展大鵬等人,都不由感到意外和驚詫不已。
這蕭淑蘭發什麼瘋?再是怎麼事兒都好,何必去殺人呢?而且殺陳夫人幹什麼?她和陳夫人或是陳家人有仇嗎?
之前,蕭淑蘭不是還找過陳家銘合作?
不管怎樣,這下,蕭淑蘭被警察抓住,去坐了監獄,長達真的是,沒有人掌管了。
要指望蕭家老三蕭淑菊頂替蕭淑蘭,虛假當下長達的總裁穩定公司內部,恐怕都難。顧暖皺著眉頭,很清楚老公這幾個姐姐的本事和能力到哪裡去。
蕭淑梅、蕭淑蘭,都屬於霸氣類的,繼承了蕭鑒明的霸氣,因此確實能鎮住長達內部的場子。至於蕭淑菊和蕭淑珠,可能因為從小在蕭家裡就是當小的,這種霸氣是沒有的。讓她們當總裁,形同扶個阿斗上位,無濟於事。
這點,蕭淑菊和蕭淑珠都有自知之明,所以才說不當大的出來爭家產。
蕭淑蘭再怎麼不好,好歹能充充場子,讓公司里不至於混亂起來。
群龍無首,如同一盤散沙的話,哪怕是再大的公司,好比一個大軍突然沒有了將軍坐鎮,隨時都可以發生四分五裂的狀態。部門各自為營,公司員工人心散渙,一旦消息走漏,公司股票直線下降,公司高管再連接離開的話,那這家公司真的是完了。
一艘大船顛覆,不過也是寸秒之間的事。
顧暖事不宜遲,對鍾巧慧他們說:「準備準備,馬上進行收購工作,爭取今天之內完成所有工作。」
她不可以讓老公家族的公司,被那隻發瘋的母老虎給毀了。
其他人馬上也都明白了她心裡的顧慮是什麼。確實顧暖的想法是對的,沒有錯。必須儘快採取措施,否則弱點爆出來,再被他人有機可乘的話,他們哪怕事後再接手,長達分分鐘鍾,都一樣有可能一蹶不振了。
在陳家
保姆他們等了半天,見陳家銘一直坐在陳夫人的房間裡不出來,倒也真擔心起來了。畢竟,這人都死了,後事總得辦的。屍體放久了,都會發臭的。
於是,保姆拿著個電話,走到了房門口,敲了敲,道:「少爺,有個電話——」
裡頭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保姆這都愁了眉頭,只得繼續說,但是口氣已經沒有一點信心,道:「是個自稱姓顧的小姐——」
沒有想到,這時房間裡傳出聲音了。是腳步聲,臨近到房間門口。
陳家銘低啞的聲音,模糊地說:「把電話給我。」
保姆立馬把手裡的電話,從打開的門縫裡塞了進去。
陳家銘看清楚了是自己落在客廳的手機,顧暖打來給他的,自然是視頻電話。
他走到一邊,在昏暗的地方,接通了電話。
從顧暖那邊,似乎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眼看都是他全身仿佛都浸透在黑暗裡。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陳家銘能從視頻里看見她那邊的情況,是忙碌的一番景象。
這個眾人忙得熱火朝天的情景,讓陳家銘看著一愣,仿佛是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原來自己還活著的氣息。
&董。」顧暖的聲音,從信號線那邊傳過來,非常清晰可見,帶著的是凌晨突破黑暗的陽光,那種清冷的明媚。
說這個女人冷,真的冷,至少,在他那時候,第一次在招聘會上看見她時第一眼,都可以感覺到她骨子裡透著的那絲冰冷仿佛沒有溫度。但是,說她冷中帶有柔情,卻也是不假的,像她給他沖的那杯菊花茶,不管她是不是帶了什麼目的討好他,可確實那杯茶是溫熱的,暖人心的。
想到她昨晚上的善意提醒,說真,要不是她的及時電話,可能,他都來不及見他母親最後一面了。
&的,是我。」想到這兒,陳家銘的語氣,似乎變得益發複雜起來。
&從吳董那兒,聽說了消息。在這個時候,我本該是說一句,請陳董節哀。」
陳家銘的呼吸仿佛窒住了,可能是他拒接電話拒絕見人的緣故,變成是她第一個在事發後得以對他說話的人。
至於自己為什麼其他人都不見都不聽,卻會接她的電話。
陳家銘想了想,終於想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是個答案,一個他一直以來都想不通的答案。
&什麼,比性命更重要的?」
這話,好像和眼下發生的事,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顧暖眯了下眼,回答他:「是信念。」
陳家銘全身打了個激靈。很顯然,她比他,了解他母親。
&是可笑,一個信念——」
&和其它生命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有思維有想法,不僅僅是活著而已。否則,每天,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覺得活不下去,想自殺,明明他們都能活很久,卻覺得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情願提前按下性命的終止鍵。」
陳家銘微微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她的話,說:「是為了錢嗎?」
想那蕭淑蘭像瘋子一樣跑到他們陳家來行兇,不就是為了錢。
&錯。」
顧暖對面這兩個字,讓陳家銘反而一驚。
想她冷歸冷,但是是清冷高貴的冷,怎麼,真如外面那些人經常說她的那樣,她其實骨子裡就是俗氣,就是為了錢。
&說——是對的——」
&然是對的了,陳董,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錢。你母親,是個偉大的女性,但是,也是為了錢。」
陳家銘不悅的口氣流了出來:「我母親——」
&董,為了錢不叫做俗氣。我們學金融的,都知道,金融學家其實一點都不俗氣。外面的人,再怎麼說我們金融家怎樣都好,但是我們心裡應該都是最清楚的,錢,確實和每個人的生活命運息息相關。要知道,有很多人,因為錢的問題,每天都掙扎在生活線上的邊緣。」
聽到這裡,陳家銘登時覺得茅塞頓開,明白了,不僅明白了她的話,更明白了他的母親為什麼如此執著。原來,他母親,真的不是像他之前想的那麼不可理喻。只是單純的,母親是個心腸慈善,懷抱蒼生的女性。
&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耳聽對面的聲音,視頻里他在黑暗裡的表情輪廓,都已經表現到事發前的樣子了。一如她首次在長達面試場所看見他時那樣的,深沉的,具有可怕能力潛力的年輕領導者。
&知道我這話有些殘酷,但是,我們確實沒有時間了,陳董。」顧暖頓了下,輕輕的,同時嚴肅地道,「請陳董把陳夫人的後事先往後押一天處理,如果陳董暫時沒有人手幫忙,我這裡會派人過去。如今,長達的情況非常需要陳董出面,沒有陳董恐怕真不行。長達,也是陳夫人一直守護的寶物之一,陳董應該明白。」
陳家銘對於她這話,並沒有需要詢問的地方,只要一想蕭淑蘭在這裡出了事都知道現在會是什麼狀況了,點了點頭說:「我這就去你那裡,馬上籌劃。」
說罷,掛了手機。
在離開臥室的時候,他往後看一眼。
黑暗裡,陳夫人躺在床上的樣子,依然如酣然入睡的樣子。
&你好好睡吧。有什麼你做不完的,我一定會和她一起幫你做完的。所以,你安心睡吧。」
門打開,咔一聲,人走了出去,再咔一聲,關上,沒有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