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錯在哪裡,薩妮婭清楚的知道。
一名優秀的指揮官應該全力避免任何的賭博心理,步步為營,頭腦冷靜的只面對戰場上的基本事實。
這是能夠贏得勝利的最基本條件:不試著去創造奇蹟,而是將手頭的兵力理智地用在它們該在的地方——薩妮婭做到了,但這也是她錯誤的開始。
她的根本性錯誤在於大局觀,上一世和這一世都未曾成為什麼真正意義上的『軍團指揮官』的我們的黑髮少女即便軍事素養相對正規軍軍官而言都要優秀許多,她也更加適合去當一個帶兵突擊的中隊長之類的,引領一支隊伍去和敵人搏殺。
缺少經驗,看不到更大的局勢的薩妮婭在面對那位有名的斯特·尤法吉爾時一敗塗地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正常的。
——情報和兵力方面的不足確實是一個重要的原因,然而就好像那位有名的詩人在他的詩集裡頭比喻的一樣:兩名犯人從鐵窗看向外面,一個看到了星星,另一個看到了泥地。
即便是在擁有對等條件的情況下,讓薩妮婭去和那位斯特·尤法吉爾博弈,情況大概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所謂錯誤方向的努力等於徒勞無功這一點我們的黑髮少女可以說現在是清晰明了,但這場戰鬥的失意也讓她在某些方面有了許多的進步。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伴隨著巨大的傷亡卻是讓薩妮婭變得再一次冷靜了下來。
自己有些自滿了,她想。
重生歸來帶著豐富的軍事經驗並且在這之前不論小隊還是個人的戰鬥當中都進行了出色的發揮——即便是頭腦一向冷靜的薩妮婭,也不由得有些飄飄然,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這次的戰敗確確實實地像是一個耳光把她給扇醒了——她什麼都不是。
就算比其他人稍微優秀一些,那也不是可以驕傲自滿固步自封的理由——女孩的眼界開闊了很多,這件事就好像是寒冬之中帶冰的刺骨冷水澆在她有些發熱的頭腦上,讓薩妮婭再一次明白了自己有多渺小。
——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因為當薩妮婭的頭腦冷靜下來的時候她看到了許多之前沒有看到的東西。
——這就引出了現如今的這一幕。
暴風雨要來了。
薩妮婭伸出手,白皙纖細的手掌接住了一滴自遠天之上落下的雨水。
遠處電閃雷鳴。
大雨對於他們這一邊而言會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因為視線會因此變得極為糟糕,守城用的武器的發揮會變成一個極大的難題——但薩妮婭卻沒有顯示出灰心喪志的模樣。
——在經歷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之後不到30分鐘內我們的主人翁以驚人的速度蛻變了。
她變換了思維方式,試著從敵人的方向看這整件事,試著從更大的局面找尋出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然後謝天謝地,她找到了。
答案源自於之前坑了她們一把的那些巫師——很可能出自初墮者然而我們的薩妮婭並沒有任何可以向那些士兵證明的手段並且即便她想方設法找到了證明的方法以那位斯特·尤法吉爾在眼下展示出的才能很可能也會被對方輕而易舉地化解但她依舊——
學到了戰略層次的思維方式。
地形。
——就好像我們前面說過的,第一城牆到第二城牆的這段距離,使用的是泥土地。
在軍事的歷史上,曾經有過一場著名的慘絕人寰的戰役叫做『托姆河戰役』,發生在德索拉和西斯京的交界處,位於跨越了兩國邊境的被他們都譽為母親河——實際上,『托姆』這個在西斯京和德索拉的語言當中就都有『誕生之地』的意思。
河流附近泥濘的沼澤,加上大雨連天的天氣讓整片土地都變得難以前進。
任何的指揮在這種情況下都是徒勞無功,雙方的士兵被切割成了無數的細小戰團。指揮官們在這片區域內徒勞地投進了兩個王國的兵力,最終造成的結果是那邊的死屍多到整條河流都被污染了而卻沒人贏下戰鬥——這進而引發了位於河流下游的斯齊亞王國歷史上著名的『大惡臭』事件。
熟讀歷史的薩妮婭不可能不知道這場戰鬥——只不過之前一直致力於將對方攔在城外的她連想都想不到因為財政考慮而沒有進行任何石板鋪張的這八公里的泥地距離還可以這麼用。
「預備!!」
