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百姓皆知長公主幽居曲安寺十數載,但這十數載卻無人敢來此拜訪長公主。
不僅是因為她身份高貴,更是因為當今聖上至今都未來見過她。
無人能猜透聖意,便無人敢擔著冒犯聖上的風險來拜見長公主。
「在下無名,求見長公主!」
因為長孫這句話,武清險些當場退走。
求見長公主?你什麼身份就敢拜見長公主!
曲安寺這些年因為長公主的原因,經費從未短缺過,平時接待香客自然也就不頻繁。
而接待的香客不是大家閨秀,也是豪門權貴的婦人們。
像今天這樣主動上門,還是幾個形象古怪的年輕男女甚是少見。
開門的小尼姑並沒有表露出高傲,反而有些侷促的說道:「這位施主,曲安寺沒有長公主」
長孫一陣疑惑,但隨後便明白了小尼姑的意思。
一入佛門深似海,從此紅塵無故人。
進了佛門便是遁入空門,便要了卻身前功名。
所以曲安寺內沒有長公主,只有曾經是長公主的
可是長公主的法號是什麼,長孫不知道啊。
這把長孫有些難住了。
見長孫為難,小尼姑笑了笑說道:「施主是想拜見清定師叔?」
「對對,勞煩小師父通報一聲。」
待小尼姑進寺通報後,武清才趕忙將長孫拉到一旁。
「你說的見故人是長公主?」
長孫不置可否。
武清不相信的看向身旁的其他兩人。
見唐語嫣沉默不語,小船則顯得無所謂,似乎對長公主的身份並不感冒。
「你們都知道?」
武清向著二人問道。
二人同樣擺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武清有些懵,這三個看起來從沒到過帝都的傢伙,竟然一進城就要見長公主?
真是痴心瘋
還不等武清發表意見,剛才那名小尼姑去而復返。
「施主請回吧,清定師叔不見客。」
小尼姑年紀不大,看起來與初黎年紀一般,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有著異於常人的靈性。
得到回覆的長孫並沒有立馬退走,反而上前一步,微笑著說道:「剛才在下唐突了,都沒有來得及請教小師父法號。」
小尼姑顯然在寺門內屬於年紀最輕的一輩,此時被長孫一口一個小師父叫得有些羞澀。
「貧尼法號明鏡。」
「明鏡、明鏡心明如鏡,所以雙眼才能如此靈慧清澈。」
長孫品著明鏡的法號,不由發出稱讚。
明鏡被誇得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長孫並無調戲之意,只是想與明鏡拉近些關係好辦事。
緊接著長孫從袖中掏出一物,雙手捧著遞給明鏡。
「還請明鏡小師父再跑一趟,將此物交給長公主不,是清定師叔。」
明鏡看著長孫手中之物,眼神中露出疑惑。
此物呈圓柱狀,比小臂稍粗,只有小臂一半長短,奇特的是它呈環形、螺旋的結構。
正是夢境中長孫鍛造的「減震器」。
明鏡遲疑沒有接過此物,但在長孫真誠的目光下,她還是猶豫著伸出手將它接過。
羞澀的明鏡被長孫盯得有些招不住,於是只能同意了長孫的請求,再次返回寺內。
只是關上寺門後,明鏡才反應過來。
此人有信物,為什麼第一次不拿出來,還要害
自己再跑一趟
想到這裡,明鏡感覺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於是對著寺門張牙舞爪,做了個鬼臉。
但善良的本性還是讓她又乖乖將信物拿給了清定師叔。
明鏡走後,武清好奇的湊上來問道:「你給她的是什麼東西?」
長孫故作神秘的沉默不答。
武清見得不到回復,拉不下臉繼續追問,於是裝作滿不在乎的嘲諷道:「隨便拿出來個物件就想當作信物面見長公主殿下?真是」
只是不等武清說完,曲安寺的寺門再次打開,明鏡去而復返。
「施主請跟我來,清定師叔有請。」
長孫瞟了眼武清,武清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曲安寺內環境幽靜,風景怡人,空氣中縈繞著尼姑們吟誦經文的佛音。
長孫等人在明鏡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別院。
這裡雖然仍在曲安寺內,風景也與周圍一般,但氛圍卻大不相同。
從別院內傳出的並非佛音,而是悠揚的琴瑟聲。
明鏡走到別院前止步,像是裡面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眼神略有懼怕,動作略顯侷促。
「施主,清定師叔就在裡面貧尼告退了。」
說著明鏡便不等長孫告別,匆匆離去。
長孫收回目光,輕叩別院的院門。
沒一會兒,院門打開,迎接的女子雖然也是身穿海青,但卻是被改過的僧袍,比起院內尼姑們穿的海青,更顯腰身。
「公子請。」
沒有多餘的話,兩名侍女前面帶路長孫等人跟在後面進了別院。
看著前面看似尼姑,實為侍女的女子,再聽著院內與佛音顯得格格不入的琴瑟聲,武清忍不住皺了皺眉。
雖然武清看起來是個愛慕虛名的公子哥,但其實一直受師門管教的他觀念中十分注重身教禮儀。
此時院內的景象表明長公主在這樣的佛門淨地並非靜修,反而更像是來避暑的。
