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開的光是代表死亡的鮮紅色。
絢爛的如同搖曳在死者之國邊境的紅色曼莎珠華。
——為你帶來無法抵擋的死亡。
時間被禁錮住了。
正規軍士兵;士官;軍官;傭兵;洛安人。
所有人的臉上僅僅剩下唯一一種情感——它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來,傭兵和一部分的士兵是瞪大了雙眼表情扭曲地在奔跑過程同時回過頭看向身後;而洛安人和一些經驗更為豐富的士兵則是冷汗淋漓並且有些發白——
「人類最原始,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
「而最原始,最強烈的恐懼」
「——源自於未知」
臉龐隱於兜帽之下隱隱可以看見下巴有著很大燒傷的這名男子用如同一位舊派作風的學院教授一般的語氣輕聲說道——在其他所有的人都被宛如靜止了一般展現出千百種姿態的瞬間,他輕輕地打了一下響指。
「咔——轟!!」
五枚籠罩了整整一千人範圍的廣域猩紅八角星法陣發出了有如雷霆直擊山石一般的粗重聲響,緊接著散發著淡紅色光輝外形像是放大了十倍的長矛一般的數以千計的光柱從那裡急射而出——
「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仿佛西斯京人據稱來自斯米亞人的上古神話傳說當中的雷神手中巨錘落下的場面一樣——地面發出低沉的悲鳴——被擊中範圍內的士兵和傭兵就好像是面對面直直地被蠻魔砸了一下——盔甲與武器扭曲和變形而破損的骨頭和內臟隨著鮮血四溢在空氣之中——
緊接著,大地開始了顫動。
「轟——轟——轟——轟——轟——」
城牆上的洛安人只感覺到自己的腳下發生了極大的震動——緊接著他們發現城牆上多重穩定法陣的光芒不知何時已經全然散去,失去了對魔法抵抗能力的城牆就像是十幾個世紀以前的落後產物一樣在高階法術面前沒有任何的防禦能力而在城牆上剩下的一千多名洛安勇士當中的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
「咚——咔——轟!」
重達半噸的巨石沖天而起——緊接著朝著人群直直落下。
鮮血四溢,數千人規模的戰場從靠近城牆的方向開始了崩潰——大地在悲鳴,泥土塌陷,下方的基座被法術摧毀的第一城牆從底層開始像是被人抽掉了關鍵一塊的積木堆一樣層層塌陷——守城的洛安人想要逃離,但一切已經太遲,太遲。
「跑!!該死的!!離開這個鬼地方!!」
聲嘶力竭的話語在無數的地方被吼出,不論是西森克一方還是奧佛龍一方都沒有任何一名士兵想要接著纏鬥下去——
但讓我們把鏡頭移到早在法陣運轉之前就開始拼命逃跑的我們的薩妮婭身上——黑髮少女緊咬牙關小小的眉毛皺在一起分都分不開顯得極為憤怒——這可不像她,至少不是平常的她。
「到底發生了什麼,薩妮婭!」米拉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她能感覺得到地面下方有些什麼東西似乎在蠕動一般,本就不甚結實的泥土在某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凹陷——覆蓋了整個混亂戰場的這一片區域地形都出現了改變以至於她們這一行人的隊列都被打亂了好幾次——
但這仍舊比她們身後的景象要好得多,從剛剛那聲巨響來判斷的話。
恐怕第一城牆已經產生了崩塌——
「我們中計了」薩妮婭的牙關咬得咯咯響,被包括庫林漢在內的一百多名洛安人和傭兵環繞的她們一行人在一片混亂之中迅速地前進著——路上不時有己方的士兵加入這個行列,而一名不知死活的士兵還想要上來找她們的麻煩,被充當前鋒的依琳直接一錘子砸爛了半邊的臉龐緊接著一腳踹飛。
「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西森克家族的人從來都沒有打算要靠兵力奪下第一城牆。」她如是說道,而薩妮婭話音未落從內城區的方向傳來了即便幾公里的距離加上混亂的局面都可以清晰聽見的戰爭號角的聲響——
