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最近茶不思夜不能寐的,擔心你的不行,哀家就不打擾你們父子倆敘舊了……」
孫太后其實明白這個時候應該是人家父子之間的名場面,自己一個老太婆不應該喧賓奪主,再說了也一把年紀了,有個位子,有人尊著,也就行了。
孫太后很是知情知趣的順便讓人把朱見深的親生母親周妃周夫人叫來。
然後是旁邊眼睛早就不好使的錢皇后,上前拍了拍朱見深的手,說了兩句祝福的話,再模模糊糊看到一行人走來,便知道那應該人家朱見深的親生母親周妃周夫人,便和孫太后一樣,知趣的離去。
說是她還有點線沒有紡,還有自己幫太子做了一件衣服,全是她自己個紡的線織的布,說是穿著舒服。讓他過兩天來取……
說這些幹嘛啊,朕好歹也是他爹,是曾經的正統皇帝,是太上皇,你這般的作態,不是讓朕難看麼?
好在太上皇朱祁鎮對於自己這個妻子還算是感情深厚,趕緊讓人攙扶著伺候著回去。
這時,朱見深也見到了,一個少女盈盈而立的跟在一個婦人身後,那婦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滿臉複雜的從後面慢慢的走上前,正好幫尷尬的太上皇朱祁鎮給解了圍。
「惠慶來,快來見見你弟弟,出息了,連你奶奶都誇他有宣宗之姿呢……」
惠慶公主走上前,施禮間低聲說道:「見過太子殿下……」
朱見深趕緊上前,把自己姐姐給扶起來,這可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姐姐,真讓她把禮制施全了,那他背後不知道被人說啥呢,順便上前趕緊給自己的親生目前周妃周夫人施禮,這才故作隨意的上前逗了那懷中的孩子朱見澤一下,卻發現這個孩子竟然牙牙學習的模糊的喊道:「哥哥……」
也不知道是笑著「咯咯」,還是叫的哥哥,但朱見深、朱祁鎮還有周妃都是鬆了一口氣,尷尬的氣氛這才緩和許多。
惠清公主看到這裡,也才放下心來,這才是一家人應該有的樣子嘛。
剛才那叫什麼啊,那氣氛連她都感覺出來不對勁呢,也真是難為他三人,竟然還能裝作無事。
一家五口就這麼簇擁著一個身材忻長的黑瘦小太子走進了慈寧宮,守護在守衛的十團營的兵卒也只是看了幾眼,沒有多說什麼,很是順利的放行了,保持了氣氛的持續。
或許是因為這個氣氛還算不錯,幾人選擇了院子中花樹叢中的一個小亭子,團團圍坐,倒也顯得其樂融融,至少朱見澤很懂事,沒哭沒鬧,自己的姐姐惠慶公主也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自己的親生母親固然是有幾分志得意滿,可終究身份現在還跟尷尬,也沒太多的作妖,至於旁邊的父皇……
朱見深一邊裝作很高興的招呼著姐姐、母親的詢問,一邊裝作無意的看著太上皇朱祁鎮,並且四處的打量著這個院落。
忽然,一個梯子若隱若現的出現在樹木的牆邊,被一些花盆遮擋了一部分。
這是,爬牆用的?
本就心虛的太上皇朱祁鎮這個時候忽然看到朱見深的眼光,眼神中慌亂了一下,便給朱見深倒上一杯茶之後,笑著說道:「深哥兒看這些花花草草的怎麼樣?」
朱見深這才正大光明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緩緩的說道:「樹不錯!」
樹?
這些樹,原來可是沒有的呢!
太上皇朱祁鎮尷尬的一笑,沉聲說道:「朕左右無事,寄情花圃園林,這才叫了人,送些花木前來,每日裡剪剪花,澆澆水,施施肥什麼的,日子過的好不快活!」
就似乎是要刻意的彰顯什麼的,朱祁鎮站起來身來,伸了一下老腰的說道:「感覺身體都年輕了許多,幹事也有勁了,深哥兒以後不妨多進宮陪陪你姐姐,你母親還有朕……」
朱見深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連連點頭稱好。
時間不久,還是惠慶公主很是有幾分擔憂的說道:「深哥兒,你是剛回京城就進宮了吧?」
朱見深點點頭。
惠慶公主想要勸朱見深回去休息,卻也知道這裡沒有發說話的份兒,只能看向太上皇朱祁鎮。
朱祁鎮裝作無奈的樣子,白了一眼惠慶公主,這才沒好氣的說道:「深哥兒,看到沒,說到底還是血濃於水,你姐姐都擔心你在這裡陪我們坐會,累到你了呢……」
「去吧,朕也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不多留你了。」
朱見深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要離開這個不知道該說啥,卻又不得不上說點啥的地方。
對著自己的親姐姐惠慶公主頷首笑了笑,朱見深起身施禮之後轉身離去。
佛堂內,對於辭行的朱見深,孫太后竟然難得起身,來到他的面前,裝作和藹可親的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才略微帶著幾分輕描淡寫的味道說道:「深哥兒啊,那王驥好歹也是你父皇請出來的,又經過了皇上的允許,現在閒在北京城,不是個事,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你可得辦的漂漂亮亮的,畢竟這王驥也算是你先帝和你父皇在位的時候,有大功之人呢……」
朱見深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便告辭離去。
走出慈寧宮,離開好遠之後,感受著天上還帶著暑氣的烈日,朱見深抬起頭,搭著手看了一眼太陽,這才搖搖頭,向著冷宮走去。
哪裡住著的是景泰帝朱祁鈺的廢后汪皇后。
和錢皇后不同,錢皇后固然是眼睛壞了,但是無論是景泰帝朱祁鈺還是太上皇朱祁鎮都是敬佩的很,嚴格說來也沒受多大的罪,但汪廢后是真真吃過苦,確當年在萬難之間還把朱見深當親兒子一般照顧的存在。
她與景泰帝朱祁鈺之間的感情,也是朱見深見識過的,現在景泰帝朱祁鈺病重,固然是住在唐皇貴妃處,可朱見深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汪廢后匯報一下,如果她沒意見,其實朱見深想把汪廢后也請到長春宮。
有汪廢后這麼一尊大佛坐鎮,他才勉強能稍微安一下心。
有些時候,道德清高之輩,便真的是震懾宵小的利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