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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雨太大了,外面都沒有獵物了。中午我們煮穠魚咸草湯吧。」
「如果沒記錯,昨天、前天、大前天的午飯都是穠魚咸草湯。」
「那咸草穠魚湯?」
「這有什麼區別嗎?」
「沒區別啊,但我們現在只有穠魚和咸草這兩樣吃的了。」少女嘆了口氣,攤了攤手。
「還有三個紅薯……」提西豐裹著兜帽坐在石頭上,手握木棍戳了戳火堆里燒得外皮發黑的紅薯塊兒,橙紅色的漿汁在炙烤中流出。
現在的時間接近正午,由於下雨的緣故兩個人起床後就被困在了這間簡陋的茅草屋裡,並且他們只有極為狹窄的活動區域,因為屋子剩下還有一半的地方也在「下雨」。
「你為什麼不修繕自己家的屋頂?」提西豐瞧了眼最西面的角落,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大鐵盆中,喧囂地像是在敲鑼打鼓。
「沒用的,這裡補好了,其他地方也遲早會漏的。」少女打開了密封的土罐,拎出了上一周醃製好的穠魚塊,「這樣也挺好,省了去外面挑水的時間了。」
夏天沒有完全過去,雨季還在繼續,提西豐望著窗外模糊的水發呆。
喝著腥氣的魚湯,睡著漏雨的茅房,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在這座全是亞獸人的村子裡生活了快一周了。
與卑賤的野獸住在一起,同吃同睡,這對於曾經的提西豐來說簡直是一件無法想像的事情。
而現在,她居然有些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剩下的拜託你啦,把它們切成薄片。」少女將魚塊洗了洗,放入鍋爐里,然後連魚帶鍋放在提西豐面前。
提西豐默默拿起桌上的骨刀,在石頭上磨了磨刀鋒。這是一周以來,她與少女之間形成的分工,因為無法出門的緣故,少女負責外出捕獵,而她負責將食物處理乾淨弄熟。
「下次可以弄些野兔飛禽之類的回來嗎?」因為常年行軍,提西豐的口味大概是她那群皇室兄弟姐妹里最不挑剔的,但即使如此,她也有些受不了一日三餐都是穠魚咸草湯的安排了。
「兔子、鴿子逃跑快,很難抓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可以試著安置一些陷阱,用誘餌和一隻鐵籠,也許就能有所收穫。」
「可是我不會,也沒有鐵籠……」少女有些苦惱地歪著頭。
「過會兒,我幫你做一個,之前有看到屋子後面好像有破舊的漁網,那個可以代替籠子。」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你知道好多啊,還知道怎麼做陷阱。」少女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毫無吝嗇對提西豐的讚美。
「是我父親以前教我的。」提西豐隨口應付道。
在兩人共同生活的這段時間裡,她和少女已經找到一種比較合適的相處模式,提西豐態度溫和了不少,她開始學著儘量忽視對方是亞獸人的事實,而少女也漸漸開始依賴起她,比如有時候會不肯睡覺,非要讓她說說人類生活的國度是什麼模樣。
一開始提西豐不敢說太詳細,她有些擔心少女會猜忌自己的身份。但慢慢的,她發現少女單純得像個孩子,基本上她說什麼對方就信什麼,毫無心機可言。即使是她隨便杜撰的謊言,少女也會認真地點頭,滿臉都是聽得津津有味的神情。
由此判斷,她待在這兒暫時很安全,少女不會出賣她,而她以後大概也有機會利用對方的善良,找到回到都城的方法。
「抱歉,我暫時還沒找到送你回故鄉的方法。」少女忽然開口道歉,「原本想去找村裡的喬治大叔,但他出海到現在還沒回來。」
「沒關係。」提西豐將切好的魚片重新扔進鍋中,加水闔蓋。她抬起頭瞧見窗台上一大捧淡黃色的小花,這些花昨天中午的時候還是盛開的,現在花瓣居然已經掉落不少了。
「這是什麼花?」
「哦,這個嗎?是茉莉花。」少女笑著回答。
「茉莉應該是白色的。」提西豐皺眉。
「黃茉莉啦。」少女走到窗台將花束捧起,「聞起來和茉莉花味道很像,但它花期很短,只能盛開一天的時間。」
「這是嬌弱的花朵。只能開這麼短的時間有什麼意義呢?」提西豐搖搖頭,她不喜歡這所謂的黃茉莉。
「為什麼沒有意義呢?不能因為時間短就否認它們曾經美麗地盛開過啊!」少女插著腰大聲反駁著。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提西豐被少女的反應驚了一下。
「它們才不是沒意義的。」少女垂下頭聲音變小,「就像我們兩個人只在一起度過很短的時間,以後等你回去,我們大概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她語氣充滿了傷感,「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已經把你當作很重要的朋友了。」
外面的雨聲嘩啦啦的響著,提西豐望著鍋中沸騰地白湯,喉嚨像被魚刺卡住,生生地疼。
門被人用力地拍打著,提西豐猛地一顫。
「是誰?」少女抹了下眼角,走向大門。
「是我,沃特。」又是幾下急促的敲門聲。
「他是誰?」提西豐滿臉戒備。
「我們村子裡的人。」少女回答。
「不能讓他發現我。」
少女點了點頭,衝著門發問:「有什麼事嗎?沃特。」
「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我們需要進你的房間說。」
「什麼事?為什麼不直接說?」少女隔著門回答。
提西豐悄悄將窗戶打開一條縫,仔細觀察著房外的情況。陰雨綿綿籠罩著整片天空,她全身上下一寸寸發涼,驚悚地發現隱秘的角落裡都有著抱著火|器的男性亞獸人。
她所在的這間茅草屋被亞獸人包圍了!