「嗚嗚——嗚嗚——嗚嗚——」
雙短,三次循環。
這是奧托洛的軍用旗號。
意味著敵軍傾巢而動了——
「正規軍擊破大門與我們陷入纏鬥還有其他的所有都僅僅是在給那些該死的巫師爭取時間,讓他們能夠足夠靠近城牆從而使得法陣無效化。」她一劍朝著前方刺出,將一名試圖攔截這隻已經壯大到兩百餘人的隊伍的士兵刺了個對穿,緊接著一腳踹開。
「等到城牆的抗魔法陣失效以後他們就直接使用規則法術解決它,一併以我們的這些兵力在內……」薩妮婭放緩了腳步,他們已經逃離了法術轟炸的零點區域①,現如今的目的是儘可能地挽救己方的軍隊。
「我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西森克家族的人對你們的存在真的一無所知……」薩妮婭搖了搖頭,對著庫林漢嘆了口氣,而臉上全是血污的洛安人頭目沉默不語——這場戰鬥當中他少說也已經損失掉了3000以上的同族,對於人口基數本就不算特別龐大的洛安人來說可謂元氣大傷。
「他們早就預料到我們有這一支援軍,會奪下第一城牆這件事也已經被看得通透……」
「對方的指揮官選擇了放長線釣大魚,故意使用自己的部隊吸引我們甚至還派出龍騎士重創我們的陣列……」她咬緊了牙關,終於逃出了法術的影響範圍,這一段的地面已經開始變得平坦起來,周圍的洛安人和傭兵開始組成陣型呼喚著己方友軍的加入並且和附近的正規軍士兵搏鬥——而米拉皺了皺眉,貼著薩妮婭的背她輕聲開口。
「可是我仍舊不明白這一切的意義?他們如果加大力度的話擊潰我們完全不是問題,為何要這樣把自己的士兵都給搭上……」白髮的王女殿下雙眼深處有著一絲絲的惻隱,回過頭剛好看見這一絲光芒的我們的薩妮婭勉強地露出了一個苦笑。
「因為他們想完全吞掉我們這一批的兵力」她說道,緊接著反問米拉。
「如果你是我,如果你是我們這邊的指揮官,當你判斷出己方不可能守下城牆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她問,而白髮的王女殿下皺了皺眉,然後又鬆了開來。
「……我會選擇撤退到內城區」
「——的確」薩妮婭點了點頭,擠到外頭的依琳和向日葵兩人似乎發現了什麼,她們招了招手,黑髮少女抬頭,看見沾著不少灰的北從那邊鑽了過來,她對著對方抬了抬小下巴,緊接著對米拉接著解釋道。
「西森克家族的指揮官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他選擇犧牲自己的一小部分兵力纏住我們同時讓巫師使用廣域的轟炸型法術……在這種廣闊的地形這幾乎就是絕殺技了,並且因為雙方混戰的原因我們連逃都逃不了。」薩妮婭咬緊了牙關,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地顫抖著。
「就算能夠避開法術的直接攻擊,這也還不是結束,他們的目的是改變環境讓我們陷入徹底的混亂和無秩序——我是說,連有序的撤退都做不到那樣的……」
「真是……」
「呼——」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而從外圍來到了靠內部分的向日葵和依琳還有北三人迅速地靠到了她和米拉的身邊——薩妮婭平復了自己的怒火,然後接著說。
「真是優秀啊……斯特·尤法吉爾」
「犧牲了自己手下的士兵然而他們仍舊有充足的預備役,而截然不同的是我們這一方損失了這些兵力卻是元氣大傷。」薩妮婭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們一行人面前不遠的地方似乎終於變得平靜起來,泥土地面下方結構被打亂因此塌陷與變形產生的煙塵讓整整兩公里的範圍內都變得模糊不清。
喊殺聲和慘叫聲、哀嚎聲在那裡頭不住地迴蕩,就好像地獄再現於人間一般——遠遠的,透過漫天的煙塵依稀可見的城牆已經有足足數百米的距離變得空蕩蕩的——幾台依舊燃燒著滔天大火的拉『的巨盾透過煙塵將那一閃一閃的光芒在黯淡的夜色下投到薩妮婭她們所有望著那個方向的人的視網膜表面上——