指令的聲音在依舊存在一些狼藉和廢墟場景的第二城牆頂部響起,所有的火炮手們用極大的力氣旋轉著機械的轉輪,緊接著三名副手抬起了炮彈,互相配合著打開了後倉蓋準確地一下子塞進去之後用力關上,扭動把手鎖定。
「第一發,距離偵測!」
「點火!」士官們大聲呼喊道,淅瀝瀝的小雨開始點點閃現,遠處電閃雷鳴,數秒之後轟隆的巨響傳了過來——而用粗壯的連雨水都無法澆熄的火把點燃了弩炮前方滴著油脂的箭頭以後,高舉紅金相間信號旗的士官們將手臂抬到最高——緊接著「唰——」地一聲落下
「發射!」他們喊道,而數以百計的弩炮從整整一段長達數公里的城牆上發出接連的結構撞擊聲緊接著在夜空之中劃出了一道極為明顯耀眼的火雨——
「角度修正,正三十三度」
「確認指令,一號至十三號炮負責目標區域確定,瞄準角度調整!」
機械搖動和撞擊的聲音持續地迴蕩在所有的城牆上,雨水打在厚實的金屬表面上四濺成無數細微的水花——薩妮婭站在城牆正中央的位置,與旁邊的自己的部下和夥伴一起將防雨披風的兜帽戴了上去。
「角度調整完畢!」以不是十分標準的通用語喊出的話語是這一段時間來地獄訓練的結果——士兵和傭兵們有些些許的顫抖,他們進行了無數次的火炮調整和炮彈裝填的訓練,然而真正開炮的時候一切感受仍舊截然不同——
他們長長地吸氣,吸進帶著濃重水汽的冷冽空氣。
他們又長長的呼出,讓自己體內溫暖的氣息在因為下雨而變得寒冷的空氣之中形成淡淡的白霧——
「開炮!」
站在城牆正中央的薩妮婭舉起了手,旁邊的山羊鬍子軍官立馬隨著她的動作高聲大喊,緊接著由魔法擴音裝置所有的炮手都知道了他們的少女指揮官的指令——士官們回過了頭,動作之迅猛以至於兜帽上沾著的雨滴都隨之被甩開。
「發射!!」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站到了火炮三米多遠距離的炮手捂住自己的一隻耳朵的同時狠狠地拉動了繩索——連接在底部的機巧裝置通過一系列的變化改變了又改變然後在不足一秒的時間內擊錘重重地敲打在了炮彈足足有人臉大小的底火上——
「轟!!」
飛射而出的炮彈帶著夜空之中清晰可見的巨大火光沖天而起——緊接著按照它預定的軌道旋轉著以極高的速度朝著已經被雨水些微澆濕的地面瘋狂地落下。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轟!!」
炮彈落在了空無一人的整整6公里的城牆範圍內,靠近第一城牆的那些依舊在剿滅敵軍殘餘部隊的西森克家族軍人陷入了呆滯——
「這些傢伙在逗我們嗎」
「他們往哪打的?」
「矮人都能比他們打得更准——」無數的喃喃細語在西森克家族的人當中迴蕩著——對方肯定是腦袋秀逗了,瞄準的方向徹頭徹尾的出錯。
他們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而站在城牆上的我們的薩妮婭則對下方造成的效果掛起了一絲不算笑容的笑容。
「告訴他們接著來,再來三輪的炮擊,按照固定的角度」
她如是說著,然後回過了頭,看向山羊鬍子指揮官和南兩人。
「去告訴我們自己的軍隊做好出城迎擊的準備」她如是說道,而山羊鬍子軍官和南都點了點頭——是的,出城迎擊。
在登上城牆從哨兵的口中得知了西森克家族這一批派出的拉『的巨盾足足有四十二台以後我們的薩妮婭就迅速地計算出了以現有的火炮最為樂觀的估計他們也只不過能夠在對方接近之前幹掉那麼二十來台。
如果再算上飛龍的襲擊造成的混亂的話可能連這個數據都達不到,而一旦這些傢伙進入了火炮的死角開始對著城門攻擊的話——那麼失敗就僅僅是時間的問題了。
解決之道源於她被開拓了的思維——
既然步步為營式的小心謹慎只會讓自己步入失敗的話,那麼不妨博一把。
——火炮的地毯式轟炸就是第一步,正如同之前那些巫師使用重力衝擊改變地形一般,更為強力的大口徑火炮或許無法直接擊破數十台聯動起來的拉『的巨盾……
但是如果換位思考的話,長距離行軍的西森克派系軍人最為害怕的恐怕就是惡劣的地形。
薩妮婭的眼神變得細長又冷冽起來,正如這逐漸增大的翩然細雨。
——她要在西森克家族的軍隊和自己的城牆之間,再現出托姆河戰役的泥濘環境。
深不見底的彈坑,崎嶇不堪的地面加上——「咔擦——」
一道驚雷在少女的身旁直劈而下,緊接著毫無徵兆的原本的細雨變成了狂風暴雨,雨水擊打在隔著防雨斗篷的她的頭部都有切實的衝擊感,而感受著迅速下降的溫度,薩妮婭輕聲開口說道。
「那麼,你會怎麼接下這步棋呢,斯特·尤法吉爾」
「面對攻城機無法前進的泥濘又崎嶇的環境」
……
R:是不是該求下推薦……好想上強推啊(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