眾人被侍女們帶到別院的會客廳,稍坐了片刻長公主便走了進來。
只見會客廳的主座並沒有寺內常用的蒲團,而是一張軟榻。
令眾人感到奇異的是,軟榻之上還有一張懸空的飛毯。
長公主身穿白灰色海青,一襲長發並沒有如寺內尼姑那般束在帽子內,而是隨意的用一支青色髮簪別住。
長公主來到主座的飛毯前,直接坐了下去,整個身體半臥進飛毯內。
眾人看到這一幕後,都感到一陣驚奇,只有長孫眼神略顯複雜。
長公主身邊的兩名侍女抬來屏風,欲要擋在眾人面前。
長公主抬抬手示意不必了。
「誦讀經文實在無趣,但倒是好過普惠師太在我耳邊嘮叨」
長公主伸了個懶腰,不顧眾人的感受,直接出聲抱怨道。
與十幾年前相比,長公主不僅沒有衰老的跡象,身上反而多了一分平靜祥和,少了一分身居高位的距離感。
武清看著面前美得不可方物的長公主,心中想的則是傳言長公主幽居曲安寺,整日鬱鬱寡歡,已然變成了個黃臉婆。
如今看來,傳言大部分不可信。就像如今帝都城內傳得甚囂塵上的無名符師與自己的秘聞。
長公主稍稍坐起身看著座下的四名年輕人,眼神中含有笑意的點評道:「武清,帝都府內雪藏十數載的內門弟子。嗯,你算得上是帝都府拼上未來數十年宗門氣運的豪賭了」
武清雖然這些年聽過盛讚無數,但被長公主這般稱讚依舊有些受寵若驚。
長孫看了眼起
身行禮的武清,知道了萬法不侵秘密他能夠猜到長公主所謂的「豪賭」是什麼
賭對了,武清進入凡者境那天便是能夠越級挑戰的頂尖存在。
賭錯了,武清就是個連修煉都做不到的廢人
長公主看著謙卑起身的武清,即使是她也不由的感慨這一身肌膚真是完美無瑕。
「你或許不知道,當年為了爭你我還專程去過帝都府」
武清聽聞此言,頓時緊張了幾分,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
長公主擺擺手,示意不用緊張。
「當時是想把你要來做***兒子結果沒成,只能說我倆沒有母子的緣分。」
武清看著面前雖然年紀確實能做自己母親,但容貌年輕到像個姐姐的長公主,頓時一臉尷尬。
長公主說完後便沒再看武清,而是轉頭看向唐語嫣。
「語嫣,很多年不見了。上次抱你時,你還只有這麼高」
長公主用手比劃了比劃,表明上次見唐語嫣時,她還只是個小孩子。
唐語嫣面無表情的起身行禮。
「拜見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擺擺手。
「見姑姑不用這麼生分。」
聽聞此言,唐語嫣表情出現了一絲複雜。
而一旁的武清和小船則有些震驚。
他們當然不相信唐語嫣「小燕子」的身份,但沒想到她竟然是皇室成員。
唐語嫣複雜的神情一閃而逝,再次恢復了略顯冷漠的表情。
長公主見此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將目光轉向戴著斗笠的小船。
只是長公主竟罕見的神情嚴肅了幾分,身體也不由坐直。
「平陵州派你下來又是作何打算?」
長公主語氣沒有了之前那如長輩般的和善,甚至有了一絲審問。
小船起身,雖然看不見其神情,但聽其聲能夠感覺到那股不卑不亢的氣勢。
「長公主殿下多慮了。平陵州隱世不出,與外界多年無溝通,師門這次派徒弟行走九州,只是想看看多年未歸的故土」
長公主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說道:「那就請天下行走遊歷九州就好,不要行過多不義之事。」
長公主的一番話讓眾人震驚不已,沒想到同行多日的夥伴竟是在大陸引起軒然大波的平陵州天下行走!
唐語嫣震驚的看向小船,不,應該是平川,沒想到這個猥瑣男的真實身份竟是天下行走。
平川行禮後坐回座位,看著唐語嫣有些震驚的目光頓時感覺自己揚眉吐氣了一回,下巴不由的上揚幾分。
只是感受到平川挑釁意味的唐語嫣毫不客氣的揚揚拳頭,讓其一秒原形畢露。
長公主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長孫身上。
只見她神情緩和了下來,並帶著一絲玩味。
長公主再次慵懶的臥了回去,並用白皙青蔥的手指撐起額頭。
「好久不見。」
只是簡單四個字,但武清等人卻聽出了區別。
不同於對武清時那份長輩對晚輩的欣賞,也不同於對唐語嫣時的那份血親間的親切。
長公主對長孫更像是一份友人間的熟絡
長孫仍然如初見長公主時那般規矩行禮。
「拜見長公主殿下確實有些時日不見。」
對長孫來說,秋狩之亂的那場夢境只是前些時日經歷的事,但對於長公主來說卻不是
「準確的說是十一年了。」
長公主的回覆讓武清等人為之一振。
能
夠讓長公主給出準確時間,足以證明長公主與長孫關係不簡單。
但只有長孫知道,長公主之所以能夠將時間記得如此清楚,並非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那場秋狩之亂。
這也說明長公主在曲安寺內過得並不舒心
長公主收起追憶的神情,眼神重新玩味。
「我現在應該稱呼你無名符師?還是旺財?」
「噗旺財」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