場面混亂,但卻帶著一股詭異的寧靜。
——這不會持續太久,薩妮婭想著。
「嗷——吼——」
龍吼聲遠遠傳出,緊接著是響亮不輸給內城區那座巨大號角的聲音——
「嗚嗚嗚————」
「撤退吧,庫林漢先生」薩妮婭轉過了頭,她們一行人堪堪逃離到了邊緣,更往裡去許多的士兵和傭兵似乎在混亂之中仍舊在搏鬥——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即便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裡頭還有數千名從魔法當中倖存下來的己方人員存在,但城牆已塌,沒有任何掩體可以阻攔加上混亂的局面他們只能是成為城牆外面西森克援軍的刀下亡魂——
這是屬於指揮官必須擁有的冷血。
在這種時候想要不拋棄任何一個人的話只能是把自己也給葬送進去——因此連依琳這個信奉不論生死都要帶自己的戰友回家的卡密西亞人都沉默不語——庫林漢握緊了拳頭。
他看著薩妮婭,眼神之中有著隱忍的憤怒甚至是仇恨——
可他還是鬆了開來。
這名身材高大的洛安人前線指揮官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抿著嘴唇沉默不語,最後出了口氣。
「我們撤……」
他如是說道,而在薩妮婭的眼中本就一頭白髮的庫林漢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一樣整個人都變得灰敗起來。
「——啊!」她顯得有些煩躁地咬緊牙關重重地甩了一下手臂——薩妮婭很少表現得情緒過激,因為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她都能讓情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這一次呢?
就算有著兵力、情報等等諸多的不足之處存在,真正決定了敗局還是她這名指揮官。
她犯下了錯,沒能讀懂對方真正的意圖沒能事事先對方一步反而是被對方掌握了主動——而這數千近萬將生命託付給自己這個指揮官的士兵的生命就這樣被白白葬送了。
「別對自己太苛刻,薩妮婭……」米拉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熟悉自己友人的她自然明白此刻薩妮婭的心中是有著千般的自責——可誰又能怪她呢。
她拼盡了全力。
然而仍舊一敗塗地。
一名優秀的指揮官應該做到的東西薩妮婭沒有做到——從始至終她讀到並且應用反應的全都是對方展現出來的表象——她就像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被送進了一部情景劇之中,自以為掌握了當前的局面掌握了主動擁有了反擊之力,然而一切卻一直都處於對方的掌控之中。
她本應為這些人帶來榮耀,帶來勝利——
然而。
她卻喚來了死亡。
隊伍在迅速地朝著內城區撤退,身後的悲鳴逐漸減弱。
西森克家族在城外尚且倖存的兵力進軍的整齊聲響清晰可聞,而隨之響起的怒吼聲和慘叫聲,又有多少屬於那些被自己拋下的部下?
「這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在踏進魔法燈柔和的光芒之前,薩妮婭回過頭又一次看向了那個地方。
她的神色有些憔悴,一無往日嫻雅冷靜的模樣。
「一個非常漫長的夜晚……」
她出了一口氣,然後隨著這僅剩的三百五十七名洛安人和傭兵一併進入到了城門之中。
……
注釋:零點區域,即英文的groundzero——也稱之為原爆點,不過個人覺得法術的話用零點區域似乎奇幻感更重一些不像原爆點讓人感覺像是科幻了……(滾啦你
PS:作者重症中,本周暫定一更,具體看恢復情況。
PS的PS:剛剛收到了簽約orz,咦原來這本書有人要嗎。