「你出賣了我?」
「我沒有。」少女滿臉震驚。
「他們包圍過來了。」提西豐離開窗戶邊,輕聲說,「外面的人是來抓我。」
「那怎麼辦?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會兒事。」少女慌了神,門外又發出了沃特讓她開門的催促,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
「你是真心想幫我嗎?」提西豐注視著少女的獸瞳問。
「當然,我想幫你。」
「我現在必須離開。」提西豐收起桌面上的骨刀,又握起立在牆角的短斧,「我需要你幫我吸引這些人的注意力。」
「好。」少女沒有猶豫,從提西豐手中接過遮掩的斗篷。
「謝謝。」提西豐臉色微微有些鬆動,「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我會回報你。」
「我叫妮娜。如果以後我們能見面的話,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斗篷下少女衝著提西豐露調皮地笑了笑,溫暖得像窗台上的黃色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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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快些開門。」沃特再次敲了敲門,見屋內沒了回音,他的眉毛不由糾結在一塊兒。
「妮娜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如果那個人真的藏在其中……」站在旁邊的亞獸人面露擔憂的神色「不會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吧。」
「直接破門進去!」沃特沒了耐性,他正打算打破面前的木門,忽然屋子的窗戶被推開,一個黑影快速地竄入了密林里。
「什麼人?!」幾個亞獸人正要舉起火|器攻擊,突然感覺身體陷入一陣麻痹中,無法抬動自己的胳膊。
「抓住她!」沃特立刻高喊著,領著所欲的人去追捕逃跑的黑影。
「沒有想到帝國之矛真的會藏在我們村子裡!還好神使大人早就安排好了人手,還有陷阱,她今天絕對跑不掉了!」
沃特才說完,只聽見砰的一聲,前面奔跑著黑影腳下踏空,正好掉入了他們事先準備好的地坑中。
「這下看你往哪逃?聖維亞帝國的殺戮公主。」沃特冷著臉,極其仇恨地俯視著深坑裡的身影,「沒有想到吧,你有一天會狼狽地困在我們簡陋的陷阱中。這是你殺死列兵埃文報應的開始,接下來我們會好好招待。分屍,砍頭,還是活埋?呵,我感覺任何狠辣的手段都無法解除你對亞獸人犯下的那些罪孽。」
「你……說埃文被殺了?」坑底的黑影發出了顫抖的聲音,「沃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哥哥怎麼了?」
沃特愣了愣,用長劍小心掀起那灰撲撲的斗篷:「妮娜!你怎麼會在這兒?」
「哥哥……死了……真的嗎?」
「埃文……埃文他光榮戰死。」沃特的聲音無比悲痛,挪開眼神,自責讓他無法正視妮娜的眼神,「殺死他的罪魁兇手『帝國之矛』提西豐還沒有抓到,我們沒能給他報仇。」
「怎麼、會這樣?」斗篷被徹底掀開,妮娜僵硬地抬起頭,雨水打在她慘白絕望的臉蛋上,整個人脆弱得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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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雷光刺穿了重重雨幕,提西豐手握著短斧,趁著無人注意草屋的空隙,用盡全力沖入了對面那篇茂密陰森的樹林。
雨水滑過她冰冷的肌膚,勾畫出她的面龐上清晰的線條。
雖然那位名叫妮娜的亞獸人少女幫她引開了視線,但是危機沒有真正解除。提西豐清楚這種伎倆很容易戳穿,那些亞獸人追兵很快就如聞到血腥味的狼狗緊緊跟上。
「不要讓邪惡的公主逃跑了!」野獸的怒嚎隔著重重雨幕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提西豐真的有些累了,她望著面前攔住去路的河水,緩緩停下了急促的腳步。她無處可跑,即使想發設法地渡過眼前的河水,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逃到哪裡。
是的,她輸了,就算苟活下來,也還是徹底輸了。她率領著整個國家的精銳力量,自信滿滿地前來征伐這片土地,誰想卻迎來了自己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慘敗。
這場決戰她缺了些運氣,同時也低估了一支種族瀕死前爆發出來的戰鬥力。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就像老師說的,她領著一群人上了一條沒有結果。只有死亡的歧途。
人類、亞獸人……她是怎樣變得如此偏執的?
她記得自己最開始的動機是報復,後來慢慢地就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似乎在推著她的後背往前橫衝直撞。
她在做什麼……她犧牲了那麼多到底得到了些什麼……
提西豐心裡升起了一絲空蕩蕩的迷茫感,她幡然回想自己的一生,發現到頭來自己什麼價值都沒能留下。
「提西豐殿下,我們又見面了。」有人淡淡地開口。
「是你。」提西豐循聲望去,瞧見佩戴金色面具的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像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